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驚馬撕扯的隊形混亂不堪,但不是全部,還有半數以上的騎兵還在正常的往前沖。弼爾塔哈爾看看到了提速沖刺的距離,下意識的憑著以前的經驗打仗,他跟察哈爾部落和明軍打仗的經驗,用在這個時候就是一出巨大的悲劇。
一排火炮火光閃動,24門三磅炮的發出實心彈之后,指揮官果斷的下令:“裝霰彈!”
五百米的距離,沖刺的騎兵不過一分鐘就能抵達目標,只要沖上去,就能大砍大殺。數千騎兵的一起沖刺,正常人聽聲音都能嚇的腿軟,登州營的士兵要不是被嚴酷的訓練和軍紀約束,害怕逃跑的人也不會沒有。
嗖嗖嗖,蒙古騎兵的弓箭先出手了,憑借馬速的慣性,在一百步射箭就能取得不錯的殺傷,這對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來說,跟吃飯睡覺一樣是本能了。對付一般的明軍,這一招就能將陣型打亂,然后就再來一輪,基本上就陣型崩潰了。
但是今天蒙古兵的運氣太糟糕了,登州營的裝備太過變態,雨點一般的箭過去,造成的結果卻是區區十余人,這些倒霉蛋,基本是手腳中箭,或者是運氣糟糕,直接面部被射中。
弼爾塔哈爾被這個戰果嚇傻的瞬間,一排白煙騰起,轟鳴的槍聲,嗖嗖的破風聲,雨點一般的鉛彈飛來,最前方的一排騎兵,如同被下了絆馬索,接二連三的翻滾落地。又是一排硝煙,短短的百米距離,瞬間似乎被凝固了。身邊的人還在往前沖,但是卻在槍聲中不斷的落地。翻滾,重傷或者死亡。甚至都沒有時間去多想,前方突然火光一片。亮瞎了眼睛。
如同草原上冬季最猛烈的狂風吹來,無數的黑點在進入視線的瞬間就落在了人群中。弼爾塔哈爾只是覺得身邊突然猛的一陣疾風過耳。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耳朵,結果摸了一手的濕熱。這時候幾乎是憑著本能的策馬往左側跑,避開了正面。
下一個瞬間,發現自己耳朵不見的時候,弼爾塔哈爾魂飛魄散,拼命的催馬往側翼跑,身后的親兵緊緊的跟著他,但是這個舉動在完成了轉向之后。迎接他們的是又一輪的排槍。
回頭看了一眼,最后看到的是零星的手下一頭撞上了長矛陣。
王賁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忍不住的搖搖頭,白蠟桿還是短了點,難怪老爺要上十字槍。高速的騎兵撞擊長矛陣的結果,自然是兩敗俱傷。盡管只是零星的碰撞,還是有不少騎兵憑借高速成為了落網之魚,撞在長矛陣上,不斷的響起咔嚓聲,這是白蠟桿斷裂的聲音。
戰斗還在繼續。弼爾塔哈爾全軍出動,不留余地的戰術,固然能給登州營帶來一些傷亡。但是造成的后果是五千騎兵傷亡慘重。僅僅是一次沖陣,試圖一口氣打破敵陣的弼爾塔哈爾,在其不算太長的人生中,第一次受到了沉痛的教訓。
回頭狂奔的弼爾塔哈爾身邊,旗手已經不在,二百親兵少了三分之一。等他跑出三里地,驚魂未定的停馬之時,回望戰場,硝煙散盡。滿地都是死傷的人馬。
慶幸的是,登州營沒有騎兵。不然這個時候的一次追殺。就能讓這五千騎兵所剩無幾。身邊慢慢的聚攏的敗兵,讓弼爾塔哈爾欲哭無淚。這才多一會。至少傷亡一千多。這時候再看那一片紅旗,竟然是如此的刺眼。令人畏懼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似乎,那一片紅旗,就是死亡的符號。
常時仁無奈的搖搖頭,戰爭無法避免傷亡。但是這一仗暴露出來的問題,還是滑膛槍的射程不夠,只能在百米之內以排槍殺敵,對陣全騎兵的蒙古兵,不免會出現一些正面的碰撞和傷亡。為什么不全部采用線膛槍,常時仁有所了解。線膛槍的槍管消耗的比較快,而且槍管和彈藥價格昂貴,不像滑膛槍這么省事。
實際上這點傷亡,真不算什么。只是習慣了最初的線膛槍超遠的距離后,不太適應過現在這種距離打騎兵和一戰過百的傷亡。乙字營的兵,餉銀都少一半,來源也不是正牌的登州人。這一點,常時仁心里很清楚。甲字營則不然,九成都是登州本地人,待遇自然不一樣。
打掃戰場的時候,身后的登州營主力趕到了,先到一步的是李云聰。看著戰場,這貨頓足道:“來遲了,來遲了。”常時仁給他一個白眼,怒道:“死傷了一百多人,你叫個蛋蛋。”
李云聰嘿嘿的笑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時候,陳燮也出現了,常時仁狠狠的瞪他一眼,大步上前迎接,敬禮道:“大人,卑職跟建奴的先頭部隊打了一仗,傷亡過百。”
陳燮沒有下馬,舉起望遠鏡看看戰場上的場面,這會尸體遍地,無主的戰馬在主人身邊徘徊,濃濃的血腥氣息被風吹來,胯下戰馬打了噴嚏,躍躍欲試的想跑起來,陳燮伸手拍拍它的腦袋,翻身下馬,淡淡道:“你應該先看看戰果,愛惜士兵是好的,但是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這個道理你必須懂。”
常時仁立正道:“卑職明白,只是沒想到,乙字營頭一回正面這么打,就損失過百。”
陳燮道:“習慣就好了,戰場上傷亡是常態。不能總想著跟打流賊一樣,這是建奴。”
常時仁道:“是韃子,沒有金線鼠。”
醫護兵在不斷的往下抬傷員,后續的主力抓緊時間列陣,隨時準備接戰。滾滾的煙塵再次逼近,望遠鏡中能看到這一次來的人不下兩萬,陳燮抽了抽腮幫子,心里暗暗嘆息,對手沒有列陣再打的意思。果然,不多時,清軍開始掉頭。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
“準備宿營吧。”陳燮下達了命令,戰場上加快了打掃的節奏,隨后趕到的后續部隊,斷斷續續的進入各自的位置,戰斗部隊保持陣型和戒備,工兵開始扎營。
“大人,香河縣來人了。”蘇皓宸在身后遞來一句話,陳燮點點頭,繼續觀察眼前的地形,沒有回頭去搭理。不能不說,常時仁是個優秀的指揮官,選擇的戰場很不錯,背靠香河縣,迎擊正面沖擊的騎兵,達到了想要的效果。
“香河縣令孔長茹在此,哪位是登州營陳總兵?”一名文人,面帶傲氣,說話不緊不慢。陳燮轉頭,慢慢的走過去。來的人不多,也就是十幾個,站在大路上,一名文官,一名武將,還有十幾個家丁。
“我就是陳燮,不知有何見教?”陳燮的語氣不善,眼神也冷的緊。原因嘛,很簡單。城下在激戰,出來的縣令,一輛車都沒帶,別說勞軍的錢糧和肉菜了。對這種文官,陳燮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看看他那鳥樣,陳燮心里就很不爽。
“大膽陳燮,見了我家大人,連個禮數都沒有?”一名隨員大聲呵斥,一看就是狗仗人勢的幕僚師爺。估計是在縣里驕橫慣了,在這也不知道收斂。
話音剛落,24把長刀就出了鞘,刷刷刷的聲音入耳,在場香河縣人等無不變色。這還不算晚,一隊甲字營的官兵就在他們身后,聽到這話的軍官臉色也變了,抽出戰刀,兩百條步槍對準了這些人。
大步上前的是韓山,知縣孔長茹哆嗦道:“你、你、你待如何?本官是孔家子弟,圣人后裔,膽敢……。”韓山不耐煩的一伸手,把這貨給拂倒在地。身后近衛的刀都舉了起來,圍住這群人。韓山上前,伸手拎小雞似得拽著那個說話的幕僚,拖到陳燮的面前:“老爺,這王八蛋直呼您的名字,該怎么處置?”
陳燮低頭看看這家伙,褲襠里一陣惡臭,嚇出屎尿來了。嫌棄的捂著鼻子道:“拖走拖走,打斷一條腿就夠了。”
幕僚被拖走了,剩下的人都嚇傻了,蹲在地上抱頭喊:“饒命,饒命。”就剩下一個武將,還站在原地,表情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是覺得很顛覆的樣子。倒也沒見他臉上有畏懼之色。陳燮一看就知道,這武將不錯,不然香河可能就丟了。靠這個什么狗屁的圣人之后,呵呵。
孔圣人后代們是什么玩意,陳燮心里很清楚。元、清兩朝,孔家的表現其實就四個字“兩頭下注”。為了大家族的延續,這么干固然無可厚非,但是要說民族氣節什么的,真是提都不要提了。能延續那么長的時間,無非是統治者需要的結果。
就中華文明的延續而言,孔子的思想確實起到了偉大的作用。但是他的后人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陳燮不會看輕,但是也不會鄙視。自私是人的天性,為了家族的延續,做點彎腰活命的勾當,也能理解。但是有些人總拿祖宗當招牌,就不能不讓人厭惡了。
明清兩朝,孔家在曲阜,干的缺德事,罄竹難書。
“你,從哪來的回哪去。我知道來想干啥,就憑你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也想讓本都督給你做護身符,瞎了你的狗眼。”陳燮看看摔倒在地的香河知縣,嫌惡的扭頭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