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一場分贓會議正在進行。陳燮愿意把一場大功勞拿出來賣銀子,這事情暫時還只有三位大人知道,之前光顧高興了,這會坐在一起商議的時候,覺得事情也沒那么簡單。
這個奏折該怎么寫?要不要徹底的把登州團練營抹掉?
一番商議,最后的結論是登州營不能抹掉,可以采取藝術的手法來表現。最后這個奏折里有了這么一段文字:20日午后,建部復來,攻城正急,巡撫解經傳、御史方大任登城,親冒矢石,鼓勵殺賊,……,登州營旗號自南而來,建部見不能勝,恐其側翼被擊,棄尸而退。
文化人玩筆頭子那叫一個溜,重點突出了兩位文官在城頭的作用之后,其他的都是陪襯。
陳燮賣了功勞,那是一點都沒有心理壓力。這年頭,啥都沒銀子實在。再說了,不能白白便宜了登州營,什么功勞和升官,陳燮都沒放心上。
晚上開會,總結白天的戰斗得失,并且就建奴的戰斗得失也做了一些總結。
陳燮坐在邊上捧著茶杯不說話,主要是王啟年、何顯、張彪、丁子雄、翁正清等軍官,以及一干年輕的參謀學員們在商量。
這個會議絕對是自由發言,想說啥都可以,但是你得言之有物,要是胡說八道,后果自負。王啟年作為這支隊伍的實際最高指揮官,戰斗中并沒有像陳燮那樣站在最前面,所以對整個戰局有著比較清醒的認識。至于說到為啥沒有攔著陳燮站在第一位,這個還需要解釋么?團練營軍規第一條,一切行動聽指揮!
王啟年站起發言:“建奴戰陣慣以百姓、仆從為前驅,必須要看到,今日一戰多有僥幸。我部裝備皆為火器,如建奴驅趕百姓為前驅,以仆從隨后,屆時將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必須有所準備,以免措手不及。”
這個問題很尖銳,登州團練營最大的軟肋,被王啟年很明確的指出來了。燧發槍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連續發射十余彈之后,槍管發燙,火藥池內的溫度,足以在瞬間引燃倒進去的火藥。如果建奴真的像王啟年說那樣做,就算不顧這些百姓的生死,開槍射擊,也會導致火槍發熱后火力密度不足的問題。
拋出這個問題,大家很快就開始商量了,有的認為不該對百姓開槍,有的認為開槍是必須,不能讓百姓沖亂了隊形。團練營的這種線性隊形,一旦被沖散,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毫無優勢可言。
怎么解決槍管發熱的問題,一干人等進行了激烈的議論,最后得出了一個一致認為可行的解決方案,那就是增加隊列的縱深。臨戰之時,必須要保證足夠的預備隊,一旦出現槍管發熱不能繼續的情況,立刻頂上去輪換。
聽到這里,陳燮咳嗽一聲,眾人紛紛注目之際,陳燮才開口道:“我想大家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戰前偵查。我們只有兩千多人,一旦陷入包圍之中,后果不堪設想。今天的戰斗,對于今后的作戰沒有太多的可借鑒性,理由很簡單,我們是優勢兵力。未來的戰斗,我們很難再遇見這樣的好事了。那么大家就應該以劣勢兵力作戰為主要的商討方向,沒有記錯的話,在訓練的科目中,有一個快速構筑胸墻的科目。如何把這個科目,在作戰中發揮到最大的作用,大家沒有去想過么?沒有想過,現在就好好的想想。”
說著陳燮站了起來,對王啟年道:“你主持會議,我出去轉轉。”
望著陳燮的背影,所有人都有點羞愧,毫無疑問,方才一番話表示了陳燮的不滿。
“好了,大家都別耷拉著腦袋,都給我把腦子轉起來,想到啥就說啥,回頭老爺要看總結。別到時候啥都說不上來,吃老爺的掛落。”王啟年敲了敲桌子,心里暗暗對老爺的眼光表示敬服。登州團練營里有工兵隊,攜帶了大量的麻袋。士兵人人背著一把小鏟子,目的就是在一旦遭遇優勢敵人的攻擊,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用麻袋裝土構建土墻。目的很明確,延緩敵人的推進蘇速度,充分發揮火槍的威力。
這個訓練科目大家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很熟悉,挖一道溝,在溝后面設一道麻袋裝土矮墻,然后列隊于墻后數米,可以保證火槍最大限度的火力殺傷。
出門之后,兩個隨從跟了上來,一個是猛子,一個是崔新。這小子雖然剛混進的隊伍,就知道哪根大腿最粗,得了陳燮起的名字之后,就處處以奴才自居。陳燮沒有否定他的言行,其他人也不會說啥,平時就帶著一個猛子,現在多了一個崔新。
陳燮不認為他會對自己不利,只是他在遼東那邊,當做奴才慣了,更會看人臉色罷了。
西廂院子門口,站著兩個執勤的士兵,看見陳燮走來,立刻端著槍喝問:“口令!”
就算認識陳燮,這個口令也必須問,這是陳燮定的規矩。陳燮回答:“除惡!”哨兵回答:“建功。”對上口令之后,哨兵才背上槍,每天的口令都是臨時下的,外人進來根本就搞不懂。這也是陳燮這個團練營特有的一個規矩。
“紅果隊長呢?讓她出來一下。”陳燮沒有進去,讓哨兵去喊紅果。
很快紅果就出來了,掀起的簾子后面,有不少眼睛盯著陳燮看。
“青青姐,這就是老爺啊?”小蘭回頭朝正在給自己扎辮子的青青說話,青青笑道:“是啊,他就是老爺,心腸跟菩薩一樣好。”
幾個小時后,這些女子都洗了澡,換了新衣服。原來穿的衣服都燒了,虱子是衛生最大的問題之一。給這些人除虱子是很麻煩的事情,衛生隊有成熟的方案,執行就是了。往頭上噴藥水,毛巾包住捂半個小時,然后用水清洗。沒一會洗頭的盆里密密麻麻的虱漂一層,下身更是要用高錳酸鉀稀釋后的溶液清洗。折騰了四五個小時,這些人才算有個基本干凈的身子,這個工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是了。明天還要繼續,沒有個三五天,完不了。
下這么大的工夫收拾這些女人,無非還是考慮道護士的來源。這些被污了身子的女人,今后只有在登州團練營的庇護下才能活的像個人。這一點,是醫護女兵們一直在灌輸的概念。換一個比較現代的說法,“洗腦”。
“晚飯的時候,差多都平靜下來了。好些個女子捧著饅頭邊吃邊掉淚。唉,這是作孽,這些女子,家人父母死的死,抓的抓。身子不干凈了,也不愿意去投親。不是老爺收留,怕是還得有不少人去尋死。”紅果一邊匯報,一邊掉眼淚。這女人是個心腸好的,提起這個就難受。經歷過絕望的人,才會珍惜眼前充滿希望的生活。
陳燮是醫護女兵們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們集體效忠的對象。
“都是苦命的人啊,紅果,你得把她們都安撫好了,醫護人員的補充,優先考慮她們。”陳燮依舊是以心善的老爺的面目出現,紅果一點都不懷疑,使勁的點頭道:“老爺只管放心。”
陳燮繼續在村子里繼續視察,紅果回去之后,立刻被一群姐妹們包圍了。“老爺都說什么了?”問題就這么一個,女醫護兵們倒是笑著沒上來,紅果面帶微笑道:“沒說啥,就是問問大家安頓的怎樣了?姐妹們,當初我們這些人,比你們還可憐,老爺收留我們的時候,也沒說有半點看不上。在老爺眼里,沒有高低貴賤,只有勤的和懶的。好好做事,不會的可以慢慢學,不好好做事,想留下也不會要你。”
陳燮回來之時,會議已經結束了。王啟年等人正在做總結報告,看見陳燮進來集體起立敬禮。陳燮匆匆回禮道:“總結報告留下,早點回去休息吧。”
“需要守護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多了。”陳燮自言自語,今天發生的事情,戰爭不是陳燮印象最深的,而是那些死去的人們和幸存者。一個陳燮一直在努力回避的問題,這時候不得不去認真的面對。
敲門聲打斷了陳燮的還沒開始的思索,進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后勤參謀,敬禮之后方向報告,轉身出去。陳燮拿起報告看了一眼,今天的收獲結果統計出來了。糧食不多,只有30車,其余的都是建奴搶劫來的財物,布匹、食鹽、金銀珠寶、字畫。
根據軍令,這些東西都統一保管,個人不得擅自留用,一旦發現就堅決處理,開除是最起碼的。這一條軍令執行的最為徹底,好在今天沒有發現有人截留繳獲。
統計結果有一個預計的數字,這些東西的價值大約在八萬兩銀子左右,可見在明朝,搶劫才是最快的致富捷徑。至于這個搶劫對象,陳燮當然確定為建奴了。收獲可以說巨大,加上人頭和繳獲的買賣,一個半天就收獲了十四萬兩銀子。其中有三成收獲,將作為戰斗獎勵下發,這一點大家都清楚,所以才不會發生私自截留的現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