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在說誰。
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下:“其實只有三姐姐一時沖動口不擇言,后來大伯母押著三姐姐來道歉了。”
池長庭冷笑道:“一時沖動說出口的,不就是平時在心里想的?她這樣藏不住的性子,哪里來這種想法?還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表示過!”
池棠有點無奈:“總不能人家在心里想,我們也要報復吧?”
池長庭冷哼不語。
池棠又道:“那就算三姐姐不對,二姐姐也不好,可任二郎這樣的人,難道我們以后要跟他成親家?”
池長庭這才不情不愿道:“行了!我知道了!”頓了頓,又道,“齊國公府宴就不要帶阿珠了,省得給你添麻煩!”
這個池棠倒無所謂,不過——
“爹爹……”她小心翼翼問道,“齊國公府宴,太子殿下會去嗎?”
雖然問了,但是心里隱隱已有答案,她能去,那太子殿下多半是……
果然,池長庭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初六會審姚無忌,太子殿下忙著呢!”
姚無忌沒有死,和他的七子八女以及眾多王府僚屬一起被押送到了京城。
姚氏是舜帝正統嫡系后人,世居吳興千年,盤根錯節,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拔起的,即便罪證確鑿,也要開堂審理,否則無法給江南士族一個交代。
這次堂審姚無忌的級別很高,三司會審之外,皇帝還指了太子殿下聽審。
聽審完了,當然還得回去向皇帝復述一遍。
這么一來,太子殿下不可能有時間再來齊國公府湊熱鬧了。
池長庭是這么想的。
池棠也深以為然,于是十分肯定地告訴前來哭訴不能赴宴的池珠:“太子殿下不去齊國公府!”
也不知爹爹怎么跟大伯父說的,總之,大伯父親口發話,讓池珠不要跟去。
池珠當然還是想去的,但聽說太子殿下不去,心里總算沒那么遺憾了。
初四、初五下了兩天的大雪,到了初六傍晚要出門時,格外寒冷。
池長庭站在門口等著,就見他家小姑娘踩著鹿皮靴、裹著火狐裘,圓滾滾地朝外走來,不由一笑,道:“凍壞了吧?剛好下了雪才這樣冷,京城最冷也就這幾天了。”
“我還好……”池棠縮在毛茸茸的護頸中含含糊糊地回答。
池長庭見她眸光水亮,兩頰白里透紅,看著十分有精神的樣子,也放下心來,一邊扶她上車,一邊叮囑:“車里我只放了一個炭盆,還是剛開始燒的,你等燒熱了再脫衣,不然乍冷乍熱容易生病……”
池棠乖巧應下。
等炭燒起來了,卻沒有脫衣,而是喊了一聲“走慢些”,打開車窗一縫往外看。
她來京城好幾天了,因為天氣太冷,還沒出去逛過。
池家在城東的常樂坊,要穿過東市才能到齊國公府所在的光祿坊。
池棠好奇地趴在窗口朝外看,。
吳縣的市也熱鬧,但比起京城就差遠了。
現在還沒到下衙的時間,東市已經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但行人都會自覺將道路當中讓出來,因為京城貴人多,出行車馬也多,不好好走路邊,真被個貴人撞上了也是自己倒霉。
行人有布衣百姓,有青衫學子,有錦衣兒郎,還有異域衣飾的胡人。
當她的馬車路過時,行人紛紛回頭注目。
不過注目的不是她,而是今天興致高昂要親自駕車的池長庭。
池長庭雖然卸了太守一職,身上還有散階官品,因此仍舊穿了緋色常服,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不俗。
身份不俗,容色不俗,氣度更是不俗,卻親自執轡駕車,不由更引人注目。
池棠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樣,也能想象得出風流倜儻姿態,心中暗自得意。
目光飄飄然自人群中隨意掃過時,眼角余光瞥見一人轉頭看來——
腦中瞬間一滯,池棠猛地回轉目光。
人群依舊濟濟,卻沒有再找到剛才那人。
池棠倏地關上車窗,心頭狂跳,顧不上車內侍女們的詢問,沖到車門口。
“爹爹——”
池長庭聽她聲音不對勁,轉過頭來看她。
剛剛還小臉紅撲撲的姑娘這會兒卻面色如雪,目光顫顫,好似受到了什么驚嚇。
“我看到他了……”池棠艱難地說。
“誰?”池長庭皺眉。
池棠咽了咽口水,道:“秦歸!”
池長庭目光一縮:“在哪?”
池棠指了指。
“展遇!”
“是!”數道身影從馬車旁離開。
“回去坐好。”池長庭面色冷冷,“青衣警醒一些!”
馬車依舊向齊國公府駛去,池棠下意識摸了摸手臂。
上次那個銀釧丟在了山谷里,沒想到爹爹又給她弄了一個新的一模一樣的。
可同樣的招數對付同一個人還有用嗎?
戒備和不安中,卻一路平靜無阻地到了齊國公府。
馬車還沒停穩,便聽到外頭有人迎上,熱情寒暄。
“不想池二郎文章風流,君子六藝,竟是無一不通!”
“等會兒射禮上池郎若不取頭名,必當罰酒三杯!”
池長庭一一應下,不一會兒,車窗敲響,池棠將窗打開少許,他在外頭含笑囑咐:“仆人會引車從旁門走,莫要緊張,讓青衣寸步不離跟著你,爹爹先進去了。”
池棠點點頭,小聲問道:“爹爹,我能去觀射禮嗎?”她也好想看爹爹取頭名啊!
池長庭低聲笑道:“這要看薛郡君的安排,你想看就跟她說。”
池棠點頭。
車窗關上,馬車重新駛動,過了一會兒,停下,外頭有女聲殷勤請下。
下車一看,已經在齊國公府內了。
侍女殷勤引路入內。
沿著抄手長廊一路走來,池棠略有些緊張的心情在侍女的妙語下漸漸放松。
轉了個彎,前方就是連接內外的二門了。
門檻以內,幾名少女正一邊說話一邊轉身往里走,嬌聲俏語,笑容可掬,其中被簇擁在中間的正是文成郡君薛箏。
池棠一見薛箏,心里就是一個“咯噔”,下意識放慢腳步,祈禱著薛箏沒看到她——
“郡君!池鄉君來了!”池棠身邊的侍女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