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一干下屬的面,陳燮把食指咬破,血書的軍令狀寫好了,往桌子上一擺,大家都看清楚了。“主辱臣死,登州營不能沈陽,陳燮自當戰死于陣前,如下沈陽,建議者當自退出廟堂,永不再仕。”
這就是拿命來賭了,登州營這幫將軍們,眼珠子立刻都紅了。一個一個的恨不能立刻殺到沈陽城下。蘇皓宸、王賁、常時仁、翁正清、丁子雄等將領,都咬著嘴唇過來,咬破手指,簽字。主辱臣死,這話是陳燮對朱由檢說的,又何嘗不是陳燮寫給這些將領看的?
十余將領簽字完畢,就連西勞經都沒落下。蘇皓宸喊了一嗓子:“全體都有!敬禮!”
刷,將軍們全部立正敬禮之后,陳燮也不廢話,抬手回禮道:“去吧,有什么話,勝利之后,我到了沈陽大家在說。”將軍們魚貫而出,出了衙門就快馬往回干。所有人都是瞪著眼珠子,像要吃人似得各自上路。
連夜乘船回到蓋州,常時仁等幾位將領召集全體軍官開會,把事情一說,登州營上下的氣氛立刻就變了。這些軍官都是家丁教導隊的出身,哪個不是把陳燮視為父母一般的對待。
一幫軍官嗷嗷叫的回去準備了,就等著那一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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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日晨,遼河口,無數的船帆遮蔽了海面,四個甲字營,兩萬山東兵。一個乙字營,在遼河口登陸。坐鎮指揮的蘇皓宸,面無表情的對西路前敵總指揮王賁道:“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不管死多少人,天黑前給我拿下娘娘宮,然后沿著遼河北上,最多給你五天的時間,拿下牛莊驛,切斷海城與廣寧、義州之敵的聯系。”
王賁紅著眼珠子,表情卻很冷靜。啪的敬禮道:“卑職明白。”說完便下了戰船。帶著第一波部隊開始登陸。十余艘大型戰船,五十多條五百料的戰船,構成了登陸掩護火力。空中升起了熱氣球,一部分飄向岸邊。一部分掛在船上。
海面上。五百多條三百料的小船。擔負起了運兵的任務,更多的船還在后面。
士兵們在奮力劃槳,王賁站在船頭。看著岸上的熱氣球發回的旗語,“無任何情況”。看來這一次登陸作戰,確實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船頭架起了一門六磅炮,這種噸位的船,可以直接進入遼河行駛,火炮可以有效的支援地面部隊的作戰,船只還能攜帶大量的輜重和彈藥。船入遼河,還是沒有發現敵情,前方的船只一直靠岸,放下踏板,士兵快速的上了岸,布置警戒,準備戰斗。沒有等來預想中的敵人,兩個甲字營順利上岸,只用了半天的功夫,人和裝備都上了岸。
不等后續部隊,王賁親率一個甲字營,撲向娘娘宮,沿途不曾遇敵,輕松占領這一制高點之后,大批船只可以肆無忌憚的靠岸登陸。這一次登陸,不算五百料以上的大船,三百料一下的船只,一共出動了一千多條。這些船以民船為主,船家不但不肯收錢,還自帶干糧。
前后兩天,所有部隊順利登岸,清軍始終沒有反應。可見黃太吉的戰術,就是死守。
同日,蓋州守軍在常時仁的指揮下,撲向耀州。并于天黑前,做好了一切進攻準備。
十六日,晨,濟南。
鏡中的陳燮一身戎裝,英氣逼人。鄭妥娘提他整理了衣領之后,微微躬身道:“老爺如不能還,請恕妾不能追隨老爺于地下。”說完抓住陳燮的手,按在肚子上,臉上露出母性的光輝。這些消息,陳燮昨天就知道了,一直等著她自己來說。沒想到,現在才說。
正欲說話,門口進來一個柳如是,定定的看著陳燮道:“姐夫,如不能還,妾自會去找你。”不等陳燮說話,門口又進來倆,應娘和婉玉,這倆則一臉微笑的上前,應娘道:“恭喜老爺,此役戰罷,大明的破事,您就能丟開了。”
陳燮笑了笑,表情極為淡定,對諸女道:“本老爺就沒打過敗仗,這一仗給建奴打殘了,大明一堆破事情,本老爺就不管了。經營好山東,沒事的時候,我們一起出海去,找個沒人啰嗦的地方呆一陣,稱王稱霸去!”
出了大門,一干女子站在門口,陳燮回頭揮揮手,笑道:“都回吧?”
北門口,一隊騎兵已經等在這里,山東官場都到齊了。陳燮來時,紛紛上前致意。
“山東之事,托付給各位了。”陳燮肅然拱手,張秉文、宋光蘭等人,紛紛回禮拱手。
大隊騎兵滾滾而去,張秉文和宋光蘭交換了一個眼神,宋光蘭露出猙獰道:“中丞北上,但凡有宵小跳梁,大人可不能心慈手軟咯。”
張秉文淡然道:“自當精誠團結,守好山東。”兩位山東官場的巨頭,打成一致,扎進籬笆,不使外人來伸手。尤其是宋光蘭,他現在絕對是陳燮船上的人了。利益一致,休戚與共。
其實就算有人惦記點什么,也是白給。山東還有駐軍一萬,沿河各地的衛所,還有萬余駐軍,鳳陽王啟年、安慶林雅,已經不辭而別,回師山東。這個節骨眼上,誰敢惦記山東,登州營一準毫不留情的下毒手。
同日,陳燮的軍令狀到了京師,同時還有一份奏報。一直在焦慮中等待的朱由檢,一把搶過陳燮的奏本和軍令狀,打開軍令狀之后,朱由檢傻眼了。字跡已經發黑,軍令狀三個字,透著一股濃濃的剛烈和肅殺。看看下面一群將領的簽字,朱由檢渾身微微一抖,默默的把軍令狀給了陳新甲。然后也不看他,打開陳燮的奏折。
“登州營于十五日登陸遼河口,預計十六日發起對耀州的作戰。此役,不破沈陽,三軍不還。臣擬于十六日自濟南出兵,率山東兵萬余,北上勤王。歸明十年,目睹山河破碎,建奴屢屢犯境,臣無時不刻都在想,有一天破敵于沈陽城下,收復遼東。此番建奴再犯京畿,致百姓罹難,君父受辱。臣今揮師北上,與奴不死不休。”
隨著奏折和血書的軍令狀在群臣中傳閱,楊嗣昌和陳新甲站在那里,身子忍不住的微微發抖。楊嗣昌死死的盯著陳新甲,逼著陳新甲站出來說話:“陛下,臣為始作俑者,愿意立刻辭官回鄉,再不入仕。”
龍椅上的朱由檢,雙手握拳,緊緊的捏著,表情卻很淡然的看看他道:“不是還沒結果么?等一等再說吧?”這個時候的朱由檢,既輕松,又激動。輕松,是因為陳燮的舉動,激動,還是因為陳燮的舉動。
對于楊嗣昌來說,登州營北進沈陽,一旦取勝,他也沒臉留在朝廷了。陳新甲就更糟糕了,沒準會被陳燮找人弄死他。如果是別的大臣這個搞呢,他們可以合伙先弄死這個大臣。比如盧象升,現在就得先弄死他。陳燮嘛,不過一萬兵力,就算他來到京畿,也不可能打敗建奴,唯一能賭的就是沈陽能不能打下來了。楊嗣昌現在就一個目的,一個一個的來,弄死一個政敵少一個。
這時候,楊廷麟站出來了,口稱:“南仲在朝中,李綱沒有戰功;潛善主張何談,宗澤含恨而死。國家有這樣的人,不是封疆大吏的福氣。”這話太打臉了,等于是當著皇帝的面,抽楊嗣昌的臉。什么意思?北宋的李綱和宗澤作為例子,指著和尚罵賊禿。等于明著說,楊嗣昌在朝中,對于盧象升和陳燮這樣的忠誠來說,不是好事。
朱由檢的性格中有的東西是不能碰的,比如他用人信人,在他喪失信心之前,誰來說他用人不當,都是對他的一種藐視。此前不是沒有類似的例子,溫體仁在朝的時候,多少次多少人彈劾,都沒拿下,還被朱由檢反手給滅了。
楊嗣昌當前圣眷正隆的時候,議和、招撫的大政,也是朱由檢默許的事情。陳燮跟楊嗣昌和陳新甲對賭,將來不管勝負結果如何,肯定要被搞死一邊。這本來就讓朱由檢心里搓火的很,現在楊廷麟出來說這個,朱由檢的邪火還不好發作,當即站起,拂袖而去。
楊嗣昌二話不說,給楊廷麟踢出朝廷,讓他去跟盧象升作伴。
進抵德州的陳燮,休息一夜后,立刻率部緩緩北上。以此同時,洪承疇、孫傳庭率部經河南,羅汝才等十余頭目大駭,以為是來打他們的。嚇的趕緊送禮賄賂監軍李繼政,表示也要投降。李繼政收了好處,在熊文燦面前說了話。搞笑的是,前面洪承疇、孫傳庭走遠了,后面羅汝才等人又開始跳了。熊文燦讓他們裁軍,羅汝才不干。熊文燦給羅汝才一個游擊將軍,羅汝才也不接受。即便如此,熊文燦還是沒有把他們怎么地,直接就不聞不問了,丟在鄖陽一代不管了。這就是熊文燦的招撫之策,不打反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