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的主力換做老營,麾下有三萬余人。其他的各路頭目,如郝搖旗、袁宗第,麾下各有數千能戰之兵。但是都比不的李自成的老營精銳。李自成的一點家底,都在老營上頭。
宋獻策把什么都招了,陳燮才讓人給他包扎,示意先關押起來,以后再輪。對這種神棍,陳燮從來都沒好臉色,轉身弄鬼的人,哪有好東西。
夜幕之中,兩軍隔著幾十里地對峙,表面上看起來安靜,實際上不斷能聽到依稀的槍聲,甚至還有手榴彈的爆炸聲。陳燮出來營帳,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道:“這是夜不收在反偵查,黑暗之中對戰,兄弟們的優勢不大啊。不知傷亡如何?”
韓山在身后沉聲道:“小的讓人盯著,一有消息就報過來。老爺還是回去歇著吧,這才開始呢。闖賊在老爺面前,不過土雞瓦狗一般。打清軍都沒見老爺這么在意。”
陳燮笑著搖搖頭:“你不懂,對清軍是對外的戰爭,這是內戰。死的人都是大明的百姓。”
韓山似乎想了想,猶豫片刻道:“老爺,小的有一事不明。以登州營的實力,滅賊不難。為何到今日才出兵?”陳燮倒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不能跟他說,我知道這今年旱災很嚴重,準備借李自成的手,最大限度的清洗民間士紳的力量。同時,因為旱災。移民也方便。
“戰爭打的是后勤,我們是官兵,單純的剿賊不難,難的是在剿賊之后對百姓的安頓。”陳燮給出這么一個答案之后,韓山憨厚的笑了笑。這一次登州營出戰,攜帶的大量物資,這就是陳燮的證據。
回到帳篷,紅娘子猶在等著,見陳燮來了坐起道:“老爺,出什么事情了?”陳燮笑著解釋了一番。兩人繼續睡覺。陳燮能睡的著。李自成可睡不著了。這一夜之間一直在商議,最后決定往南轉移。怎么走?必須留下人來斷后。怎么安排次序,李自成頗傷腦筋。
“登州營不是一般的明軍,我們要走。就得留下人來斷后。明日一早。忠敏帶著本部人馬先上路。我帶老營隨后跟上。現在需要人來斷后,不知各位誰自告奮勇?”要說李自成這個話,真是很操蛋。劉宗敏先走了。老營先走了,剩下的將領能有幾個?只能是那些外來者斷后了,這還有什么必要主動呢?直接安排就是了。
環視一圈,沒人搭話,李自成這時候狠狠心,準備強制安排時,郝搖旗道:“我留下。”
李自成點點頭,繼續環視,這時候田見秀開口道:“斷后算我一個。”李自成一愣,想說啥又沒說,這會要說你別留下,那得多敗人品啊。想了想,李自成道:“袁宗第算一個吧,劉體純也留下。斷后者以袁宗第為首。”兩人默默的拱手,表示接令。
“就這樣了,大家都去準備,明天一早動身。”李自成宣布散會,這會已經是凌晨時分了。袁宗第等人帶著人先動一步,在官道上扎營寨,準備阻擊登州營。安排營寨的時候,郝搖旗的臉色難看,他是第一個站站出來斷后的,結果還得聽袁宗第的指揮,要不是還有一個田見秀,他當是就得摔臉色。
四更天,劉宗敏帶著先頭部隊先走了,計劃是南下,走南陽府經襄陽去湖廣。五更天,李自成也動身了,帶著他的家屬和文臣們,這會怎么都看不到宋獻策,這讓他心里很不舒服。老營都是馬隊,動作還算很快。號稱五十萬人,實際上李自成這時候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五六萬人。其他的都是百姓,沒見過陣仗的百姓,作為輔助還湊合,真打起來沒啥大用。
天命時分,前前后后走了七八萬人,剩下的百姓分散在各個營地里,能撤走多少,真是你要看運氣了。袁宗第把田見秀、郝搖旗、劉體純叫來,商議道:“登州營的厲害,我就不說了。硬打是跟定打不過的,只能隔著惠濟河結營寨防御。我也不說什么戰斗到底的話,頂不住,大家帶著人就散吧。”打不過就跑,這是流賊的特性,老習慣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誰也沒想過把命留下。至于那些百姓,誰能顧的上?甚至都沒通知那些人要走吧?
正商議著,有斥候來報:“登州營有動靜。”袁宗第立刻道:“大家都回去吧,各自準備接戰。先說好,真的扛不住,招呼一聲再走。”眾人點點頭,各自散了。
郝搖旗的選的營地就在一座橋邊上,惠濟河不寬,幾十米的河道,這是唯一的屏障了。趁著還有時間,郝搖旗指揮部下,在河邊一帶構筑障礙,阻擋敵軍可能走橋過河。他跟登州營沒打過,在滁州的時候,他都沒什么機會表現,大家一哄而散,他跟著就跑了。
遠遠的天邊出現一面紅旗,爬到塔樓上的郝搖旗,看的清楚,忍不住微微的瞇著眼睛,仔細的看著遠方滾滾而來的洪流。登州營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擊中兵力攻擊一點。就在他的視線中,看見是五個方隊,從五個方向大搖大擺的逼近惠濟河,其中有一個方陣,奔著他的營寨來了。仔細看看,也就是四千多人的樣子。
不足六七里地的時候,登州營的士兵開始下馬,然后一通準備。郝搖旗的眼神不錯,遠遠的看見登州營的士兵,如同墨綠色的豆腐塊一般,緩緩的超前移動。等到進入三里地的范圍時,他才算大致能看清楚一些,這些登州兵不慌不忙的,拖著大炮,排著方陣,逼近河對岸的時候,郝搖旗從塔樓上下來了,交代親兵道:“讓老兄弟們都準備好馬匹,這仗怕是撐不了多久。”對于大炮,郝搖旗太知道厲害了,尤其是他看清楚對面來了很多大炮的時候。到底有多少?郝搖旗沒仔細數,二三十門是有的。
陳燮根本就打算再開封跟李自成決戰,所以他沒有連夜發起進攻。以甲字營為一個作戰單位,兩個營走一路,從五個地段準備過河。下達的命令是盡量的收攏流民,如有當面之敵,擊潰即可。這是幾十萬人呢,不是一個兩個。整個河南,又是旱災又是水災的,早就跟湯鍋似得,民心如煮。都尼瑪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干啥?可以說情況是很嚴重的,河南一個省,少算一點,六七百萬人是有的。這些年流賊來回的折騰,再怎么折騰,三四百萬百姓還是有的,能移民多少,怎么的預算是一百萬。
望遠鏡里看的很清楚,河對面的營寨上飄著一面“郝”字大旗。陳燮在腦子里微微一過,便笑道:“是郝搖旗,他倒是專門給李自成干這種活的角色。讓炮兵做準備吧,熱氣球掩護,工兵架橋。”
騎馬步兵沒有攜帶大口徑的火炮,射程最遠的就是六磅線膛炮。甲字營的炮隊,裝備線膛六磅炮兩門,滑膛炮四門,三磅滑膛炮六門。都是輕便版本的,拆裝的速度很快。不過二十分鐘,炮兵已經準備完畢,兩個炮隊四門六磅線膛炮開始叫了起來。
黑乎乎的炮彈,狠狠的砸在了營地外的柵欄上,嘩啦啦的作響,碎片飛舞。河道內水快見底了,但是還得架橋。工兵不緊不慢的開始動作,炮兵則不停的開火,斷斷續續的轟了一個小時左右,河面上的簡易橋已經快到對岸了。
林雅找到陳燮這里道:“督師,賊營沒有太大的動靜。”陳燮點點頭道:“郝搖旗倒是沉的住氣,讓熱氣球飄過去,過河的時候小心一點,一旦有賊兵出戰,熱氣球立刻轟炸示警。郝搖旗算盤打的卻是很精,估計是等我軍過河之處,立足未穩發起攻擊。”
林雅看看開封城,苦笑道:“這時候,要是城內出來一支軍隊,從側翼捅一下就好了。”
陳燮笑笑:“不要指望別人,我軍打仗從來都是靠自己。友軍,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你也不怕給拖累了。”林雅笑了笑,敬禮之后跑開,回到河邊,抽出戰刀:“跟著我走,過河!”
兩個甲字營走下河道,河水淺淺的能看到的河底。過河的時候,最大的敵人是淤泥,所以官兵都得脫鞋,綁在脖子上,踩著淤泥走過河面。
郝搖旗真是沒想到,區區幾千人,就敢這么大搖大擺的過河,這橋看來就不是為士兵準備的,而是另有目的。果然,橋上出現了大炮,一邊修橋,三磅炮一邊往前。兩個人就能推著走的三磅炮,一旦出現緊急情況,立刻會開火壓制敵軍。
這些甲字營,都是來自遼東的老兵,都是打過仗見過血的士兵,對自己的戰斗力很有自信的士兵。仔細想想,強大的清軍都被打成了落水狗,何況流賊乎?
郝搖旗這個營地內能有三萬多人,有心帶著人往外沖一下,爭取打個近戰什么的。但是看看頭頂上始終飄著的四個熱氣球,在看看身邊就算是百戰老兵都面色入土的樣子,就知道沖出去一準完蛋。不用打,只要天上的家伙下蛋,隊伍就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