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長河落日(第1/2頁)
長河懸落日,大漠起孤煙。
塞外風光,荒涼肅殺。
寒風裹著黃沙,似千軍萬馬席卷而來,打在營帳的圍布上,沙沙之聲此起彼伏,聽在眾將士的耳朵里,就跟一群野貓在撓鐵皮似的難受。
其實讓他們難受的不是風沙,而是上頭坐著的那個人。
西涼戰事前前后后拖了快十年,久到涼州十八軍都快忘了,自己來這里到底是干嘛的了。
畢竟,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沒有打過什么勝仗,可朝廷似乎也不介意,軍餉一直沒斷過,戰馬軍糧也沒少過,御寒衣物也年年如常發放。
天高皇帝遠,又這樣好吃好喝的供著,一群將士們喜不自勝,每日一次的校場點兵也松懈了,改為每日一次聽歌觀舞……
哪料太子突然率領鐵騎而至,徹底結束了涼州軍養膘的好日子。
來到軍營第一天,連衣裳都沒換,就親自去巡視了營地。
眾將士惶恐之余,又有幾分好奇:當今太子不過二十歲,既沒有掌過兵又未打過仗,能折騰出什么樣子來?
可這樣的想法沒維持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打了臉。
天還沒亮,眾將被召集議事。
太子坐于書案后,提筆正寫著什么,見他們進來,頭也不抬,只說了簡短的一個字:“坐。”
“謝殿下。”十幾個主將膀大腰圓,呼啦啦分列東西而坐,那幾分丟掉的士氣似乎又慢慢回漲起來。
太子想要做什么,他們也不好問,但既然是來打仗的,那肯定是和軍事相關了。
凝氣屏息等了兩刻鐘,一群人快要坐不住的時候,他終于擱下墨筆。
“啪——”
一本冊子自書案上扔了下來,落在營帳中央的地毯上,白色的紙張上墨跡未干。
眾將士嚇了一跳,忙覷了眼細細瞧去。
字如其人,威儀端正,一撇一捺,透著凜凜寒氣。
更讓人膽戰心驚的是字里行間的內容。
糧草、戰馬、弓箭、鐵甲,甚至連這群將官家里有幾口人,都給摸得清清楚楚了。
眾將士多年不曾回朝,對太子殿下的一切知之甚少。
只隱隱聽說過,太子從小就參與朝政,陛下除了沒有把龍椅讓給他之外,已經將整個朝堂的事都交給了他裁決定奪。
“殿殿殿下……”一群將士嚇得臉色煞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左右四顧,又覺得如此失態,很沒有大將風范,忙斂去神色正襟危坐。
李玄夜看著他們,目光淡淡在眾人臉上掃過,然后輕笑了一聲:“只是尋常議事,眾將不必緊張。”
“是……”眾將士連忙應聲,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冊子。
這能不緊張嗎?!
上面都是他們一家老小呢!
李玄夜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過于沒有人情味了,便又笑了笑,道:“孤讓人連夜摸查了一遍,軍中糧草、戰馬、弓箭、鐵甲等皆為充足,可見諸將治軍之嚴謹,不愧是我大魏之虎臣。”
“殿下謬贊……”眾人戰戰兢兢,“此皆仰賴殿下榮光,末將不敢居功……”一句話沒說完,只覺得冷汗都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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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他們慫包,而是真的被人捏住把柄了——
李玄夜又笑了一聲,手掌一抬,便有一群舞女魚貫而入。
如被利劍抵住腰身,眾人一下子就僵在了椅子里。
歌聲悠揚,舞姿曼起。
美人兒一襲羅衣軟袖,如剪剪楊柳,在營帳中央輕盈旋轉。
媚眼如絲,柔情似水,美人兒還如往常那樣賞心悅目。
可一群將士的眼睛,卻怎么也不敢再粘在她們身上了。
舞姬們卻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止不住地往上頭瞄,音節起伏,雙袖高舉,齊齊將那一段纖腰若有似無地裸在外頭。
對著誰跳不是跳?能跳給太子看,說不定得了寵,從此不受人間苦。
可太子殿下端坐上頭,表情不辨喜怒,似乎眼前的不是一場歌舞,而是一場木偶游戲。
他不說停,眾將也不敢說不看,于是一個個梗著脖子,跟眼睛里生了刺似的,縱使那一抹白生生的纖腰一直在眼前晃,也要強迫自己將視線落在裙擺上。
整個營帳中的氣氛尷尬莫名。
一曲畢,舞步歇。
太子殿下才重新執了筆,似笑非笑看向他們:“孤聽說,這塞上曲可是涼州一絕,諸將不是天天觀看么,今日怎地都不看了?”
“末將不敢!”一群人忙起身,“嘩啦啦”鎧甲觸地,全都跪了下去:“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轉動著狼毫,漫不經心道:“觀舞而已,何罪之有?”
這哪是觀舞,這是上刑啊!
眾將士都快要哭了,強迫自己保持著武將該有的鎮定,可說出來的話卻無法保持利索:“殿,殿下饒命,這舞姬,這舞姬是……”只說了幾個字就不敢再往下說了。
“嗯?”太子的聲音冷沉了下來。
不知是誰腦子還算靈光,突然想起一個重點,太子似乎娶了趙家的女兒?對對對,就是那個小副將趙子敬的侄女……
于是心神一凜,忙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最邊上的位置。
趙子敬在軍中職位不高,性子素來低調,再加上不愛和這群人廝混,是以幾乎是半個透明人。
一瞬間成為焦點,尚有些不大自在,可為著大局考慮,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回稟殿下,這群舞姬乃是太后娘娘所賜。”說完,就小心往上頭看了一眼。
見太子只是笑了笑,沒有太大的反應,才繼續往下說道:“去年年底,太后下了懿旨,念著眾將士常年守在邊塞,便特意從京中挑選了一批舞女送過來,聊以慰藉諸將思鄉之情……”
太子“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寫著什么。
趙子敬就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
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既有著少年人的俊朗,又有著掌權者的威儀,不怎么多話,也不怎么易怒,看上去性情十分沉穩。
真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啊。
趙子敬駐守西涼多年,對長安情形了解不多,就連太子娶了趙家女兒為妃之事,都是家書中得來的消息。
當時夫人在信上還暗暗捏了一把汗。
一個養在外頭的小姑娘,才歸府認親,就送進了東宮,萬一太子不好伺候,這日子可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