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北京城卻在戒嚴,大明帝國最后一塊遮羞布被黃臺吉撕下來,丟在地上用腳使勁的踩了個夠,然后大搖大擺的走了。
這就是皇宮里朱由檢面對的現實!
滿桂戰死,各地勤王的軍隊呆在幾十里外不敢靠近,這個現實更加的殘忍。
此刻的朱由檢,陷入深深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絲光明。
呆呆的看著案上的奏本,這個時候沒有人談退敵,都在講一個事情,責任!
后金大軍還在北直隸橫行,把他們看上的一切都搶走,金銀、布帛、生鐵(遵化是著名的鐵廠)、人口、糧食,只要能帶走的,統統帶走。
可恨的是,他們這么干,沒有人敢于去制止。沒有一支軍隊敢于跟后金野戰。
這個時候,帝國的大臣們卻在談責任了,這是何等的荒謬、可笑、無恥。
就在朱由檢的憤怒到了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冷靜慢慢的來臨。越是冷靜,越發現自己是何等的無奈。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卻被人的腳踩在臉上。朱由檢也需要一個宣泄怒火的渠道,京畿百姓也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文武百官也需要一個替罪羊。
實際上這個時候,就算朱由檢知道有一個人其實是無辜的,知道這個人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適的薊遼督師的人選,他也不得不把這個人推向法場。
王承恩匆匆而至,卻沒什么腳步聲,朱由檢抬頭見他面帶喜色,依舊情緒不高的低聲道:“大伴,有什么消息么?”
“萬歲爺,兵部派員點驗通州城下的戰斗結果出來了,首級都是真的,一共四百余真韃的首級,不是殺良冒功。保定巡撫解經傳、御史方大任聯名奏報,石柱宣撫使秦良玉攜登州團練大使陳燮,兩部共計六千余人馬,進京勤王。奏本上還說,通州要害之地,不能不留重兵把守,所以才讓此二人率部進京。奴才倒是問了下面,確實有石柱宣撫使秦良玉率兵到了廣渠門外約五里地扎營,秦良玉還親自到了城門處通報。”
聽到這個消息,朱由檢的臉上意外的泛出一絲紅光,挺了挺佝僂的腰桿道:“大伴,這個登州團練營,就是登州營的先鋒,怎么就敢于在野外列陣威脅后金攻城的側翼呢?”
王承恩猶豫了一下,他也知道崇禎想聽什么,開口道:“萬歲爺,不必不知兵事,不敢妄言。不過這個團練大使,肯定是個不怕死的忠臣。您想啊,明知道后金正在攻打通州,他還一頭撞上去了。這會又跟著秦良玉進了京師,那么多勤王的軍隊,哪個敢……。”
說到這里,王承恩停下了,崇禎卻聽出他的意思,苦笑搖頭道:“大伴,不用諱言。這些事情,朕都看的到。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良。別人都躲的遠遠的,這兩支軍隊加起來不足一萬,卻一頭扎了進來。”
王承恩道:“萬歲爺,秦良玉的石柱兵,共計一萬三千余人,封兵部之命北上戍邊,行至信陽,聞京師有變,親率三千勁卒,緊趕慢趕的到了保定。兵部又名她馳援通州,趕上登州團練營奉命勤王,這才湊一塊。估計過幾日,石柱兵主力也能到京師。”
“大伴,朕明日于平臺召見秦良玉,安排一下。”
說完這句,朱由檢又繼續埋頭批閱奏折,實際上沒有什么好消息,他最關心的還是孫承宗,但是現在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區區一個石柱兵和登州團練營,對整個戰局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就算他們再能打,再敢打,不到兩萬人。劉之綸的前車之鑒不遠啊!
陳燮的階層還是太低了,就算他是忠臣,皇帝也沒有接見他的道理。不管怎么說,這個名字,第一次進了崇禎的耳朵。
大年初一,又是一個大晴天。陳燮難得睡到太陽出來才起來。如果營寨里一片歡呼聲,陳燮還不會被吵醒,估計還有得睡。離開溫暖的被窩,一點動靜便驚動了等在邊上的紅果。
“老爺起來了?”紅果問候一句,很自覺的出去了。陳燮三兩下套上衣服,去了臨時的廁所,回來時熱水已經打來了。
“這啥情況?”陳燮問了一句,紅果笑道:“沒什么,王啟年折騰的新年活動。這事情不是跟您說過么?”陳燮想了想:“好像說過,喝了酒忘記了。”
出了馬車圍起來的圈子,身后不知道何時崔新跟上了,陳燮對這小子還是很滿意的。不像猛子,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棉大衣似乎該過了,不像之前那樣穿著能拖地上,這應該是出自一群女人之手。那些被救下的女人,對這個光頭小子竟然沒有太多的仇恨,這一點陳燮很意外,也懶得去答應原因。
崔新的腰間多了一把刀,也不知道誰給他的。鞋子也換成了登州版的軍靴,看過抗日神劇的一定見過,鬼子穿的那種大頭皮鞋。走起路來咔咔響,很有氣勢。
王啟年組織的不錯,營地里一群一群的為成圓圈,有拔河的,有摔跤的,有背著一個戰友跑步比賽的,加起來十幾個項目,玩的很是熱鬧。陳燮轉了一圈,很滿意的回來了。
正好王啟年在外頭等著呢,看見陳燮便上前道:“長官,活動組織的您還滿意么?”
這貨邀功來了,陳燮笑了笑道:“干的不錯,警戒沒松懈吧?”
王啟年立正道:“不敢有任何松懈,斥候已經派出去了。”
回到帳篷里,陳燮的心情并沒有變的好一些,而是感覺到了一些壓抑。總的來說,人手太少了,這兩千人往哪打都沒把握啊。坐在行軍床上,陳燮一陣發呆的時候,手腕上震動了幾下,低頭看顯示一行字:“找我干啥?”
看看外頭沒人,陳燮躺床上,低聲道:“找點歷史資料,崇禎三年正月的北直隸戰場。”
沒一會手腕上連續的震動,陳燮趕緊看了起來,資料不是太多,總共也就幾十個字。大概意思,就在不久前,與袁崇煥關系不錯的錢龍錫被罷免了,周延儒、何如寵、錢象坤入閣。滿桂掛了之后,馬世龍總領各地勤王之師,劉之綸戰死于遵化。正月初四,永平被后金攻陷,接著灤州被攻陷,總督薊遼督御史劉策被拿下獄,不久被判死刑。內閣韓曠辭職等等。
總之最近就沒好消息,陳燮看完也覺得挺郁悶的。按照歷史上的記錄,這兩個月就沒好事,拿下袁崇煥,收拾東林一黨的錢龍錫,兩大替罪羊有了。整個北直隸都被打爛了,還有心思爭權奪利,真是服了這幫文官。崇禎,算了,不說這個眼高手低的君主了。想想他的結局都傷感,明朝以來最勤奮的皇帝,落個吊死煤山的結果。
總算是等到了秦良玉從皇宮里回來,面露哀容的進了陳燮的帳篷。
“思華,找你商議一下,接下來該怎么打?”秦良玉一臉的急切,看來是在陛見的時候被崇禎的一點小恩小惠忽悠住了。這個時候的崇禎,真給不了什么太實在的東西。這一點陳燮心里很明白,但是架不住人家秦良玉忠心耿耿,鐵了心要為大明戰斗到底。
“我還是想打遵化!”陳燮的態度很堅決,絲毫就沒有動搖過。秦良玉站在地圖跟前,在次真沒有強占的意思了,陳燮好在存貨多。盯著地圖看了好一陣,秦良玉道:“進城之后,陛下在平臺召見我,鼓勵我為國在建功勛。還說,馬世龍率大軍在薊州,對劉之綸見死不救,導致遵化丟失。天下的將領要都是這樣,大明的江山該如何穩固?”
“后金一共才十萬人,那么大的北直隸,這點兵力撒出去就跟石頭丟進大海里,浪花都不帶起一朵的。馬世龍自山海關出發,領兵一萬五千人,這一路就能避開后金軍,可見這個戰場的態勢,遠遠沒有我們想的那么可怕。現在三河、薊州都在我軍之手,后金主力已經奔向山海關,為何不能集中兵力打遵化?”陳燮很不理解的抱怨,秦良玉詫異的看著陳燮好一陣都沒說話。
陳燮不解道:“秦姨,干啥這么看著我?”秦良玉苦笑道:“你這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遵化是堅城,就算我軍的主力到了,加起來有一萬多人,也不可能在幾天內打下來。有這幾天的時間,足夠黃臺吉揮師背上,把我們包了餃子。要不然,為何馬世龍如此老于軍伍之輩,縮在薊州不動?不就是因為后金軍的騎兵多,行軍速度快么?你的團練,我的白桿兵,可都是步軍。我們拿什么跟人比行軍速度?”
陳燮聽了不以為然道:“不就是野戰么?打就是了,你不打,我不打,誰來打?就這樣任憑后金鐵蹄在我中原大地上肆虐么?別人怎么想我不管,總之我明天就出發,北上遵化。我就不信了,只要人人敢于死戰,大明百萬軍隊,十個換一個都能把建奴那點兵力消耗殆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