人們覺得陸夕顏是被陸芳華給附了體了，這話怎么說得跟四小姐如出一轍？

陸夕顏強勢，幾個丫鬟也不好在這種時候再跟她爭論，何況司琴覺得陸夕顏說得也對，于是趕緊跟陸辭秋說好話，人也一直保持著跪著的姿勢，十分卑微。

陸辭秋卻完全沒有理會她，只琢磨著陸傾城這個病。

這哪里是病，分明是中毒。

羽王府里有人給陸傾城下毒嗎？

對，是有的。

陸辭秋松了手，起身，往后退了半步，低頭看向陸傾城。

從前的陸家大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已經完全看不出從前的光彩。

明明也沒有多少歲月，卻已經將這個人磋磨得像是過了十年八年一般，人都老了。

她一向很吃陸傾城的容貌，即使兩人不共戴天，她依然承認陸傾城長得確實是好看。

不俗，不艷，光鮮動人，優雅端莊。

有時候她就想，如果陸傾城好好的，不作，那母儀天下的位置她確實坐得。

畢竟沒有皇帝不愛美人，又是一個得體懂事的美人。這樣的美人站到天下人面前，就沖著這張臉，也會有很多人肯買她的賬。

但是這一切都得建立在美人是個好人的基礎上，可惜，陸傾城她偏偏不是個好人。

這會兒，陸傾城也在抬頭看陸辭秋。

她問陸辭秋：“我得的是什么病？能治嗎？”

陸辭秋前半句沒答，只說：“能治。”然后又補了一句，“但我不會給你治。”

“你……”

“二小姐！”司琴急了，“既然能治，二小姐為何不給我家王妃治？”

霜華皺著眉道：“剛剛我就說過了，診病是診病，治病是治病，那是兩回事，兩個項目！我家小姐是答應你過來診一診，可沒說給她治。”

“那，那奴婢再求求二小姐，給我家王妃治治吧！這世上只有二小姐能救我家王妃了！”

陸辭秋就問陸傾城：“你是怎么想的？求我給你治嗎？你若求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陸傾城聽了這話忽然就笑了，“陸辭秋，你考慮什么？考慮治我嗎？”

陸辭秋搖頭，“我考慮考慮怎么能讓你死得不太痛苦。”

“那我為何要求你？”陸傾城發了瘋，指著她大喊，“你不治我的病，我為何要求你？”

“因為你死得會很慘。”陸辭秋一臉平靜地向她陳述事實，“這種病并不會讓你立即就死去，即使你現在吐血，也不會在幾日內就死去。它后面還會有些變化，比如說五日后你身體會開始發癢，你會將自己抓到全身潰爛，但還是奇癢無比。

十日后癢癥消失，身體開始腐爛。

再十日，開始疼。

最后你會疼得如萬箭鉆心，然后窒息而亡。

我說的這些，沒有嚇唬你的意思，而是事實。你也不用不信，反正咱們就慢慢的往前走，每過一天，就病發一點，等到癢癥開始，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她說完這些，轉身就走出車廂。

霜華和陸夕顏在后頭跟上，一點都有留戀地下車。

陸傾城卻坐不住了，她掙扎著要追出去，卻在剛探出身子時摔倒，半個人都耷拉在宮車上。車夫下意識地想去扶，卻又覺得自己粗人一個，不配碰王妃。

陸家的人都往這邊圍過來，陸蕭宇站在最前面，他看到陸傾城這個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畢竟他是當二叔的，他做不到像老太太那樣不聞不問無動于衷。

于是他問了句：“傾城，你怎么樣？”

陸傾城卻回了他：“閉嘴！你沒有資格同我說話！”

陸蕭宇差點兒沒氣死，轉身就走了。

活該！真是活該！

羅書蘭則說：“老太太有些時候還是睿智的，至少在對待陸傾城的態度上，給咱們做出了表率。姜還是老的辣，咱們都該跟老太太好好學學，別自以為是。”

陸蕭宇嘆了一聲，說：“說到底她是小輩，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總歸不忍心。就像五丫頭被火燒那個事兒，你不也是不忍心么！”

羅書蘭搖搖頭，“那不一樣，五姑娘跟陸傾城從本質上就是不一樣的。”

陸蕭宇明白她的意思，陸傾城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思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本心，是遵從她的本性。也就是說，她從本性上就是壞的。

但陸夕顏不一樣，她年紀小，從前一直在被陸傾城攛掇。她做的每一件壞事都是陸傾城讓她去做的，或是被陸傾城影響著去做的，并不是她真正的性格就是那樣。

陸夕顏有救，但陸傾城卻沒得救了。

凄厲的聲音在這片空地上喊起，是陸傾城在咒罵。

她罵陸辭秋：“都是因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當初那前太子要是把你給摔死了，就沒有后面這么多事了。

陸辭秋，你為什么沒有死啊？你為什么沒死？

到底還是他心慈手軟了，到底還是我晚了一步。我應該早點讓陸夕顏告訴你他納妾的事，這樣你就可以早點跑出門，早點遇見他。趕在十一殿下回京之前，你就可以被他打死了。

陸辭秋，你要是死了該多好。你死了，后面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你死了，陸家的日子就會像從前一樣好好地過下去。我母親是主母，父親母親恩愛如初。

我還是家中最重視的女兒，父親會為我擇一良婿，會送我走到最高位上。

陸辭秋，你為什么要活下來？你為什么要攪亂我們家的秩序？你為什么要打破這個平衡？你就跟著你那個娘一起去死不好嗎？我原本都打算好了，只要你死了，再弄死你那個弟弟就再容易不過。他甚至可以是因為母親和姐姐的死難過生病，緊隨著你們就一起走了。

從此以后，我們家里再也沒有裴卿生的孩子。那該有多好，想想都美好。

裴卿于陸家，本來就是個錯誤，我們為什么不能糾正這個錯誤！”

她瘋了一樣的嘶喊，都喊出回音來了。

陸辭秋就站在原地，平靜地看著她，無論是情緒還是表情，都沒有起一絲波瀾。

這些事，她早就看透了，也早就不在意了。

她甚至想告訴陸傾城，即使沒有她，沒有裴卿嫁過來，陸家也是沒有未來的。

雖然陸蕭元背叛國家的原因還未知，但也絕對不會是因為跟裴家有了姻親關系。

所以不管有沒有裴卿，他該背叛還是背叛，陸家該死，也還是該死。

陸傾城罵累了，癱在車前，幾個丫鬟手忙腳亂地要把人往車廂里抬。

這時，終于聽到陸辭秋開口說了一句：“其實你落得這樣的歸宿，也挺好的。就像你的母親。陸傾城，你說，這是不是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