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對女子來說,真是天劫魔咒。
驕傲如顧玉辭,竟然也會犯傻到這種地步。
她正暗自感慨,那嬤嬤已經涂抹完畢,放下刷子后,拉緊了麻繩。
顧玉辭的身子筆直如利劍一樣,猛地吊到高空又直插水中。
因速度太快太狠,濺起水花陣陣,撲了旁邊幾人一身。
水池中的蛇似乎受了刺激,“嘩啦啦”恍如萬箭齊發,只一眨眼之間,已迅速聚集成了一團。
當她的腳尖扎入水面之時,黑溜溜、冷冰冰的蛇,已順著腳踝爬了上來。
人群立時再次爆發出一陣肝膽俱裂的尖叫:“啊!!救命!”
趙昔微猛地沖出一步。
卻被柳霏霏一手護住:“阿微,不要沖動!想想你的身子!”
“我知道……”趙昔微腳步一頓,強行壓住了想要靠近池邊的沖動。
她不是一個人,她肚子里還有一個……
這次進宮已經是以身犯險了,她不能一點點都不為自己考慮……
趙昔微站在不遠處,看著水池里的顧玉辭。
一條,兩條,三條……越來越多的蛇爬上了她的身子。
靠她最近的是個小妃嬪,嚇得面目扭曲語無倫次:“不要!不要!太后娘娘饒命!太子妃救命!”
而顧玉辭至始至終都緊閉著眼,一聲不吭,既沒有表情,也沒有語言,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怎樣?想清楚了沒?”太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切,如同在欣賞大好江山一樣自得:“哀家心疼你,舍不得讓你受這種罪,所以就多跟你說一句——顧家手里捏著武庫,顧玉辭寧愿死也不肯交出來,那么哀家就只好成全她了。就是不知道,她要這么死了,太子會追封她一個位份嗎?”
不知道為什么,趙昔微忽然想替顧玉辭求個情——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種,而精神上的屈辱是最容易讓人崩潰的。
“太后娘娘。”只是話才開口,忽然一大口酸水直沖喉嚨。
趙昔微忙捂住嘴。
太后看在眼里,眸光微微一凝,在她腹部停留一瞬。
趙昔微注意到這一細節,當即警覺起來。
太后心狠手辣又詭計多端,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暴露自己有孕的事實。
果然,太后已經產生懷疑:“什么時候有的?”
“太后娘娘可真是會打趣人,”趙昔微抿唇一笑,表情里找不出一絲異樣:“早在幾個月前,我就被殿下打入冷宮,這在東宮是人人皆知的事,怎么太后娘娘倒是一點都不知道。”
“這倒也是。”太后笑著點頭,可目光仍不放過她,一寸寸地在她臉上流連,似乎要尋找她說謊的證據。
“這也怪不得太后多想,當初殿下也是這般疑心,見我嘔吐難忍,召了太醫連著診了好幾日。”她笑意恰到好處的淡了一點,“只能說我沒有這種福分,倘若真的懷上了,或者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你還不算太蠢。”太后終于放過了她,將重心轉回到了談判:“趁著哀家心情好,再同你廢話一句,這玉令,是你自己給我,還是我從你手里奪?”
兵權肯定是不能給的。
雖然太子得勢,極有可能要清算趙家。
但倘若太后上位,那就是百分之百要趙家死。
可是不給的話,如何處理這棘手的蛇池,是個問題……
“太后娘娘急什么?”趙昔微笑得純良,一面悄悄留意著暗衛的動作,一面捏著手指開始計算著時間。
快了,快了。
殿前武士人數眾多,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得悄無聲息,先從最外面解決。
只要解決掉一半,剩下的等他們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
等外頭一亂起來,袁策迅速躍出,以雷霆之勢拿住太后。
而她來的時候帶了柳寄山配的藥。
解決了太后與武士,那么把藥粉撒入水池,那些蛇就會立即斃命。
“我倒是不急,就是你姑姑有些急了——”太后輕笑一聲,轉頭看向水池,“淑妃可是暈死過去好幾次了呢。”
淑妃這時已經醒了,卻沒多大的力氣用來掙扎,只哀傷而無助地望著趙昔微:“微姐兒,公主,公主,我的兩個孩子,都在地宮……”
“娘娘?”趙昔微驚愕住了。
難怪她在水池里沒有發現公主們的身影,還以為太后是于心不忍,放了公主們一馬。
沒想到卻是另有用心!
“微姐兒,不要交出玉令……”淑妃所受的痛苦一點也不比顧玉辭少,強忍著被蛇爬上身的不適,她虛弱地道:“你要記住,去地宮救公主……”
“哪個地宮?”趙昔微還要再問,忽然人群又尖叫起來。
趙昔微還沒反應過來,水池里已染上一層血色。
“不!不要!”
有人崩潰失聲:“蛇!那條蛇!那條蛇鉆進她身體里去了!”
是顧玉辭。
趙昔微猛地一下,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住了心尖,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一幕。
顧玉辭死死地咬住牙關,愣是一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可即使她不發出聲音,旁人也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鮮血從大腿滲出,一滴一滴滾落下來,然后在足尖停留一瞬,直直地墜在水面,“啪嗒”一下又一下,綻開出一朵又一朵鮮艷刺目的血花。
人群一片死寂。
淑妃苦笑了一下,難為情地轉開臉去。
負責行刑的嬤嬤和內侍,都覺得有些膽戰心驚。
柳霏霏握緊了拳頭:“這樣對一個女子,太狠毒了……”
“這算什么狠毒?”太后哈哈一笑,神色很是暢快:“不就是破身而已,這又有什么?大驚小怪!”
“你……”柳霏霏氣得簡直要炸了,“你你你,你自己也是女人,為什么要這樣折辱別人?”
其他妃嬪尚未回過魂來,只呆呆地看著顧玉辭,也喃喃問道:“是啊,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太后嗤笑一聲,“她一心盤算著嫁入東宮,可東宮那位卻從不多看一眼,留著完璧又有什么用?”
她抬起手掌,欣賞著自己斷掉的護甲,“有的東西,完整未必是好事,殘缺了也未必是壞事,顧大小姐,你說呢?”
顧玉辭滿臉都是冷汗,對上太后的目光,卻絲毫不見狼狽和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