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帶到池棠面前的是兩名少女。
大的十八九歲,水紅羅衣,姿容窈窕明艷,行止干凈利落;
小的十三四歲,綠衣白裙,比起紅衣少女的美貌出眾,就顯得普通許多,眉眼間露著孱弱,臉色較常人更蒼白一些,行動間也可見怯弱之態。
池棠看過紅衣少女之后再看她,不由蹙了蹙眉,輕嘆問道:“身子好些了嗎?”
紅衣少女眼眶一紅,拉著綠衣少女一起跪了下來,對著池棠實實在在磕了一個頭,語聲微哽:“勞姑娘惦記,今年三月后,就沒吃過藥了,大夫說她年紀大了,只會越來越好。”
池棠點頭道:“我也帶了大夫,讓他給秋光看看吧!”說著,就讓人去請商陸。
這兩名少女,便是兩年不見的春曦和秋光。
池棠讓人拉了她們起來,坐到身邊說話。
“我一直以為你們還在江南,怎么跑這里來了?”池棠問道。
春曦道:“本來也是在江南的,秋光的身子一直不見好,后來遇到個大夫說,她越是不動,就越是虛弱,建議我帶她四處走走,恰好這時沈姑娘問我要不要來北面幫忙,我就帶著秋光來了——”含笑看了秋光一眼,“本來還擔心她受不了沿途顛簸,沒想到越往北面,反而身子見好了!”
池棠也看了秋光一眼,笑道:“也可能是長大了身子就健朗一些,我小時候也不太好,現在就很少生病了!”
春曦卻臉色一變,含怒道:“姑娘是被錦屏害的,錦屏走了,姑娘身子就好了!”
這樣說……似乎也有點道理。
池棠笑嘻嘻點頭。
一直沒開口的秋光輕輕拉了拉春曦的袖子,小聲道:“應該叫太子妃了……”
春曦怔了怔,感慨道:“一別兩年,姑娘竟然要做太子妃了……”
池棠精神一振,立即從邊上翻出冊書給她看:“這是我的太子妃冊書!”
春曦失笑,接過來翻開看了看,又放回她手里,嘆道:“姑娘一直是個有福的!”
青衣聽到這句話,轉頭往里看了一眼。
一個自幼喪母的姑娘,被身邊人背叛過,拋棄過,遭遇過綁架、刺殺,經歷過陰謀、陽謀,如今又被當朝皇帝驅逐到戰火四起的邊關——
旁人只看到她的福,誰知道她的禍了?
可那個被夸有福的姑娘似乎也忘了自己的禍難,也笑得眉眼彎彎,點頭附和:“我也這么覺得!”
闊別兩年,發生了很多事,說起來沒完沒了,這一趟舊還沒敘完,天就黑了。
池棠便留了她們吃飯。
春曦聽到她吩咐人備膳時,臉色變了一變,拉著她低聲道:“今天中午的接風宴,還好姑娘沒去,我聽說他們有所安排——”
“什么安排?”池棠眉心一皺。
春曦頓時恍惚了一下。
剛見時,只覺得她長大了許多,但笑起來還是甜甜軟軟,和記憶里一樣。
可現在眉心皺起,眼里竟然露出幾分厲色。
“什么安排?”池棠見她怔愣,又問了一遍。
春曦回了神,低聲道:“七天前,太守府的姑娘做壽,我碰巧有事去找太守夫人,偶然聽到韋姑娘同傅姑娘說話,說要在宴席上加點料,讓姑娘出糗。”
韋姑娘是太守韋樂之女,傅姑娘是靈武十姓中傅氏之女。
池棠沉眸想了一會兒,點頭道:“我知道了。”
春曦見她如此鎮定,不由又是一愣,隨即笑道:“姑娘如今這身份,就是不去赴宴也沒什么,不過這些人總覺得姑娘來者不善,一計不成,可能還有下一計,姑娘還是要小心為上。”
池棠彎了彎眸子,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數的。”
晚膳后,春曦和秋光就告辭了。
池棠吃飽了閑著,索性送她們出去。
月下慢行輕語,驀然間,燈影宛轉而動,抬眸,恰見一人轉廊而出,面部輪廓明暗有致,襯得一雙眼尤為深邃動人,就連池棠也多看了一眼。
正要繼續前行,卻發現秋光停下了腳步。
回頭看她,只見她睜大了雙眼,呆呆看著已經避讓到一旁的失憶。
失憶敏銳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皺了皺眉,又挪開了眼。
池棠心中一動,問道:“你認得他?”
秋光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池棠在問她,慌忙搖頭:“不認識!”說罷,低下頭倉促前行。
池棠一直將春曦和秋光送到了大門口,一回頭,就看到失憶抱臂靠在道旁路邊,仍舊皺著眉,望著大門方向。
“你認得剛剛那兩人?”池棠問道。
失憶搖頭。
“那你跟著看什么?”池棠不解。
失憶笑道:“我是跟著你啊!”
“跟著我干什么?”池棠冷下了臉。
失憶又朝門外看了一眼,站直身子,道:“我就是看尊貴的太子妃殿下親自送兩個民女到大門口,覺得好奇罷了!”
池棠臉色一緩,又問:“你真的不認得她們?”
失憶搖頭。
“還是沒想起什么?”池棠又問。
失憶仍是搖頭。
池棠有些失望。
走了兩步,想起剛才秋光看到失憶時的失態,又回過頭打量了他兩眼。
不是認識,難道是看上了?
“怎么?終于發現我比你家太子好了?”失憶挑眉道。
池棠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人。
走了沒幾步,又回頭道:“明天我要赴宴,你隨我一起去——”想了想,特別叮囑一句,“要兇一點!”
雖說她一直不去赴宴也沒什么,可躲著終究沒什么意思,何況她手里又不是沒人。
這些人現在抵制她,以后爹爹來了也一樣抵制爹爹,要是能在爹爹來之前把這些人的氣焰打下去,豈不是幫到爹爹了?
接風宴定在第二天傍晚,傅氏的私家園子里。
不過沒有太守、縣令之類的,池棠只接受了女眷的宴請。
至于春曦的提醒,應對起來也很簡單,帶上商陸現場驗毒就是了。
什么?主人家不高興?
不高興也得憋著,太子妃安全為上。
不過眼看宴席過半,池棠都快吃飽了,也沒出現什么亂子。
莫非她防得太嚴導致對方放棄了?
池棠一邊欣賞歌舞,一邊閑閑地想著。
卻在這時,突然發現韋夫人同傅夫人交換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