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嚴侍衛道別后進了家門,家仆如常行禮問候,既不知道城外發生了什么,也沒提家里發生了什么。
因此池棠回到錦年院時,見到屋里本不該出現的某人,有點猝不及防。
回過神來,急忙吩咐:“關門!關門!”
隨后提起裙擺小跑進屋,壓低聲音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那人歪在榻上,嘴里剛塞了一塊重陽糕進去,說不出話來,只沖她彎了彎眼睛。
“不會又偷跑出來了吧?”池棠憂心忡忡問道。
接風宴那晚,朱弦雖然暫時逃出來,后面還是被東宮侍衛帶走了。
可見太子殿下還是很緊張朱美人的。
再次偷跑來她家,池棠有點擔心太子殿下會遷怒爹爹。
朱弦終于咽下了口中的重陽糕,橫了她一眼,拈起最后一塊,道:“誰跟你說我偷跑出來的?這次是太子殿下親自下令放我出來!”
池棠一愣,問道:“太子殿下怎么突然肯放你走了?”
“還能為什么?調查完了唄!”朱弦理所當然地說。
朱弦被東宮的人帶走,理由是很光明正大的:調查御史穆鴻命案。
但是這一調查,就是好幾天不讓出門,導致包括池棠在內,都有了額外的猜想。
所以是她想多了?誤會太子殿下了?
池棠挨著她坐下,悄聲問道:“你是說,太子殿下親口吩咐放你走的?”加重了“親口”兩個字。
朱弦點頭:“是啊!他們說的,太子殿下親口吩咐了。”
“他們?”
“就是這幾天看著不讓我走的那幾個。”朱弦道。
“所以……你沒有見到太子殿下?”池棠已經開始想象看守侍衛為美色所迷,擅自放走太子殿下心儀美人的一幕了。
朱弦一聽就來氣:“我要是見著了太子殿下,還能知道力往哪里使!那天殺的李儼,就知道找人關著我,自己一面都沒露過!”
池棠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是說……太子殿下從來沒見過你?”
朱弦瞪她一眼:“是啊!”
池棠頓時一頭霧水。
說好的太子殿下看中朱美人強搶扣留呢?
朱弦得了自由,又搶了池小姑娘的重陽糕,正高興著,沒在意這些小問題,自顧自斟了盞茶潤潤嗓子,隨口問道:“你爹呢?”
池棠回了神,道:“出城救火了……”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朱弦聽著聽著,停下了喝茶的動作,若有所思。
待池棠說完,又沉吟著喝了一口茶,“當”的一聲放下茶盞,目光古怪地打量了池棠兩眼,道:“你爹帶人出城了,城內空虛,太子殿下這個時候放我出來,該不是讓我回來保護你吧?”
“怎么會?”池棠正覺得好笑,突然,想起上次爹爹說過的話,一下子愣住了。
“你跟太子殿下很熟?”朱弦問道。
池棠茫然搖頭:“我從沒見過太子殿下。”
朱弦曖昧地朝她眨了眨眼:“你沒見過他,說不定他見過你呢?嘖嘖嘖,沒想到我們太子殿下竟然喜歡這樣的——”眼珠一轉,笑嘻嘻道,“太子殿下這么緊張你,那我剛才搶了你的重陽糕,會不會被責罰呢?”
池棠愣了愣,轉頭看她,幽幽道:“我爹說,太子殿下是因為你之前一直搶我點心吃,覺得你欺負我,才扣著你不放的……”
朱弦震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堂堂太子殿下!堂堂太子殿下!竟然這么小氣?!為了這種小事居然關了我整整十天!”朱弦氣得抓起杯盞要砸,被池棠搶走后又要去搶回。
這時,門外跑進來一名侍女:“姑娘,太子殿下遣人送了一籃重陽糕來!”
陸家沒有派人送重陽糕,因為陸家的主子們都去了白云山未歸。
但是太子殿下卻派人送來了,顯得他好像在城里似的。
“殿下一早就吩咐過,重陽糕一出爐,就要給池姑娘送來——”送重陽糕的是名中年內侍,笑得極為殷勤,“殿下還吩咐了,讓池姑娘午膳前少吃一些,免得吃不下午飯。”
內侍剛走,朱弦便拈起了一塊重陽糕,嘖嘖道:“太子殿下對你的心思絕對不簡單!”
可池棠想破腦袋,也只想得出爹爹和太子殿下交情不錯這點。
瞥見朱弦要吃,忙喊道:“你不能吃!剛剛那份是沈姑娘送的,吃了不要緊,要是吃了太子殿下送的,回頭又要抓你了!”
朱弦下意識左右看了兩眼,隨后訕訕地丟了重陽糕:“我才不稀罕太子殿下送來的,我等你爹給我送重陽糕!”
池小姑娘的爹今天是沒空給任何人送重陽糕了。
盡管白云山的火沒有燒到太子殿下及任何人身上,可燒山毀林也是一方災難。
等到大火被控制住的時候,重陽節已經過了。
來不及換下沾滿煙灰的衣袍,池長庭便連夜召集本地官員商量后續對策。
天際蒙昧時,府衙里走出的都是灰頭土臉且一夜未眠的官員。
池長庭回了趟家,簡單梳洗一下,換了身衣衫,又詢問了幾句池棠的狀況,便叼著一只包子上馬往陸家去了。
他去得雖然早,太子殿下卻也沒讓他等著。
進去的時候,聞禮已經在屋里了。
李儼沖他微微頷首:“池卿辛苦了。”
池長庭拱手行禮:“臣份內之事——”微頓,“火勢已經撲滅,傷者暫計十一人,無人死亡。”
聞禮喜道:“是殿下庇佑之德!”
李儼搖頭:“孤不曾庇佑,是吳地諸卿及眾將士救火之功。”
池長庭忙稱不敢,直起身,問聞禮:“縱火者是否落網?”
吳地官員負責救火,設局抓人的是聞禮等東宮屬臣。
聞禮遺憾地說:“縱火者雖悉數落網,其中卻沒有姚十一和姚十七。”
“都審問過了?”池長庭問道。
聞禮面露難堪。
引火燒山,卻一無所獲,是他的失職。
李儼代他答道:“都是死士,抓到時就自盡了。”
“應是姚十一……”池長庭抬起頭,將自己的推測一一道來,目光偶然自聞禮身上掠過,驀地一寒。
這次的布局,盡管他沒有參與,也不該一無所知,除非有人故意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