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到大宛王城,過往行人紛紛沖著他們行禮,沁兒笑著跟過往行人打招呼,一會兒問這家的媳婦兒生了沒,一會兒問那家的孩子長高了沒……
鳳緹縈生于上京高門貴族,所見過的公主,大家閨秀,何曾與百姓有過這般交情,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舒榒駑襻
楚蕎望了望前面跑得歡快的沁兒,笑道,“她啊,從小就跟著幾個王子在王城野慣了的,這里的人沒幾個不認得這個公主的。”
“看得出,大宛這里民風淳樸,百姓生活還算安樂。”鳳緹縈四下打量了一番道,笑著說道。
楚蕎聞言點了點頭,道,“伊蘭王做了大宛王之后,二十多年都沒有戰事了,沁兒幾個王兄驍勇善戰的有,計謀高深的也有,附近小國,又哪敢招惹他們一家子。彖”
鳳緹縈悄然牽住了楚蕎的手,“那你這些年,在這里過得還好嗎?”
“當然好。”楚蕎道,在西域的十年也是她這么多年以來,過得最為寧靜舒心的日子吧,雖然那時候經常想念遠在上京的他們。
兩人跟在沁兒后面不緊不慢地走著,鳳緹縈一邊走,一邊問起,“那你怎么想起經商了。”看她那身家,可是不小柙。
楚蕎搖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因為一些意外緣故吧。”若不是遇上錢瘋子和白二爺兩個,哪能被逼得要養活那兩只日日都想錦衣玉食的變態特種。
“看來,你在這里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鳳緹縈失笑道。
楚蕎笑了笑,沒有說話,雖然以前覺得錢瘋子招人煩,白二爺又太粘人,如今一個杳無音信,一個昏迷不醒,卻不由有些懷念以前跟著他們橫行霸道的日子了。
“縈姐姐,到了,前面就是王宮了。”沁兒歡喜折回來,沖她指了指不遠處的王宮。
可是,臨到了王宮宮門處,沁兒卻不自己走前面了,一句話不說地跟在楚蕎身后,乖巧得不像話。
鳳緹縈有些詫異,望了望邊上的楚蕎,楚蕎無奈搖了搖頭,看她這反應就知道,上回二王子到上京是專程接她回來的,她回來了又自己偷跑去中原了,所以這會兒回來了才會這么乖。
鳳緹縈瞧著楚蕎的面色,再看了看伊蘭沁兒,也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臭丫頭,你還知道回來?”三人剛一進了王宮,頭戴后冠的中年女人便火急火燎地沖了出來,二話不說就去揪沁兒耳朵。
“啊!母后,母后,你輕點兒……”沁兒鬼哭狼嚎地慘叫,“父王,父王,救命啊!”
王宮前殿不消一會兒功夫就熱鬧起來了,大宛王幾個兒子兒媳聞聲先后趕了過來,沁兒好不容易就逃脫了王后的魔爪,趕緊朝幾個哥哥那邊躲,“大哥,大嫂,二哥,三哥,你們快攔住母后啊!”
幾人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致地找了地方坐下看戲。
“誰叫你又偷跑出去?”大王子道。
“走了,連個信也不送回來。”王子妃賀蘭瑤也跟著訓道。
“我可不想被你殃及池魚。”
“你該打!”
沁兒一直繞著幾人躲,王后一直追著打,直到大宛王過來了,沁兒趕緊跑了過去躲到身后,“父王,快救我,母后把我耳朵都快揪下來了。”
大宛王雖然也氣她偷跑,但幾個兒子,就這么一個小女兒,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攔下王后,“算了,她現在知道回來不好了,她橫豎是去找楚蕎,有她照應著,不會有什么事。”
“我看你以后還跑?”王后惡狠狠地警告道。
沁兒從大宛王背后一探頭,不服氣道,“你再叫我招駙馬,我還跑。”
“你……”王后氣得無言以對,原本是想給女兒招個駙馬,讓她不再這么老在外野,誰知道她把人家鄰國的幾個王子打了一頓,就自己跑掉了。
“二哥三哥都沒娶妃子,你憑什么要把先給我招駙馬?”沁兒不明氣地辯解,一說完又趕緊縮到了大宛王背后躲著。
鳳緹縈看著一家人打打鬧鬧,眼眶也不由有些發酸,曾幾何時,她的家也曾擁有過這樣的歡笑與快樂,只是這十年深宮如履薄冰,這幾日的逃亡流離,她已經許多年無暇想起過那些歲月。
“王后,沁兒應該知道錯了,就不要再訓著她了。”楚蕎上前走近王后,笑語道。
王后壓下怒火,拉了拉楚蕎的手,狠狠瞪了一眼大宛王身后的女兒,“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野丫頭,不是楚蕎這樣乖巧懂事的。”
正說著,大王子一直打量著站在楚蕎身邊的鳳緹縈,皺著眉頭看了半晌,試探道,“縈縈?”
鳳緹縈坦然一笑,“一別多年,你是認不出我這個小妹了。”
大王子一聽這語氣,便聽是故人前來沒錯,大步走近前來,“你怎么來了?”
鳳緹縈入宮為妃,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大宛,所以他看了老半天也不敢確認是她。
“上京發生了些變故,就離開京城了。”鳳緹縈淡笑,說得輕描淡寫。
大宛王望了望幾人風塵仆仆的樣子,連忙出聲道,“好了,這外邊風大,孩子們一路趕回來也累壞了,先進宮休息去。”
當天夜里,大宛王為她們三人接風洗塵,晚宴上很是熱鬧溫馨。
晚宴結束,回到房間,鳳緹縈壓抑地淚,終于在這異國他鄉的地方,奪眶而出。楚蕎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是覺得她在宮內忍了這么多年的委屈,應該讓她哭一場。
“從踏進大燕皇宮,我以為我這一生,到死都逃不出那個地方。”她站在窗邊,望著澄凈夜空中的明月,喃喃說道,“直到現在,都還感覺像做夢一樣,真怕夢醒的時候,我還在那個冰冷的牢籠……”
“都過去了。”楚蕎拍了拍她的肩頭,安慰道。
良久,鳳緹縈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揚起笑容,“是的,都過去了。”
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她逃離了那個地方,在那里的過去也必將影響她的一生。
兩個人睡一間房,夜里你一句我一句,說話說到了大半夜,看到鳳緹縈熟悉,楚蕎替她拉了拉被子,暗自對自己說,“縈縈,鳳家曾給了我庇護,以后就由庇護你們。
次日一早,沁兒還在自己宮里睡懶覺,楚蕎便帶著鳳緹縈便向大宛王告別,讓他們轉告沁兒,她們有事出去幾天再回來,不然那丫頭準又偷跑出宮。
“咱們這是要去哪?”鳳緹縈與她并騎而行,問道。
楚蕎一邊打馬前行,一邊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不出一個月燕皇就會派兵到岐州圍剿,咱們得早做準備。”
雖然寧王和魏景早有準備,但畢竟根基未穩,一時間也沒有那么多兵馬跟朝廷兵馬抗衡,她只得盡力幫他們找外援,先頂過眼前的困境再說。
鳳緹縈一時間沉默了下去,她從來不知道楚蕎會想得這么細致深遠,“阿蕎,其實,你不必如此幫我們,寧王的事……”
“縈縈,你我之間,便不要再說這樣見外的話了。”楚蕎側頭,淡然一笑,認真說道,“寧王是你們傾盡這么多心血努力要保的人,二來,當初是我逼著他放棄了營救了太子妃,就算不沖著別的,便是為你,我也當如此。”
鳳家和寧王的生死是綁在一起的,燕祈然能放過他們一回,不會回回都會放,況且,燕皇也不會善罷干休。
鳳緹縈沉默了很久,正欲開口說話,楚蕎已經勒馬停下,笑道,“到了!”
前方是一座小村莊,與其說是村莊,更像是沙匪的寨子,再一看村子外來往的兩個大漢,個個腰跨著大刀,一臉橫肉,目露兇光。
“阿蕎,你確定……沒有來錯地方嗎?”鳳緹縈瞅了瞅村口的大漢,笑得有些僵硬。
她知道楚蕎身手不錯,可是她卻沒那么好的身手,若是惹上這些人動起手來,她也會成為她的累贅。
楚蕎已經先她一步下了馬,回頭望了望她,說道,“這里是西域最大的雇傭兵團的地盤,以前是大漠里的沙匪,他們的首領欠我一個人情,這會兒找她討回來,不會為難咱們。”
這里的人個個都過得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哪一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將他們請去岐州援助,勢必大有幫助。
鳳緹縈一聽,想來她在西域是常和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便也不再相勸。
兩人剛一到村口,一名大漢走近,大刀一指,“什么人?”
“我找你們花首領談點生意。”楚蕎平靜回道。
那人瞧了瞧身形瘦弱的兩人,也量他們玩不出什么花樣,很爽快地帶他朝村子里去,七繞八繞往山頭上走,遠遠便瞧見上面的平地上群人,隱約有拳打腳踢地聲音。
雖然回回來都會碰上這樣的畫面,楚蕎還是忍不住地皺了眉頭,帶著鳳緹縈找了個人少地方站著,瞧著圈內幾個大漢圍攻一個身形較小,皮膚黝黑的小個子,幾個人卻連對方身都近不了。
不消一會兒功夫,圈內的人除了那小個子,全都趴下了,圍觀的眾人歡呼地叫:“花首領!花首領!”
那小個子扛著大刀,掃了一眼腳邊幾個不肯起來的男人,踢了一腳,笑著罵道,“不錯了,長進了不少了,能跟爺過上兩柱香了,下回再努力!”
鳳緹縈瞅著卻不由皺了眉頭,那人雖然動作粗野,說話粗聲粗氣,但是……確確實實是女人啊!
“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楚蕎笑著點了點頭,“她叫花鳳凰,是這里的首領!”
說話間,那邊剛打完架的花鳳凰也瞅見了楚蕎兩人,扛著大刀大步走了過來,瞅了眼楚蕎,目光落在了鳳緹縈上,“哎喲,還是你知我心,知道天氣冷了,特地給爺送個暖床的美人來!”
鳳緹縈生平第一次被人調戲了,還是被一個女人調戲了!
“行了。”楚蕎一伸手拍掉去摸鳳緹縈臉上的手,道,“這是我摯交好友,我下回給你送上十個八個美男子過來。”
“嘁!”花鳳凰猶不死心地圍著鳳緹縈轉悠,目光輕佻如男兒,“男人我這里多的是,還要來干什么!”
“好了,我有正事找你。”楚蕎直言道。
花鳳凰瞅著鳳緹縈,悻悻地收回手,走在前邊帶路,“走吧,去我屋里說!”
鳳緹縈嘴角抽搐地瞅著前方連走路都跟男人無異的花鳳凰,有些哭笑不得。
“沒事,她就是逗你玩而已,沒什么怪癖!”楚蕎笑語道。
花鳳凰成天跟這么一群男人在一塊兒,似乎早已忘了自己也是個女人,遇上個女人就要去調戲一番才肯罷休。
一進屋,花鳳凰將大刀一放,像個男人一般往那一坐,“說罷,什么事?”
“我想你差不多也聽說寧王反出大燕的消息,我希望你能帶人盡快趕到岐州,幫他們應對朝廷大軍的圍剿,越快越好!”楚蕎知道花鳳凰是個直性子,也不拐彎抹角。
“我一向不摻和朝廷的事,幫過了寧王,回頭朝廷該派兵剿我了吧!”藍鳳凰眼睛微瞇地瞅著楚蕎。
“行了,開個價吧!”楚蕎一臉了然的說道。
藍鳳凰聞言笑著,伸出五指,“這個數!”
“好。”楚蕎說著,將準備好的信件放到桌上,道,“也算你欠我的人情,若真是朝廷因此盯上你們,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你這么一說,我都不好意思都你銀子了。”花鳳凰嘻嘻笑道。
楚蕎白了她一眼,“你不好意思,一樣會收。”
花鳳凰笑著倒了三碗酒,端起一碗道,“合作愉快!”
楚蕎和鳳緹縈端起酒跟她碰了碰,一飲而盡,“你們行事小心。”
“知道了,我三天之內就動身。”花鳳凰抬袖一抹唇邊上的酒水,豪爽一笑。
剛一從花鳳凰的村子出來,鳳緹縈便不由笑道,“你怎么會跟她認識?”
“算是不打不相識吧!”楚蕎笑語道。
當年神兵山莊的第一批軍械押送途中被花鳳凰帶人劫了,她和錢瘋子白二爺又跑來給劫了回去,之后幾年也有無數次交手,直到四年前,花鳳凰的人被他們的死對頭給算計了,楚蕎正好得到了消息,幫她們脫了困境,花鳳凰便說這是她欠下的人情,將來一定還。
雖然現在也問她討了銀子,但這事畢竟都會有流血犧牲的事,她自然是得給撫恤金。
幾乎在同一天,已經多日不理政事的燕皇,親自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很快由單喜親自送到了宸親王府,燕祈然展開看了看,而后抬頭望了望還等著的單喜,沉默著沒有說話。
“為免寧王這群逆賊壯大起來,陛下的意思,應盡快鏟除。”單喜道。
圣旨是派了二十萬精兵前去岐州,追剿反賊。
燕皇讓他送來給宸親王過目,便是要知道他的意思,希望他不要再因為楚蕎從中作梗,寧王這些人不除掉,將來也是燕祈然的大敵。
燕祈然眉目冷然地合上圣旨,放桌邊一放,淡淡道,“照他的意思辦吧!”
大燕天啟十三年,寧王與岐州自立為王,以生父靖楚太子名號,建立西楚,是為——西楚王。
同年,大燕出兵二十萬圍剿岐州。
這一戰開始,便打了整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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