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面,主要成分,玉米粉,面粉,番薯淀粉,魚骨粉,豬油,味精,胡蘿卜丁。
考慮到明朝的實際需要,考慮到茫茫多的饑民,陳燮需要一種高熱量的事物,為了避免爛嘴角和夜盲癥,拿出了這么一份配方。這東西不是給士兵吃的,所以良心和節操可以放心的丟掉。都人吃人了,還講究那么多干啥?
這是一批實驗產品,吳直從襄陽走漢水運來的全是這個。本意是給炮灰部隊試吃,沒想到先便宜了天雄軍。當了一回實驗室小白兔的天雄軍,是不會有被當成試驗品的想法的。理由很簡單,就算是炒面這種食品,也比他們之前吃的好的多的多。關鍵是之前還吃不飽。
一萬多人的天雄軍,連夜就個炒面發下去了,每人都背著一個炒面布袋,還有一句話:“這是五天的口糧,吃完就餓著。”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的打開長條的袋子口,往里看了一眼,濃濃的炒面香味導致饑餓更甚。小心翼翼的倒出一把,舌尖沾了一點,瞬間味蕾被擊垮了。從來沒吃過味精的天雄軍士兵,覺得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美味。真是太好吃了!閉上眼睛感受干干的炒面被濕潤,慢慢的咽下去之后,睜眼在看看四周,自己的同伴們的表情都差不多。
“早就知道登州營吃的好,沒想到吃的這么好。”這一類的話成為了今夜的主旋律。沒個士兵在嘗過炒面的味道后,都很小心的把背袋掛在脖子上。這是五天的口糧。誰想染指都不答應。這個人吃人的時代,沒有什么比食物更讓人期盼,更不要說是如此的美味。
盧象升也嘗了一口炒面,吃完后欲罷不能。狠狠的夸楊廷璘道:“賺了,賺了。伯祥立了首功。早知道登州營能拿出這么多糧食,我早該跟他們開口。”
楊廷麟也感慨道:“沒想到他們那么好說話,早知道如此,何必在禮數上跟人計較。我看今后我們的陳總督有的后悔的。”
盧象升道:“后悔未必,登州營的人得罪了他,戰功危險了。盧某只能盡本分。”
骨子里盧象升還是文官。不可能更多的仗義執言。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是了。這一點,楊廷麟能看的到,心里雖然遺憾,還是沒有為了登州營跟陳奇瑜叫板的心思。都是文臣。自然對陳奇瑜有天然的親近。幫理不幫親這種話是用來騙人的。當真就傻了。
常時仁這邊可沒當真,私下里對吳直道:“文人看不起我們這些人是必然的,這一仗打完了。我們也該往后撤了。”吳直道:“沒錯,就算是有軍令讓我們上前,也要拖著。鄖陽流賊數十萬,我們都打了,什么理都不怕他們來挑。”
“總兵大人說過,不要小看文臣的無恥,為了利益,他們可沒底線可言。”常時仁一句話,給吳直點著了,就跟屁股坐在釘子上似得跳起,公鴨嗓子尖銳刺耳:“敢,反了他們。你放心,有事情咱家直接密折奏上去,誰貪了咱家的戰功,跟他沒完。”
相比于文臣,陳燮更愿意與宦官打交道,這幫人除了味道不太好聞,收了銀子就給你辦事,很單純的利益交換,一般的事情用起來很放心。用他們對付文官最好了,反正陳燮不怕被人扣一定依附閹黨的帽子。
三更,夜色中常時仁率部先走一步,走夜路這種事情,登州營毫無壓力。天雄軍就夠嗆了,夜盲癥很普遍,只能跟著登州營的人慢慢的磨蹭,這讓常時仁很蛋疼。好在都是騎兵,戰馬不會夜盲癥,這才算是湊合著能走的快一點。
王賁這邊天一亮就出營,還得留著營寨給吳直守衛糧草,自己帶著一千十字槍兵、一千火槍兵和大半個野炮隊出發。離開軍營不久,便到了烏林關外。王賁故意沒派斥候,就是等著別人來打他的伏擊。很明顯,馬回回準備的伏擊陣地就在這里,王賁看看地形之后,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埋伏在附近的山林之間的流賊,一等再等,沒見王賁有動作,反而在原地開始挖來挖去,不知道搞什么。
馬回回站的地方有點遠,距離烏林關能有三四里地,看見停了半個時辰都沒動的登州營,人數不多,好像能打一下。這之后斥候帶回來一個消息,官兵遠在二十里之外不說,不遠處營寨里還有大批的糧草,吃掉這股官兵,大把糧食等著去吃。
這個誘惑太大了,手里有十萬人,馬回回覺得能搶在官兵增援之前包了這股官兵的餃子。
“動手!”一面大旗在山頭豎起來,這就是命令。埋伏在四周的山林間的流民,看見大旗之后,在各自的頭領鼓噪之下,紛紛從地上爬起來,從林間鉆出來,舉著亂七八糟的旗號,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漫山遍野的從三個方向怒潮一般的卷來。
王賁可不是愣頭青,他選的陣地是一個禿頂的小山包,兩邊有點陡,最佳的進攻方向是正面不足兩千米的地段。看見蜂擁而至的流賊,王賁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點激動。十萬流賊是個什么概念,看看望不到邊的人群就清楚了。
“兄弟們,害怕已經沒用了,我們被包圍了。要想活命,就得打敗這些流寇。”馬背上的王賁,在山坡上來回的奔跑,不斷的用大嗓門喊話。登州營的老兵們相當的淡定,別看人多,但是要說氣勢,比起旅順那仗六千建奴騎兵發去決死沖鋒來說,真是不夠看的。
陣地的縱深不到一千米,之前那點時間都沒浪費,在士兵和工兵的一起努力下,接近兩個小時的磨蹭,三條壕溝成型,三道鐵絲網也拉了起來。這一次的壕溝沒那么變態,就是一米深一米寬,挖出來的土往后堆,形成一道矮墻。看上去就是一步能越過,但是要知道這些流民的體力,根本就不足以做到輕松越過三道這樣的溝,更不要說還有那些鐵絲網的存在,雖然是一段一段的,沒有全部堵上,但是足夠讓流賊減速了。
看上去很淡定王賁,絲毫不敢大意。馬背上的黑色披風,不僅僅是穿著好看那么簡單,象征著醒目。漫山遍野的流賊逼近時,王賁從馬背上下來了,身后是一面“王”字紅旗。不緊不慢的王賁,走到火槍兵隊并排的位置上,下達了第一道命令:“炮兵開火!”
6磅炮的極限射程是1500米,6門炮幾乎是同時開火,然后就是自由射擊了。
只有真的站在流賊的對面,才意識到人命是如此的低賤。就是為了一口吃的,6磅炮在密集的人群中如同熱刀切奶酪一般的打擊效果,僅僅是一個輪次的射擊,就讓饑民的隊伍失去了數百的姓名。
蜂擁的人潮似乎稍稍停頓了一下,在巨大的慣性之下,還在繼續往前沖。
炮聲響起的時候,馬回回就覺得不太對勁了,這幫官兵太怪了,樣子怪就算了。被十萬人包圍之后,既然不慌不忙的。正常的官兵,看見這望不到邊的腦袋,還有這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難道不該驚慌失措么?上一次遇見這種素質的官兵,應該追溯到一個叫曹文昭的家伙。
曹文昭的騎兵,那是關寧軍的出身。這支部隊是什么來頭?黑色的板甲,二丈長的十字槍,還有那些屹立不動的鳥銃兵。都顯出一股卓然不群的意味。
炮兵還在有條不紊的開火,6門六磅炮壓制一個正面,效果出奇的好。不斷的撕開一道血河,又不斷的被后續者填上。三個輪次之后,恐懼不可避免的降臨。畢竟不是什么軍隊,就一群農民,活不下去才起來造反的主。在這么猛烈的炮火面前,往前沖的勇氣在不斷的減少。這時候,左右兩側的流民卻比較順利的逼近了五百米左右。
預想中的打擊沒有降臨,炮兵還在不斷的轟擊正面。沖到山腳下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坡度有點陡,前面人被后面的人擠著往前上,手里的兵器也都是一些木棒和菜刀,甚至連這些都沒有,拎著木叉子和搬磚的也多不在少數。
“沖上去了!”馬回回激動了,喊了一嗓子。他手里的王牌為三千多亡命之徒,手里的家伙都不錯,最差都有皮甲。帶著老營的主力,馬回回決定往前壓,只要這些官兵被人潮淹沒,老營的三千人就是追殺的主力,他們可都是人人有馬的。
兩側,分別站立著五百十字槍兵,他們站在那里,就是一堵墻。一堵黑色的墻。
“舉槍!”軍官的口令響起,長長的槍口往前伸,都不用費力氣往前捅,噗呲、噗呲,往前沖的人流將同伴變成了肉串。在他們的面前,不但有槍林,還有一道看似簡單,實則無法逾越的壕溝和一道鐵絲網。十字槍兵的第一排,不少人直接把槍架在了鐵絲網上。
后面的長槍,架在同伴的肩膀上,不斷的在口令的指揮下,重復一件事情,往前捅,收回來,再往前捅。前排的十字槍很快變成了肉串,要不是鐵絲網和壕溝擋著,人都能沖過來了。這時候軍令響了:“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