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覺得自己應該是到了地獄,還是又要上刀山,又下油鍋的那種。
否則怎么會一身疼痛,還時不時熱,又時不時冷呢?
真絕啊,她上輩子肯定是得罪了老天爺,不然干嘛死了都不安生,把她往死里薅啊?
含光院里,下人們望著里屋的方向,幾乎大氣兒不敢喘一聲,眼神中卻都帶著幾分驚慌。
三天了,已經整整三天了。
要是床榻上的人還醒不過來,她們怕是要都跟著陪葬。
壓抑的氣氛無聲地在院子里蔓延,寧野狐看著那坐在床邊不吃不喝也不出聲的人,只覺得腦瓜子發疼。
他深吸一口氣,扶額嘆息,“你這樣她也醒不來啊。”
但只說了一句,寧野狐就自動閉嘴了——因為他腦海里浮現起蕭逐野在二皇子府里那殺紅了眼,不管不顧的瘋狂模樣。
與那日比起來,回來的這幾日好像還平靜許多。
“寧野狐。”就在寧野狐想入翩翩的時候,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寧野狐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打了個哆嗦,“干嘛?”
他剛剛差點兒沒有聽出來,這是蕭逐野的聲音。
蕭逐野沒有抬頭,目光一直盯著床榻上的人,“有沒有法子,讓他生不如死。”
寧野狐嘴角一抽,眼睛飄了飄,“他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
一個以武以力為傲的皇子,卻被他廢了雙手,從此再也提不起刀,舉不起劍,還有什么比這個更生不如死?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蕭逐野眸子深處露出一分狠意。
寧野狐也正色了起來,“你最好別做得太明顯了,你父皇只是讓你去緝拿他,之后會如何還不明朗,外面如今因為他的案子已經翻天了,你要是繼續下死手,你覺得你父皇能放過你?”
“那又如何?”蕭逐野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還會給他機會?”
寧野狐有些無語,這人忍了這么多年,若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前功盡棄,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有病,居然信了蕭逐野當年的那些鬼話。
“這壓根不是給不給機會的事情……等等!”寧野狐正要開口,屋里突然傳來另一道虛弱的聲音。
二人幾乎同時一怔,緊接著同時朝床榻方向看去。
“你讓讓——”寧野狐將還愣住的男人往后扒拉了一把,然后自己靠了過去,還順勢將頭也貼了上去。
蕭逐野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在寧野狐離蘇檀的臉頰僅有半寸之遙時下意識地伸手,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間頓住了。
寧野狐沒有理身后人的反應,仔細觀察了一道,又從被窩里摸出蘇檀的一只手,按了上去。
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寧野狐嚴肅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輕松了下來,他將蘇檀的手塞回被窩,轉頭看向虎視眈眈望著自己的男人,“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就看她自己樂意不樂意醒了。”
“什么叫樂不樂意醒?”蕭逐野聲音有些許發沉。
寧野狐沉默了一下,斟酌了一會兒,神色復雜道,“有些人在經歷了一些難以忍受的事情時,便會寧愿死去也不愿意醒來。因為——醒來就意味著要重新面對一切。”
寧野狐的話說完,蕭逐野整個人又一次愣住。
他想起了自己沖進去,看到蘇檀的場景。
房門緊閉,他明知她在里面卻無法進入,他只能破門而入,卻不想那道奄奄一息的身影,就在他面前直直墜下……
蕭問鼎的人,是將她綁在了門栓之上,一旦有人從外強行闖入,便是親手將蘇檀置于死地!
他唯一慶幸的是,那個時候自己身邊還有寧野狐,以至于在他愣怔的剎那,沖上前接住了那具血跡斑駁的身體……
滿身的傷痕觸目驚心,她那么怕疼的一個人,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度過這整整一夜。
他只恨自己為何沒有再快些,為何昨夜沒能夠將她救下,為何不將蕭問鼎直接弄死!
慶幸的是,她還活著。
可現在,寧野狐告訴他,她不見得愿意醒來?
為什么啊,她為什么不愿意醒來?
他來救她了,他不可能丟下她的。
他寧可提前開始一切,也不會對她不管不顧。
哪怕……哪怕她當真……
想到蕭問鼎告訴自己,她當真是把伺候人的功夫學得格外好的那一刻,他差點兒把蕭問鼎碎尸萬段。
好在寧野狐告訴他,那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所以,即便是那一刻,他都沒有想過不要她,她怎么能不想活了呢?
“蘇檀。”蕭逐野深吸一口氣,死死地盯著那張慘白的沒有絲毫血色的小臉,腦海里卻躍出她對自己或巧笑倩兮,或委屈撒嬌的模樣,“你最好別死,你若是死了,我會讓你整個蘇家都下去給你陪葬。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你若是敢走……”
“她要是真沒救了,她體內的蠱蟲要提前弄出來,否則蠱蟲會隨寄主死去,你體內的蠱也將無解。”寧野狐覺得那個“死”莫名的有些礙眼,尤其是他莫名其妙地就又想起這個女人在雪地里朝自己扔雪球的那一刻。
之前總覺得記不住這張臉,但這一次他該是怎么樣都不會忘了。
蕭逐野嘴角一抿,轉頭盯向寧野狐,一字一句:“她不會死。”
寧野狐撇了撇嘴角,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那你要不要麻煩讓讓,讓我再來看看?”
什么人啊這是,他才是大夫好不好?居然又把他給擠出來了。
蘇檀突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已經地獄,可眼前卻是一片虛無,并沒有傳聞中的刀山火海;腦海里重復不斷地出現一幕幕景象,有她前世的,也有這一世的。
恍惚間,蘇檀甚至不知道究竟哪個蘇檀才是自己,哪個才是虛假的存在。
又或者,哪個都是;又或者,哪個都不是。
直到,耳畔傳來一道仿若惡魔般的低喃——
“蘇檀,倘若你死了,我便讓整個蘇家都去給你陪葬。”
那低沉的聲音熟悉,那傲慢又無禮的語氣更熟悉!
蘇檀打了一個冷顫,近乎垂死病中驚坐起。
他媽的,蕭逐野,狗東西,你敢!(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