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秦良玉看出來了,白桿兵三三兩兩的在路邊坐著,隊形什么的就不要提了。人家登州團練營的士兵,就在路邊安靜的坐著,一般都是三十幾個人坐一起,有士兵要小便也要報告,得到批準才去。白桿兵哪有這規矩,憋急了跑遠點就解決了。
整個團練營,不論戰兵還是輜重兵,甚至沒武裝的民夫,都能自覺的遵守軍紀。一看就是嚴格訓練出來的結果,老于軍伍的秦良玉,不過走了一個來回,心里就對陳燮的帶兵能力給了很高的評價。這樣的士兵,就算沒打過仗,上了戰場也不會太差,打一兩仗就能成殺人不眨眼的老兵。這都是怎么練出來的?
看了一圈,秦良玉還是忍不住找到正在和軍官一起研究事情的陳燮,正好聽到陳燮在說:“我們的補給最多支撐一個半月,加上帶的銀子,支撐兩個月沒問題。王啟年,派個人趕回天津,告訴元中,讓他派人給登州送急信,一個月內,必須組織足夠一萬人吃一個月的干糧,還有六千件棉大衣走海路送到天津上岸。讓留守的四個步兵預備隊,抽調兩個步兵隊前來增援,讓預備炮兵隊也開過來。指望兵巡道和登州府是不現實的,讓聯合商號來組織這個事情。”
秦良玉下意識的腳下一緩,正好陳燮回頭,看見她立刻站起,笑呵呵的過來:“秦姨,有事?”秦良玉心里忍著感動,淡淡道:“就是想問問,你這兵都怎么練的?”
陳燮被夸的很得意,這是秦良玉啊,明末出了名的能打的將領。“其實也沒啥,就是待遇好一點,紀律嚴格,訓練狠一點。其實練兵這個東西不難,難的是怎么保證足夠的后勤。戰爭,很大的程度上打的就是后勤。別的我不敢吹,要說后勤,我絕對能做到大明最好。”
秦良玉只能承認這個事實,別的不說,就中午這頓,明軍沒有哪一支能做到。天寒地凍的,白桿兵都哆嗦著,登州團練都披上綠色的棉大衣了。人跟人不能比!好像陳燮方才說了,掉六千件棉大衣過來,不用說都是掉給她的。
吃飽喝足,隊伍繼續上路,陳燮跟在秦良玉邊上道:“秦姨,到了京師,我就不進城了。懶得去面對那些除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什么都干不了的文官。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給兄弟們整頓好吃的過年。”
秦良玉笑了笑,沒有說啥。陳燮對文官的抵觸情緒,是個人都看的出來。在通州,就沒給兩個文官好臉色,也奇怪了,怎么就沒見他們說要彈劾陳燮?還有那場大戰之后,怎么沒見陳燮的人帶著首級?難道說打了個平手,沒拿到首級?
明朝的軍功,那得靠首級來證明,陳燮明明打了仗,怎么會一個首級都看不到?就看見了那些被救下來的女子,這軍營里帶女子,不怕惹出事情來么?心里這么想,秦良玉沒去說什么,默默的看著突前的斥候掉頭快馬回來,廣渠門就在眼前。
距離城門大概五里地,秦良玉下令停止前進,就地扎營。部隊不能進京城,這是慣例了。陳燮也下令部隊扎營,官道兩側的空地夠大,一家各占一邊,安營扎寨的時候,秦良玉呆著馬祥麟和秦翼明還有十幾個親衛往城門口去了。
陳燮沒有跟著去湊熱鬧,這個時候還沒想明白,將來他是要救大明呢,還是取而代之。這個問題有點糾結,陳燮雖然勤奮并吃苦耐勞,但是給這么大的一個國家當主人,那真是會累死人的。最后在心里還是暗暗自我安慰,咱就是現代社會偷渡來的一個窮逼,別惦記那么遠大的目標了。先收拾野豬皮那幫子孫再說。
大年三十的大飯,陳燮盯的很緊。可惜能找到的食材就那么一些,好在當兵都不講究,走了一天都在忙著扎營,晚上好早點休息。陳燮看了一圈,發現士氣還行,就去了對面的白桿兵營地。陳燮的出現,自然是大受歡迎,跟著登州團練營走的這一天,大家吃的都不錯,自然是要感謝陳燮的。
這一頓必須吃好咯,陳燮帶來的大壇子里的豬油凍的板,硬邦邦的你得先把壇子放火上燒一會。融化的過程很快,香氣也夠誘人。別說尋常士兵了,火頭軍都扛不住這個味道,使勁的吸著鼻子。這年月的百姓,尋常日子上哪去見葷腥。
明朝的北京城附近可不缺水,壓水井都不用太打深,吭哧吭哧的,壓水的士兵臉上都帶著笑。大鍋架起來,火燒的旺旺的,大勺子豬油下鍋。第一鍋由陳燮帶來的火頭軍動手師范,油鍋燒熱后切成碎末的姜蒜干辣椒往里一倒,熱油鍋激出來的香味讓每一個人都難以承受,口水流的叫一個海了。這還不算,午餐肉罐頭切成丁,大棚里出產的青毛豆從壇子里撈出來,帶著平時都不舍得吃,今天都拿出來了。
肉丁抄毛豆很簡單的菜,卻是這些白桿兵從來都沒嘗過的美味。就算是從城門口回來的秦良玉,也被這個味道吸引過來了。
看見秦良玉,陳燮趕緊過來招呼道:“秦姨,回來了?”
“你這動作也太快了點,再不回來我都吃不上熱乎的。”秦良玉開了個玩笑,但是心情看著并不太好。陳燮小心問道:“這是沒能進城?”
點點頭,秦良玉嘆息道:“京師戒嚴呢,城門口說是會往上匯報。廣渠門一帶,就我們這一支軍隊,宣大的邊軍已經喪膽,后金都出去二百里了,也不敢向京師靠攏。”
提起這個,陳燮便問了一直在心頭的疑問:“秦姨,你們這個行軍速度也太快了一點。”
“瞎說,要論行軍速度,哪個都比不了你的團練營。當我老眼昏花呢?嗯?我明白了,你這小混蛋。白桿兵這是奉命戍邊呢,剛走到信陽,就接到了京師急報,這不我帶著三千人和一部分輜重,緊趕慢趕的也沒趕上大戰。后面還有一萬人的大隊,回頭你別嫌棄秦姨的人能吃就行。”這么一說,陳燮才算了然,一直都覺得解釋不通,感情來的這么快是因為這個。
最近這個吳琪,怎么都無法喚醒,很多歷史問題,陳燮都記不清楚。甚至都不知道,歷史可能因為他的出現,是否會出現一些微妙的扭曲。
邀請秦良玉到駐地去一起吃大飯,秦良玉也沒矯情,帶上兒子馬祥麟,侄子秦翼明。
遠遠的聽到女人的笑聲,秦良玉頗為無語的看了一眼陳燮,心想這個新認的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行軍打仗都帶了不少美貌女子。呃,這個躺槍中的有點冤枉,紅果她們長的都不錯,這兩年才陳燮那里,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也都好,自然水色養的白白嫩嫩。當然她們也訓練,不過強度基本談不上。
陳燮渾然不覺,領著三人進了自己的軍用大帳篷,這可不是在網上買的便宜貨,這是陳燮請人專門從軍隊里搞到的好東西。進了帳篷,里頭的宴席已經擺下,紅果等人正在忙碌,看見陳燮進來便停下,招呼一聲老爺。
陳燮很隨意的擺手示意她們繼續,紅果等人忙完往后一站,陳燮邀請大家入座。今天這頓陪客的只有王啟年,別人都不夠資格。
四個火鍋燒的熱氣騰騰,一個羊肉鍋子,一個牛肉鍋子,一個午餐罐頭鍋子,干貝鍋子。其他的燙菜也準備了好些,這時候能準備這些可真不易。
秦翼明見了興奮不已,笑道:“可惜沒酒。”陳燮招手,紅果捧著一瓶沒商標的酒上來,放在桌上。陳燮道:“戰時本不該飲酒,今日例外,不過只有這一瓶,喝完就沒了。如果覺得不盡興,回頭打完仗去登州,想喝多少都有。”
秦翼明是個好酒的,結果拿了瓶子卻不知道怎么打開,看著玻璃瓶子上的現代蓋子,有點狗咬刺猬的意思。秦良玉倒是識貨的,笑道:“思華,這酒我可沒見過。”
陳燮當然不會告訴她,這就是五糧液,現代社會也就幾百一瓶,他這種大款不缺這個錢。
“就是一般的白酒,包裝上下點功夫,一下檔次就上去了。有錢人吃這套,愿意掏銀子喝個臉面。”說著陳燮動手開了酒瓶,每人倒了一杯。秦翼明迫不及待的干掉,一番回味后笑道:“思華,你騙我,這可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酒。”
王啟年鄙夷的看他一眼,心道也土鱉。也不知道老爺怎么想的,這么看重這家人。不就是護送糧隊么?該報答的也都報答過了。這也就是在登州團練營里,陳燮一言九鼎。心里有不滿,大家也都收著,沒人敢說出來。陳燮定的軍規,從來都不說擺設。
加了辣子的牛羊火鍋,最是對秦翼明和馬祥麟的胃口,兩人也不客氣,一直就沒停下嘴。看來四川那邊的人天生就是能吃辣,陳燮也只能這么想了。秦良玉倒是保持了優雅風度,不緊不慢的一邊吃,一邊跟陳燮低聲說話。
“思華,今天是個例外,明天開始我軍的口糧還是照舊。你不要勸我,要是認我這個姨,就按我說的做。”秦良玉態度異常堅決,陳燮楞了一下才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說了。不過我還是要提個建議。估計在京城能休息三五天的,必須抓緊把面粉都制成干糧。行軍打仗,真不能就吃點高粱面,那是要誤大事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