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一時沒有留意到父親的目光,顧自繼續說道:“真的,朱師叔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是傷,衣衫都割得破破爛爛的,真的太慘了……這次多虧了朱師叔抓到唐雄拿了解藥,才解了爹爹的毒——”
“咳咳咳……”門口傳來一陣干咳。
池棠回頭一看,朱弦正抱臂靠在門邊。
衣衫已經換過了,不過穿得不怎么整齊,外衫隨意一搭,頭發也披散著沒有挽起,好似急著出門沒來得及梳妝,不過也美得要死。
只是美人的神色仍舊是一派冷傲淡漠,和平時一樣裝模作樣。
“解藥不是我帶回來的。”朱美人冷冷淡淡道。
池棠驚訝道:“唐雄不是師叔抓到的?”
“唐雄是我抓到的,解藥不是我給的,”朱弦道,“我回來的時候,太子已經帶著那個女人給你爹解毒了。”
池棠頓時皺眉:“竟然搶師叔的功勞!”
池長庭笑了一聲,道:“沒有功勞,不是還有苦勞?”
朱弦嗤了一聲,一臉不屑。
池棠嘻嘻笑著,恰見侍女提著食盒進來,便熱情招呼道:“朱師叔,爹爹還很虛弱,你來伺候爹爹進膳吧?”
朱弦別開臉,冷哼道:“我可不會伺候人!”
池棠想想也是:“那還是我來吧!”
池長庭瞥了她一眼,道:“你的手受傷了。”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池棠笑瞇瞇地去扶他坐起身。
還沒用力,就被人往后一拉。
“受傷了逞什么能?”朱弦睨了她一眼,輕輕松松將池長庭攙扶起來。
池棠從她身后繞到左邊,口中嘟囔道:“師叔也受傷了……”
“我又沒傷到手!”朱弦不以為意。
“可是青衣說師叔受了內傷。”小姑娘很是擔憂
朱弦被池長庭似笑非笑看著,感覺臉上有點掛不住:“行走江湖,哪有不受傷的?唐雄那么爛的身手,怎么傷得了我?不過一點輕傷罷了!”
“他身手那么爛,師叔怎么會受傷的?”池棠好奇地問。
朱弦惱羞成怒:“他擅長陣法機關!不知道在山里布了多少陷阱,要不是——”突然一滯,聲音低了下來,“要不是這樣,怎么會找這么久……”
池棠怔怔看著她,直覺有什么不對,又不知從何問起。
因此侍女盛好粥端過來時,她就沒來得及反應,被朱弦搶走了。
“你也去吃飯吧,這里你師叔來就好了。”池長庭道。
池棠有點不放心:“師叔不會伺候人——”
“她那是謙虛。”池長庭道。
池棠雖然不覺得朱師叔是個謙虛的人,但爹爹都這么說了,她也就點頭了。
臨走又囑咐道:“商大夫讓爹爹吃完飯就歇下,我等會兒就不進來打攪了,你們兩個也別說太久的話,來日方長哦……”
朱弦再次惱羞成怒:“啰嗦!”
池棠“嘿嘿”一笑,出去了。
朱弦余怒未歇,舀起一匙粥直沖沖往池長庭嘴邊送。
池長庭垂眸看了一眼,沒有吃,又抬眸看她,問道:“要不是什么?”
朱弦一愣,沉默了一會兒,道:“池長庭,我的貓兒沒了……”
“唐雄在山里布了迷陣,要不是貓兒帶路,我可能到現在還轉不出去……貓兒身手敏捷,被他誤認為人,一筒梨花針,全都使了出來……要不是它,梨花針可能就落在我身上了……”
正說得傷心,忽然被他握住了手。
他從她手里拿下湯匙放回碗里,一手拿過碗,一手撫上她的臉,替她抹去臉上的淚。
朱弦怔怔看著他,突然大怒:“你不是自己能動!裝什么殘廢要人伺候!”
池長庭一邊舀著粥,一邊慢條斯理地說:“女兒要孝順我,為什么拒絕?”
“你女兒都受傷了,你還好意思讓她伺候?”朱弦憤憤道。
“不好意思,所以不是換成你了?”池長庭道。
朱弦哼了一聲,道:“那你怎么不繼續裝下去?”
面上不悅,心里卻是一甜。
這廝起初一定是故意想使喚她,后來看她難過就裝不下去了——
“再裝我怕會被你燙死,”池長庭舀起一匙粥,嘆道,“這么滾燙的粥,吹也不吹就往我嘴里送……”
朱弦漲紅了臉,恨得咬牙,可看看他略嫌蒼白的面容,又不舍得動手。
池長庭吃了一口,抬眸看了看她,忽然捉住她的手,柔聲道:“辛苦你了。”
朱弦一下子就氣不起來了,輕哼道:“你知道就好!”
“傷到了哪里?”他低聲問。
朱弦紅了紅臉,道:“也沒哪里……你快吃飯!”
他松了手,舀起粥,低聲笑道:“我竟不知,原來師妹待我如此情深——”
“閉嘴!”朱弦再次漲紅了臉,“我不過是、不過是……”
他含笑抬頭,素衣墨發襯得眉目雋雅。
“不過是還沒睡夠你罷了……”
池棠自是不知她爹跟她師叔在說什么虎狼之詞。
她離開爹爹的房間后,去了魏少游屋里探望。
魏少游是和池長庭一起中的毒,為了方便一起照顧,就安置在了隔壁廂房,由畫屏和夏輝輪流照顧。
同樣是今天服下的解藥,但魏少游沒有像池長庭一樣如有神助地醒了,還是正常昏睡著。
從魏少游房里出來,恰見太子殿下從外走來。
目光相撞,他腳步微微一頓,身姿如勁松修竹,眸光似雪月白露,教人百看不厭。
池棠盯著他看時,他又向前走了幾步,道:“孤還沒用膳。”
池棠眨了眨眼,睨著他道:“殿下沒用膳,怎知我也沒用?”
他微微一笑,道:“孤讓人守著太子妃出來,免得錯過與太子妃一同用膳。”
池棠轉念一想,又問:“殿下今日剛到回樂,沒有人設宴為殿下接風?”
“戰事未了,不宜大宴?”李儼牽起她的手,低聲道,“便由太子妃設小宴為孤接風,如何?”
池棠還惦記著剛才的不快,原想拒絕一下,但看看周圍那么多人,拒絕了難免讓太子殿下沒面子,便不知所謂地嘟囔兩聲,由著他牽著手朝外走去。
直到出了院子,又走了兩步,感覺周圍人少了,才裝模作樣左右瞄了兩眼,假惺惺問道:“怎么沒看到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