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大對武器的認知再次被顛覆了,因為看見那些擲彈兵手里的長盾居然是透明的。張著嘴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時候,大軍已經滾滾向前,拖在最后的是一個步兵隊和兩輛豪華版四輪馬車。
這條岔路上有木牌標記方向,行軍的隊伍并沒有朝登州進發,而是奔著黃縣方向去的。在最后時刻,張可大又看見了一些讓他無法理解的東西,一支百余人的隊伍,攜帶的裝備竟然是各種工具,跟著十幾輛馬車在往前走,這支部隊之前根本就沒出現過。
抓住最后的機會,張可大靠近陳燮問:“思華,這是啥部隊?”
陳燮看了一眼,淡淡道:“這是非戰斗部隊,我稱之為工兵隊,任務是修路、架橋。看見那些馬車上的油布沒有,蓋著的都是一些預先準備好的構件。”
黎明的太陽升起了,照著這支在冬天的早晨往西行軍的隊伍。張可大一直呆呆的站在岔路口,看著這支隊伍最后一個背影的消失。突然,狠狠的打了個哆嗦,一股濃濃的畏懼之情,包圍了登州副總兵張可大。
從龍山到黃縣這段路不長,之前早有修繕拓寬,唯一遺憾的是水泥路只能修到一半。策馬追上最后一支步兵隊,前方的路邊有馬車停下。陳燮上來時,從車上下來的是莫泰。
看著陳燮和他身后十幾個年輕的面孔,莫泰初步了解到,這些年輕人都是陳燮親自帶學生。他們要學的東西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算數。整個大軍出發。所需的輜重,都是這些年輕人計算出來的。
“東翁!”莫泰遙遙拱手,在陳燮這支隊伍里,一切都是如此的僅僅有條,鮮有他發揮的余地。“莫先生!”陳燮對他還是很客氣的。官場上的彎彎繞,陳燮是基本不會的。在登州,還有個張瑤可以請教,這次出兵就只能指望莫泰了。
“東翁,此次出兵,共計步兵隊7個。擲彈兵1隊,炮兵1隊,醫護兵1隊,輜重1隊,工兵1隊。不算五百民夫。以及其他,這就是2000人。真是沒想到,團練規模已經這么大。”莫泰是話里有話,陳燮笑了笑,沒有在意。
“莫先生,我們是團練,不是戰兵,沒那么多的規矩。前面還有五十來人的斥候隊。還有傳令兵小隊,參謀小組。我練的這支隊伍,可不能跟尋常的戰兵相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莫泰覺得自己必須要證明一下存在的價值。繼續建言:“東翁,我部挽馬不缺,就騎兵太少了。”陳燮對此建議肯定的點點頭道:“沒法子,戰馬的來源太少,我費了好多銀子,也才買到150匹左右。主要都給了斥候隊,他們必須一人雙馬。”
“東翁。是不是認為這一場勤王戰會打很久?”莫泰又拋出一個問題,陳燮對他的印象分又增加了一兩成。單單看隨軍的四輪馬車數量,就能分析出這個結果。可見此人是個內行,至少在后勤方面是個內行。
“我軍攜帶的糧草和彈藥,參謀小組是按照三個月來計算的。至少要保證10次規模較大的戰斗,不帶那么多東西不行啊。這支軍隊,本質上就是靠后勤打仗的。”陳燮這就算是交了一點底細了,其實不說也沒用,人家能看的出來。馬車上的油布下面,能看見裝火藥的木桶。300多輛四輪馬車,拉出的長龍都能給人嚇著。
部隊的正常行軍速度是每小時五公里左右,這一點在明軍之中是無法想象的。行至黃縣時,已經是上午11點,午時剛到。黃縣城門口,知縣吳世揚緊張的站在城頭,看著這支軍隊的路過。大明官兵,只要出動,沒有不騷擾地方的。就算是登州營,到了黃縣也是會鬧的雞飛狗跳,沿途村莊青壯男女肯定是要跑個干凈的,家里能帶走的東西也是要帶走的。
這支樣子奇怪的軍隊,保持著一個很平穩的速度,半個多時辰就走完了,最后城門口來了一騎,也不知道喊了什么,城門口幾十步之外留下一口箱子就走了。
戰戰兢兢的吳世揚讓人去把箱子搬回來,打開一看里頭是兩瓶就兩罐子卷煙,還有手書一封。打開一看,內容很簡單,登州團練大使陳燮,奉命率本部為登州大軍先鋒北上勤王。久聞吳知縣大名,未嘗一見,深感遺憾,奉上薄禮一份,聊表心意。
吳世揚跟陳燮沒啥交情,這么做無非是陳某人個人的一點惡趣味,主要原因還是歷史上吳世揚死于孔有德之亂。此人官聲還不錯,陳燮想到今后在要黃縣發展,先接個善緣。
信中陳燮還提到,張可大不日將率登州營主力北上,到時候就沒這一次那么消停了,雞飛狗跳在所難免。這算是報復一下張可大吧,經過黃縣的時候,讓他和部下一口水都喝不上。
大軍每日行軍的時間掐的很死,8個小時,也就是四個時辰。時間一到,立刻安營扎寨。這個時候莫泰算是開了眼界,馬車卸下馬匹,快速結成一個車陣。當兵的人手一把小鏟子,挖壕溝豎柵欄,挖出來的土都不帶浪費的,全部用麻袋裝起來,壘起一道簡單的矮墻。工兵設鹿砦,并且在營寨外圍的矮墻之前不到十米處,拉起一道鐵絲網。
馬車上攜帶了足夠的帳篷,不到兩個時辰,一個嚴密的野外營寨就成型了。前后兩個門,三米高的崗樓四個,連在一起的馬車,在營地內有序的擺放,就像多了幾道活動的墻。
五百余民夫也沒閑著,營地內的行軍灶臺都是他們幫著挖的。大鍋架起來,水源竟然不是從外面來的,而是工兵現打的壓水井。打出來的水還有點渾濁,不過不要緊,一排大鐵圓桶,上面蒙一層濾網,水倒進去差不多就清了,最后還往里丟了點東西(明礬)。
不要說官兵了,就連這些民夫,做事情都像是演練了很多編似的。莫泰實在是忍不住了,找了個民夫問了一句:“你們真的是民夫?”
年輕的民夫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我家原來在龍山腳下,村子不大,就十幾戶人家。后來老爺開石礦,都給遷出來了。愿意種地繼續給老爺種地,不愿意種地,還可以去石場干活。年輕的可以去團練當兵吃糧,村里二十幾個小伙子都去了,結果人家操練了兩個月下來,說咱在識字班認字不到五十個,不合格給退了回來。為了下一次能入選,回來兄弟們都沒有松懈,晚上去石場辦的識字班識字,每天早晨堅持操練半個時辰。在團練營里學的本事,絲毫不敢落下。只要下一次能留下,家里種的二十畝地,就可以免租子。這不,這次大軍出征,征發民夫,都搶著報名給老爺出力,人家都不樂意要,你得是進過團練營預備隊的。”
小伙子說著露出自豪的表情,接著又低頭去干他的活了。
莫泰繼續在軍營里流竄,令他震驚的事情出現了,營地里竟然有十幾個女兵。這些女兵單獨在一個角落里扎帳篷,也沒見她們讓男兵幫忙,走進的時候還被一個女兵攔下,手里的火銃槍口對著莫泰,毫不客氣的呵斥:“止步,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莫泰紅著臉,掉頭就走。腦子里全是剛才女兵的穿著打扮,竟然跟軍官是一樣的。身后傳來女兵善意的嬉笑聲,莫泰的心情莫名的好了。總算是在大帳里看見了陳燮,莫泰急急忙忙上前道:“東翁,營地里怎么有女兵?”
“噓,聲音小點。別讓那些當兵的聽到了,你可別小看這些女兵,打起來受傷了,全靠她們治療。在當兵的心里,這些女兵可都是姑奶奶一樣的供著。胡亂編排女兵的不是,小心被當兵的打黑槍。”陳燮一番話,給莫泰嚇著了。似乎身邊的士兵,眼神都帶著不善。
夜晚降臨,營地內燈火管制,哪個地方設有燈火,都是嚴格規定好的。類似演習,之前搞過多次,士兵們都很有經驗了。各個隊的隊官肯定是最后一個休息的,一正兩副三個隊官,可以說這是支軍隊里的骨干。
一天的行軍下來,接著安營扎寨,丁子雄已經很辛苦了。但是還得去監督各排長有沒有安排士兵燒熱水燙腳,走了一天,這個細節是絕對不能馬虎的。個別叫上起了水泡,還得拿針線挑破,留一條線尾在里頭。免得重新灌水,明日行軍遭罪。
忙到十點多,丁子雄最后一次查哨之后,這才回到自己的帳篷里,傳令兵從炊事班的煤爐上拿來熱水,燙腳的時候丁子雄打發他去休息。小伙子是從遼東逃難來的,今年不過十六歲。病倒了倒在路邊,運氣好遇見了心善的紅果她們進城,給救回來一條命。
小伙子死活不肯走了,說是家里人都死絕了,只要給口吃的做啥都行。后來還是紅果找老爺說的情,留下來接受了兩個月的訓練,因為成績不錯,留下來當了通信兵。
丁子雄很清楚,這些通信兵都不簡單,一兩千個識字是最起碼的,腦子靈活,還得會騎馬。年齡還不能過17歲,每個月還要上四節特別的課,老爺親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