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地方談事情,算是一種時尚了。國人大抵有這個習慣,比如民國時期的八大胡同。想辦事找人,你得去八大胡同里找,好多官員和國會議員,直接在里頭辦公。
陳燮多少有點不習慣這個,不過也沒太在意。別的女人不好說,李貞麗和李香君的節操是有保證的。來江南,陳燮有一整套的計劃,當然不會在這里都說了。在這里跟錢不多談的事情,主要還是集中在工商界。繳納商業稅,鼓勵工商業,并且給于一定的社會地位。這些東西在明朝來搞,真是阻力巨大。士農工商,在明朝可是涇渭分明的四個基層。明太祖朱元璋搞的那一套東西,說實話目的是在于把農民綁在土地上,這樣就不會亂竄去鬧事。
但是到了明末,朱元璋那一套肯定不合時宜了。所以才要改,怎么改?只能一點一點的改。快的辦法不是沒有,就是篡位,然后自己當皇帝。在這個過程中,戰爭和殺戮是不可避免的。因為那樣陳燮將站在絕大多數士紳的對立面。說起這個士紳基層,最混蛋的就是他們。但是你換一個角度看,在這個國家要搞資本主義的那一套,你還真離不開他們。
毛爺爺玩的比較很,建設國家離不開這些人,那就從思想上修理你。讓知識分子背著枷鎖干活,說實話這樣的效率也未必就不高。但是陳燮肯定不會這么去干。
在大一統的中國搞改革,從來都是自上而下的。這也是陳燮一直很堅定的支持崇禎的原因。陳燮很早的時候,就在江南進行了布局。《明報》,就是當初埋下的一顆種子。輿論這個東西,威力真的不能小看。有趣的是,明朝還是一個言論高度自由的時代。只要你丫的不說什么要造反之類的話,批評朝政什么的真是很隨意。但是有個東西要小心應對,那就是禮法。
陳燮能在明朝順順當當的混到眼下這個地步。究其根源還是因為明末這個時代的特殊性。隨便換一個時期來明朝,天下很難容的下他。時間到了明末。明朝的所有問題都暴露出來了。怎么改變,這個問題大家都會去思考,有人去做了,并且做的好不錯的時候,就會被一部分人接受。更主要的還是利益因素,這也是陳燮為何要搞咨議局的原因。
對于社會地位低下的工商界來說,議員這個地位太有吸引力了。
當然民主自由這個東西,是不會也不能拿出來說的。這需要有一個龐大的人口基數存在這個可觀的要求,不然搞這個誰聽的懂啊。你看看民國就知道了,民主自由的口號誰都會喊,真正想做點事情的人,哪個不在玩獨裁?不是個人獨裁,就是某個黨的專政。
陳燮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大明能搞出一個什么怪物。只能是按部就班的去做,先發展工商業,配置一個基層,去大海上跟西方國家爭奪生存空間。在走出去之前。陳燮需要做一個事情,就是把江南經營成自己的大本營。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國家需要改善財政。大量的土地兼并,單純的依靠土地已經無法解決問題。所以,陛下讓我來做這個嘗試。拿出一些議員的名額來,吸引那些工商界的土豪們。讓他們掏錢也掏的心甘情愿。”陳燮說到這里,李香一雙眼睛有點不太對轉了。
思華先生說的這些,真是太離譜了。聞所未聞的東西,讓她的腦子里有點不夠用。本來就是一個在紅塵煙花中長大的女孩,你指望她能聽的懂都是怪事了。李香君和侯朝宗互相看的上,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臉。這個世界,男女之間。臉的作用才是最大的。
李貞麗也回來了,在邊上也聽了好一陣子。一句話都沒插嘴。陳燮說的這些,她未必能明白其后的含義,但是肯定會有觸動。今天能改善工商業人士的社會地位,明天呢?因為國家需要錢,以后有錢就可以買到社會地位了么?
李貞麗覺得很荒謬,但是有覺得這樣真的不錯,她屬于賤籍,有多少錢都無法改善她的社會地位的低下現狀。這是很殘酷的現實,像李貞麗和李香君這樣的,運氣好一點被人納妾,當著寵物養起來。將來主人掛了,沒準就被大婦掃地出門。這個時代的女性,被禮法牢牢的捆綁住,別說她們了,就算是皇家的公主,不也沒得選么。皇帝決定,該嫁給誰嫁給誰。
李貞麗和李香君這些紅塵女子,為何會喜歡陳燮,很大的原因就是“陳燮的作品”《石頭記》,這書里頭的女子,都是活生生的人,作者給她們足夠的尊重,拿她們當人。而且私下里相處的時候,陳燮對待這些女子的態度也很自然,渾然沒有所謂的地位之分。
李貞麗和李香君兩個人親自在邊上伺候著,其他的人一律不給靠近。把事情都說完了,陳燮連一首曲子都沒聽,酒沒喝,就喝了點茶水。
“今天就說到這吧,暫時先這樣,以后有變化,在談其他。”陳燮有起身告辭的意思,但是老錢不想動,看看李香君望著陳燮的那種眼神,心里好不酸楚。當然他不存在吃醋的意思,別說陳燮在場才這樣,沒陳燮在,李香君都未必會出來見他。
秦淮河上的才女們,好多都是性格派。李香君就是很典型的代表。
“怎么,先生這就要走么?”看看陳燮站起來,李貞麗驚訝的問。陳燮點點頭笑道:“事情很多,不便逗留。還請諒解一二。”別人這么說,那叫裝x,陳燮這么說,這倆女的都信。
李香君站起道:“奴家也不留先生,但請先生稍坐,待奴家談一曲,先生聽在再去。”
話說到這個地步,陳燮再堅持立刻就走,那就是不給人家小姑娘面子了。錢不多也道:“既然來了,那就聽一曲再走。香扇墜彈的好南曲,師從周如松,琵琶談的極好。”
陳燮哪懂這些啊,跟他談這些,就是對牛彈琴。坐下來,決定裝也要裝著認真聽的樣子。
“好!”陳燮點頭答應,回到位子上坐下。李香君取來琵琶,欠身萬福道:“獻丑了!”
叮叮當當的琵琶聲響了起來,陳燮聽不出是什么曲子,但是架不住確實好聽。開始不過是裝個樣子,后來便聽進去了。正聽的投入,外頭進來一個下人,待曲停道:“有客來訪。”
李貞麗聽了怒道:“怎么,不是說了今日不見其他客人么?”這是做個樣子來給陳燮看。
陳燮聽了淡淡道:“在下這就要走,今日來此,事情談的好,曲子聽的也好。真是要多謝貞麗。”陳燮直呼其名,自然不是怠慢,而是一種親近的態度。
李貞麗笑道:“先生客氣了,既然來了,不妨留下墨寶。”
要說書法,陳燮實在是沒底氣,這玩意是練出來的。好在他看過《桃花扇》,抄一次是抄,干脆繼續道:“夾道朱樓一徑斜,王孫初御富平車。青溪盡是辛夷樹,不及東風桃李花。”
說完一拱手道:“告辭!”也不說什么備下筆墨之類的話,口贊一絕便走人了。
李貞麗送他出來,陳燮上了馬車,待大門打開,外面有人在看著里頭出來的馬車,很是驚訝。要知道這地界,馬車不少,但是哪有進人家大門的。李貞麗見了來人,上前萬福道:“對不住二位,待我送走貴客再說。”
馬車塔塔塔的去了,門口兩人中一個滿臉麻子的家伙,抓住李貞麗的手道:“快說,來的是哪位貴客,不然饒不得你。”李貞麗白他一眼,打開他的手,笑道:“你個柳麻子,不識的字么?馬車上好大一個錢字,南京城里,有你不認識的馬車么?”
來的正是柳敬亭,聽了這話笑道:“莫要哄我,錢大員外的馬車我自然是認得的,但卻也曉得,他的馬車開不進來。不是來了貴客,才是個鬼。”
另外一位來客也是李貞麗的舊識,叫著楊文聰,子龍友。是個罷職在家的縣令。他一直盯著馬車久久不語,沉吟再三才道:“貞麗,說說話,來的可是陳思華?”
李貞麗聽了臉上露出震驚之色,本還打算賣個關子的,不想被人猜了出來。兩人的交情頗深,對他李貞麗便說了實話道:“不錯,老錢把思華先生領來了,在這里談了好一陣的事情。只是不想叫別人知道,這才沒有聲張,不想被你看破。”
楊文聰聽了頓足道:“來晚了,來晚了。早來一步,便能見著陳總督。”
李貞麗笑道:“你要謀復職,為何不去求你那妹丈?”楊文聰的妹夫是馬士英,李貞麗拿這個來取笑他而已。
楊文聰也不生氣,苦笑道:“你不知道,陳思華至南京后,閉門不出,訪客一概不見。不是我想見他,而是阮圓海(阮大鋮)苦求見一面而不得。”
李貞麗奇怪道:“阮圓海要求見,為何不登門遞拜帖。一次不行,多去幾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