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說辭在陳燮親自帶兵南下這個鐵的事實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哪有藩鎮輕易離開屬地為君主賣命的?翻遍史書,你都找不到一個。陳奇瑜被拿下之后,內閣就已經很尷尬了,朱由檢再提海州一戰對陳燮的獎勵,就是赤、裸裸的對內閣的不滿。
溫體仁其實多次暗示,只要陳燮投靠他,一切都好說。問題是在京師的莫泰,嘴巴始終很嚴。幾次讓管家請他來,都被莫泰拒絕了。溫體仁倒是想收拾莫泰,問題是這貨跟曹化淳來往密切,靠著皇帝信任坐上首輔位置的溫體仁,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拿孫元化做文章,一者可以打擊東林,二者可以染指登州。
單純的玩政治手腕,十個陳燮加一起,都玩不過溫體仁。問題是,陳燮走的是暴力破解的路線,管你政治手腕再厲害,老子就一個辦法對付。打仗,打勝仗!
這個時候,文臣再找陳燮的不是,那就屬于自己找不自在了。
巢縣不戰而得,流賊進城之后,還沒來得及喘氣的張獻忠和老回回,半夜給鬧醒了。狂奔而來跑死了一匹馬的過天星,狼狽不堪的滾進大門,看見這倆便哭喊:“大事不好,登州營殺來了。”
張獻忠和老回回的臉色都變了,一起站起驚呼:“來的這么快?”
過天星接過一碗茶水,喝的干干凈凈。抹了嘴道:“騎兵,全是騎兵。一水的綠,紅色大旗繡了個黑色的飛鷹。聽人說,是登州總兵陳燮親自帶隊。半夜摸到大營邊上,用一種火箭放的火。雨點一般鋪天蓋地,燒起來叫一個快。不等我把兄弟們收攏好,登州騎兵開始沖殺。他們不像曹文昭,也不像關寧軍。手里沒有大家伙,但是人人有弩,短銃。長刀。只要遇見人堆。先放弩箭,下雨似得,一頓沖就垮了。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張獻忠看了一眼老回回。這貨的腿都在哆嗦。結結巴巴道:“趕緊跑。登州綠皮都是地獄里出來的惡鬼。”張獻忠詫異的看看這貨,按說也是老桿子了,怎么被嚇成這樣。看來是在鄖陽被打傻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老回回站起來就道:“你們愛怎么地都行,我是必須得走了。往無為去,我先走一步。”
張獻忠一看這樣肯定不行,出聲道:“還是一起走的好,傳令下去,現在就走,奔著無為去。過天星,你手下還有多少人?”
過天星哭喪著臉:“哪里還有人啊,全完了,全完了。登州兵都是騎兵,追的太快了。都被打散了。”張獻忠立刻收起笑容道:“既然如此,還是你留下吧,收攏一些被打散的弟兄,不然就這么跑了,也沒個活路。”
過天星剛想開口拒絕,看看張獻忠露出猙獰之色,老回回躍躍欲試的,立刻把嘴閉上。借口要出去整頓敗兵,過天星告辭出去。張獻忠朝孫可望遞個眼神,孫可望立刻跟了出去。
“都嚇破膽了,還能拖的住登州營?”老回回不解的問,張獻忠苦笑搖頭:“有一個能說話的人在,這么多人就不會立刻亂起來。登州營來了,就算不戰而逃,這么多亂民,也能拖一陣的。”老回回明白了,使勁的點點頭。就沒指望過天星能頂住登州營,用他的名聲穩住被裹挾的流民,方便主力難逃。
張獻忠心狠狡詐,比起李自成是另外一個類型。這貨不干人下,跟李自成很不對付。這也是鳳陽之后,兩者一北一南的主要原因。本以為北上會遭到洪承疇的追殺,所以選擇南下,誰曉得來了一個更兇殘的惡鬼,追著他的屁股打。
張獻忠和老回回連夜拔營跑路,留在巢縣的過天星,則在惶恐中煎熬,他是知道自己被留下來干啥的,跟著跑的結果必然是被張獻忠和老回回弄死。不安之中等了一夜,意外的沒有等到登州營的大駕光臨。收攏了數千敗兵,手里有點本錢了,過天星決定不等了,讓這些敗兵吃一頓飽飯,立刻南下。
剛吃完飯,城外安排的探馬就來了,登州營的紅旗已經在二十里外。過天星毫不猶豫的往南跑,丟下數萬裹挾而來的流民。
兇命在外的登州營,還沒靠近巢縣,流民四散而逃。登州營武裝行軍進入巢縣,收復失地。在巢縣休整一天,接到了蘇皓宸送來的消息。這次出征的主力,甲字營兩個營,乙字營一個。由蘇皓宸領軍,張彪為前鋒,目前已經抵達徐州,被徐州地方拒絕入城,洪承疇派人送來命令,讓登州營歸他指揮,蘇皓宸請示陳燮下一步該怎么辦。
陳燮讓信使給蘇皓宸帶信,讓他掉頭往河南歸德而去,追殺高迎祥。至于洪承疇的命令,可聽可不聽,關鍵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來決斷。
張獻忠和老回回決定分兵,老回回奔著無為去,張獻忠直奔廬江。
在巢縣休整的陳燮,意外的接到了一份來自南京巡撫張國維的命令,要求陳燮聽他的調遣,向太平府靠攏,防備流賊過長江。接到這份命令的陳燮,真是哭笑不得。考慮到南京那邊的業務,還是很認真的給張國維回信,表示長江天險流賊無法克服,不必擔心流賊過江。反倒要小心流賊沿江往西南而去,再讓湖廣。
陳燮沒想到登州營出兵,成了香餑餑。洪承疇伸手要,張國維也要。問題是,陳燮出兵之時,實際上是朱由檢下的命令。想來想去,陳燮手書奏折。匯報了出兵以來的情況,重點提到流賊主力以騎兵為主,流動作戰。官兵則多為步兵,很難在追擊中有所作為。故而,應該以堵為主,先將流賊控制在一個區域內,然后再慢慢的各路分進合擊,蠶食流賊的活動區域,迫使流賊決戰。奏折中提到了洪承疇和張國維的命令,陳燮表示“登州營行軍作戰,自有方略。文臣無能,非君命不敢從。驚聞巨寇八大王毀中都,故率軍追擊,不滅不還。”
這個奏折的意思很明確,同時點出只聽皇帝的命令。對張國維的建議,陳燮也在奏折中附加,表示這是自己對形勢的判斷。至于中原的流寇,因為情報不順暢,不敢亂說。
忙完這些,陳燮派出的斥候回來了,帶回來張獻忠和老回回分兵的消息。陳燮召開會議,商討該先打哪一個的事情。其實這個事情,陳燮自己就能決定,開會在于培養年輕人。
會上各騎兵隊長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有主張先打張獻忠的,也有主張先打老回回的。兩邊相持不下的時候,陳燮笑著對眾人道:“先打老回回吧,免得張巡撫擔心流賊過江。老回回在鄖陽被登州營打怕了,打起來比較輕松。滅了老回回,再追張獻忠就輕松多了。畢竟流寇人多,我們就這點騎兵,先挑軟的打。”
還有一個理由,陳燮沒有跟大家說明白。就是沒想過立刻追上去干掉流寇,陳燮的心思,就是追著流寇的屁股后面打,讓流賊在前面一路橫掃就是了。張獻忠跟蝗蟲似得,專打縉紳大戶,搶錢搶糧,等他搶夠了,追上去搶回來就是。最后一點,只要陳燮跟的緊,張獻忠很難裹挾流民上路,不會像歷史上那樣,帶著幾十萬流民一路吃過去。沒有基數龐大的流民為基礎,張獻忠的隊伍只能是越打越少,力量被不斷的削弱。
至于那些大戶縉紳,陳燮巴不得他們死絕了才好。
故意在巢縣呆了一天,部隊得到了休整,并且補充了糧草。陳燮率部繼續南下,這個舉動根本就沒人能挑出毛病。老回回剛打下無為,嗨皮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聽說登州營在三十里之外了,嚇的收拾人馬立刻沿著往西跑路。也沒時間去裹挾民眾了,只是城里的大戶基本沒落個好。老回回手下有騎兵五千左右,這才是他的主力,還有萬余作為補充的步卒。別的都丟下了,帶著搶來的金銀細軟,倉皇往西邊的廬江逃竄。
陳燮率部趕到無為,這一次沒有進城,而是緊追老回回。仗著馬好,半道上追上了老回回的主力。老回回看見登州營的旗號,嚇的屁滾尿流,留下萬余步卒的兵力阻擊。
被留下阻擊的流寇,大約一萬出頭,帶兵的將領是鄖陽撿回一條小命的頭目,看見登州營的大旗,強行指揮不下列陣迎戰。陳燮擺開陣勢,依舊是沖在第一個。
流賊裝備極差,六千騎兵不過是一陣弩箭飄雨,流賊陣型便亂作一團。陳燮順勢沖入敵陣,短銃如雨點,流賊不能堅持,潰散而逃。陳燮率軍追殺二十里,天黑了才停止追擊,打掃戰場過夜休整。
張獻忠奔襲廬江,官兵沒有像樣的抵抗就潰敗了。流賊大肆劫掠,慶祝勝利。張獻忠休整一夜,剛起來就聽說老回回敗了,逃到了廬江城外,被手下李定國攔著不讓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