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是個經歷過風浪的人,不用說透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了,頓時臉色煞白“你是說……宮里準備……”
柳寄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此毒向來是皇室專用之物,若非天子授意,任何人都不得取用!”
如被人灌了一盆冰水,老夫人整個人都僵住了“你是說,你是說……”
她身形一晃,險些暈倒過去,還好旁邊的三夫人及時扶住了她。
若非天子授意,任何人都不得取用……
可現在這藥就是光明正大的用了。
那么就說明了兩件事要么皇帝被太后控制了,要么皇帝想除掉趙家。
老夫人是見證過家族的起起落落的,真相到底如何,她還真的沒個準。
天子心思,怎是臣民能夠揣度的?
趙昔微則冷靜許多,安慰老夫人道“祖母您別多想,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陛下即便是再有疑心,也不會急著在這個時候出手。”
雖然她也知道,帝王心思難測,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但從利益上來說卻不可能。
太子遠在天邊,帝王受人挾制,若此時再除掉忠于自己的臣子,豈不是等同于砍掉自己的左右手?
況且真有這種算計,李玄夜為何還給她玉令?
柳寄山也頗為贊同趙昔微的分析“阿微說得不錯,如今宮中空虛,陛下不可能做出如此舉動,況且今日赴宴之人都是朝中重臣的女眷,陛下即便是疑你一家便也算了,難道連滿朝文武都疑上了么?”
說到此處,他忽然皺眉,似想起了什么“對了,中了此毒的,不僅是阿微你一人,還有……”
“還有別人?”趙昔微一陣錯愕,“在場的人都昏迷了?”
柳寄山搖頭“其他人皆離得遠,沒怎么吸入毒粉,雖有些頭昏眼花,不過是吃上兩副藥就好了。只有喬夫人癥狀嚴重些,據喬府家仆稟報,說喬夫人回去后便昏過去了,到現在也沒有醒來——”
“什么?”趙昔微大驚,“喬夫人也中毒了?不行……”她說著就要喚人進來“錦繡!”
“你先別急——”柳寄山忙按住她,“我已經讓人送了解藥過去,喬夫人身子并無大礙,而且你中毒比她深,現在你都醒了,想必她也快要醒了。”
“也是……”
趙昔微才松了一口氣,柳寄山又皺眉道“正因為此,我才覺得蹊蹺。”他背著手在床邊來回走了幾步,“你的身子比她虛弱,中毒也比她深,按理說不應該這么快就恢復的。”
老夫人不高興了“柳大夫這話老身可不愛聽了,微姐兒吉人自有天相,比旁人早些恢復也是正常的。”
可柳寄山卻半點都不像是開玩笑“老夫人,晚輩行醫半生,從未遇到過百毒不侵之軀。”
這話一出,就連趙昔微也糊涂了“你是說,那毒藥對我沒效?”話一出口,又道“那不是好事嗎?師叔為何如此憂慮?”
“是好事,也是壞事。”柳寄山沉吟片刻,道“你暫且先將養著,待師叔仔細查證一番,若有什么情況,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趙昔微點點頭“我聽師叔的。”
柳寄山輕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的話沒有全。
百毒不侵之軀,他是沒見過。
但不代表他沒聽說過。
肉體凡胎卻能抵御劇毒,若非天生體質特殊,便是后天經過嚴酷的培育。
趙昔微被太后下過海棠醉一事,他已經知道了。
但那毒不曾傷及性命,也未損傷心智,他配了一些藥讓她慢慢調理著,也就漸漸地好起來了。
當時還覺得此物也不過如此。
現在看,倒是他大意了……
這孩子身上,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柳寄山的疑慮并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很快庭院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丫鬟們驚呼一片“相爺!”
屋子里三人都皺了皺眉,老夫人更是不滿“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然而,等人出現在門口時,一時間竟然也驚呼出聲了。
老夫人張口結舌“玹兒你。”
柳寄山也滿臉錯愕“師兄你。”
趙子儀抬步邁過門檻,撥開珠簾,衣擺拂動間,已行至床邊。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都落在了趙子儀的腿上。
這個步步生風的儀態,哪里是個雙腿殘廢之人能有的?
只有趙昔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好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他了……
紫袍金冠,玉帶輕裘。
負手在床頭這么一站,便好似一柄打磨出鞘的寶劍,蘊藏著幾分霜雪的冷、幾分銅鐵的利。
自從他一雙腿壞了之后,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人,少了那份一人之下的威嚴,病痛消耗了jing氣神,縱然他氣度不凡,也免不了顯得頹唐。
如今……他再次這樣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又恢復了……
慢著——
他站在她面前?
他站著的?!
他的腿!
這個變化太讓人驚駭,趙昔微險些驚得要從床上掉下來“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