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游說的匕首,是竇淮手里拿著的匕首。
竇淮正蹲在樹下,按著朱弦剛才捉上來的魚,用自己手里的匕首刮著魚鱗。
那把匕首一看就是上好的利器,鋒刃雪亮,線條流暢,除此之外,柄上雕紋飾玉,還很華美。
魏少游看著“嘖嘖”了好幾聲,道:“怎么換了一把這么花哨的匕首?”
竇淮頭也不抬地說:“原來那把丟了。”
魏少游賊兮兮地湊到他身旁,擠了擠眼,問道:“該不是哪位姑娘送的吧?”
竇淮沒有否認。
魏少游越發起勁了,圍著他追問是哪位姑娘,怎么認識的,認識到什么地步了。
竇淮被纏不過,斥道:“別瞎猜了,是小師侄給我的!”
魏少游呆了呆,下意識抬頭去找太子殿下。
也不用找了,太子殿下就在七步外看著他們,不,是看著竇淮。
確切地說,是看著竇淮手里的匕首,眸色沉沉,很是駭人。
魏少游打了個冷戰,拿手肘撞了一下竇淮。
“干什么?”竇淮不耐煩地揮開他。
魏少游又撞了他兩下,太子殿下那雙眼睛雖然不是對著自己,可也感覺挺嚇人的。
竇淮終于抬起了頭,順著魏少游的目光看過去,愣了愣,忙解釋道:“小師侄借了我的匕首殺那個綁匪,后來忘記拿回,她就賠了我一把。”
太子殿下點了點頭,問道:“孤的匕首,竇少俠用得可還順手?”
竇淮手一抖,匕首掉在了地上,小心問道:“這匕首是殿下的?”
太子殿下淡然點頭:“雖然阿棠是受了驚嚇才不慎遺失竇少俠的匕首,但丟了外人的物件總是失禮,孤便給了她這把匕首賠償竇少俠。”
竇淮松了一口氣,道:“殿下太客氣了,多謝殿下賞賜。”這才撿起匕首。
魏少游滿腹狐疑卻不敢吭聲。
既然匕首是太子殿下給的,剛才干什么看人那么可怕?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殿下被綠了……
李儼說完話,仍舊轉回看著溪水方向。
正午日光足,將另一端的動靜影影綽綽地投在布幛上,和著水聲和笑聲,像是一場美麗動人的皮影戲。
對著這樣美麗動人的景致,太子殿下的心情卻不是那么美麗。
那把匕首確實是他的。
阿棠很少主動問他要東西,既然開了口,他自然挑了一把最好的,還特意把柄和鞘都裝飾了一遍。
結果卻落在了別的男人手里?
隨便一想,都覺得心里堵得慌。
“殿下,等會兒魚膾要生拌還是沸燙?”薛策樂顛顛地跑過來問。
“都要!”
薛策愣了愣,“哦”了一聲,跑開了。
都要就都要,那么兇干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姑娘們都上岸了,換好衣衫,用網兜提著捉上來的魚蹦蹦跳跳走來。
李儼看了一眼,頓時蹙眉。
怎么一個個都挺高興的,只有他家姑娘垂頭喪氣的?
池姑娘一見他,便跑了過來,撅著嘴道:“我沒有捉到魚。”
原來是為這事……
李儼安慰道:“徒手捉魚本來不是易事。”
池小姑娘更哀怨了:“連冬芒和媚娘都捉到了,只有我沒捉到!”
李儼不禁莞爾,截了一只網兜,牽起她的手朝水邊走去。
“干什么?”池棠跟上他的腳步問道。
他沒有回答,走到溪邊,撿了一根帶枝椏的樹枝,將網兜兩端系緊在樹枝上,隨后攬著她跳上了水中一塊巨石。
李儼掰開她的手心,將樹枝一頭放到她手里,將她的手合上時,突然問道:“怎么沒說匕首是給別人的?”
“啊?”池棠被問得猝不及防,呆呆地看著他。
他亦轉過臉看她,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握得有點緊。
池棠終于反應過來了,恍然道:“那個匕首啊!我本來要說的,可是我一開口,殿下就說好,我就沒多說了。”
李儼仔細一想,好像是這么回事……
他家姑娘難得主動問他要東西,自然是滿口答應,哪里用得著她解釋用途?
“那匕首怎么了?”池棠問道。
“沒什么。”李儼隨口應了一聲,心里頓時舒服多了,但還是有一點點不快,“竇淮的匕首不過是被收繳了,你告訴孤,孤幫你拿回來就是,何必送他新的?”
池棠不好意思地說:“我怕麻煩殿下……”
“一句話的事,不麻煩。”這姑娘怎么還跟他這么見外?
“呃……殿下一句話,也要——”突然從他眼里感覺到了威脅,池棠忙不迭改口,“那就麻煩殿下一句話了!竇師叔的匕首能拿回來還是拿回來吧!”
李儼微微一笑,道:“不是孤一句話,是你一句話。”
池棠眨了眨眼,臉上有點發熱。
這時,他突然目光往水面一掠,握著她的手往水里迅速一舀。
樹枝提起時他松了手,沉得差點從池棠手里掉了下去。
池棠忙雙手握住樹枝,不料網兜竟沉得折斷了樹枝掉下去。
“哎呀!”池棠急得大叫。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那網兜就被李儼抄在了手里,送到她面前:“阿棠捉到魚了。”
池棠呆呆地接過來,手里一沉,忙用兩只手使力抓住,心里被情緒漲得滿滿的,終于裝不下,“噗嗤”笑出聲來。
抬頭看他,他眉睫上沾了些許水珠,陽光下光華灼灼,看一眼,便能教人心口發燙。
“傻姑娘……”他低聲一笑,在她發頂輕輕拍了拍,隨后抱起她跳回岸上。
岸上眾人早已或明或暗地圍觀了許久,見他們上岸,各自扭頭、低頭、抬頭,若無其事地繼續忙著或閑著。
只有薛策笑嘻嘻地湊了過去:“您倆忙好了?”
池棠羞紅了臉躲到李儼身后去。
李儼從她手里拿過魚網兜,丟給薛策后,轉頭同害羞的小姑娘溫聲道:“先去歇會兒,做好了喊你。”
池棠埋著頭跑了。
等她和陸子衫牽著手過來時,魚膾已經做好了。
看到一盆盆已經做好的魚膾,兩個小姑娘不約而同變了臉色。
陸子衫指著魚膾的手指微微顫抖:“魚膾……怎么可以拌著姜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