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昔微捏著那頁血書,只覺得周身的血液在逆流。
她無法想象,李玄夜知道這些后會什么樣的后果。
顧玉辭說得對……
逝者已矣。
活著的人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他,他們,以及趙府、甚至更多的人,不應該為這件事受到牽連……
她閉上眼,不敢再看那紙上的字眼,可那些內容卻像刻在了她腦子里一樣,怎么也揮散不去。
她坐在椅子里,渾身冰冷得近乎僵硬,四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她說不出話來,也聽不到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感覺知覺漸漸恢復,四周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晰。
可她卻還是不敢睜開眼睛,只啞著嗓子,緩緩道:“我答應你……從今以后,和他一刀兩斷,再無任何交集……”
“一刀兩斷……”
仿佛囈語一般,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變得虛無。
夜色越來越濃,四周一切緩緩隱去。
天地間一片漆黑,如一望無際的深淵,在這片深淵里,有什么東西鉆出水面,緩緩漂浮游蕩。
鮮血,骷髏,鬼面,勾勒出一座人間地獄。
而那地獄的盡頭,光芒如箭。
有人負手行來。
黑衣金紋,璀璨流光。
他在近她幾尺遠的地方站定,熟悉的梅花熏香將她包圍。
是李玄夜。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兩個月不見,他好像瘦了一些,但又好像沒瘦,大漠的歷練,浴血的廝殺,讓他的下巴生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
以前在東宮時,太子殿下需要上朝,每日都是極其注重儀表的,從頭發絲到手指甲,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修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
從前的他,是一種介于少年人和成熟男人之間的感覺,或運籌帷幄,或端正冷肅,私下里卻總愛跟她調笑纏綿。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褪去了這種感覺。
少了幾分養尊處優的文雅,多了幾分鐵馬金戈的殺伐,卻難得的是并不顯得粗野。
只這樣負手站在她面前,無端端就讓她想起了顧玉辭那句話來——
“二十歲,平定一方,真是天生的帝王啊!”
美人慕英雄,她只看一眼,便覺得四周的潮氣和陰暗,在這一剎那間全都消失了。
她呆呆地凝望著他。
她有很多話想問他,大漠冷不冷?打仗累不累?將士們聽話嗎?敵人是不是很可怕?有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不不不,你一定不會有危險的,你武功那么好,便是柳寄山這樣的高手,也未必近得了你的身。
那么,你吃得好不好?睡得舒服嗎?沒有我在身邊,誰給你穿的衣?誰為你洗的手?誰給你磨的墨?
最重要的是,這么久不見,你有沒有想我?
有沒有想我?
這五個字慢慢從心底升騰,像是吃了一口山楂糕,有點酸,有點甜,還有一點微微發苦……
她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在眼淚即將掉下來的時候,他朝她張開了雙臂,語聲低沉溫柔:“還不快過來?”
“殿下!”她再也忍不住,飛撲入他懷里。
“兩個月不見,微兒有沒有想我?”他一把抱住她,額頭與她額頭相抵,目光像是六月的驕陽,熾熱灼人,燒得她臉頰都紅了起來,燙得她移開了眸光。
“我……”她剛開口,還沒說出半個字,唇上忽然一軟。
他的吻毫無預兆地落下來,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他唇畔的溫度,陌生的是他舌尖的力度,他撬開了她的牙齒,吮住了她的舌尖。
她覺得哪里不對,但她卻顧不上去思索,只循著本能讓他肆意索取。
他極少這樣迫切的吻她,從前都是順著她的感受,很少這樣放縱……
果真是在大漠待久了……
人沒變粗野,性子變粗野了……
她昏昏沉沉的想著,后背忽然一沉——
“啊”驚呼聲尚未喊出,整個人已被他抵在了墻上。
“你、”這個字也沒發出來,脖頸忽然被狠狠掐住。
她猛地睜開眼,就對上他陰冷的眼神。
他的吻還停留在她唇邊,卻再也沒有半點情意,只有無盡的殺機。
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偏過頭,想要拒絕,脖頸卻又是一陣疼痛。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咽喉,指腹緊緊地壓在她的肌膚上,他的力氣那么大,那么沉,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令她受不住地干咳。
“李玄夜……”她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想要說話,嘴唇卻再次被封住。
他的胸膛貼了上來,一只手仍然那樣捏著她的脖子,而另一只手卻一直抱著她,這樣絕對的掌控,親密卻危險。
他把她死死地按在墻上,親吻中帶著怒火和恨意,像是一頭復仇的野狼,下一刻就要將她撕碎。
她睜著眼,逐漸感覺到了一絲恐懼從后背升起。
她的身子近乎懸空,只好雙掌用力抓著他的雙肩,想要掙扎,卻被他再次狠狠壓住。
唇上忽然一涼,腥甜的味道瞬間侵入舌尖。
“殿下!”她痛得驚呼起來,滿臉錯愕地看著他。
他的氣息急促,終于抬起下巴,唇離開她少許,卻只是看了她一眼,緊接著倏然低頭,向著她的脖頸而去——
一陣支離破碎的痛意,幾乎要刺穿她的喉嚨。
身子忽然被人甩在地上。
疼痛幾乎要讓她暈死過去,她也來不及去捂著傷口,掙扎了好幾下,才勉強貼著墻站起來,然而也就是這么站起了一下,脖頸再次被他捏住。
她忘了說話,忘了求饒,只瞪大眼睛,充滿惶恐和不解地看向他。
他唇角一片醒目的紅,眼里的恨意那么濃烈,他用力掐著她的脖頸,她的淚水一滴一滴落了下來,她用力推著他,卻喊不出聲音來。
幾乎要瀕臨死亡時,她恍惚想起,他剛剛問她,想不想她?
他一定是想她的!
求生的意志讓她突然有了力氣,她艱難地呼吸了一口氣,終于喊出他的名字:“李玄夜!”
被這一喊,他似乎怔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一些。
她似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趁勢抱住他的手,語無倫次地道:“這么久不見,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