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都說了,這是天在要我這個天子進行變革,大家就不要鬧了。正所謂天下大勢,浩浩湯湯,一旦國家改革的機器正式運轉,個人要想阻擋時代的潮流,真是螳臂擋車一般。歷史滾滾向前的洪流面前,任何想復辟的行為,都是跳梁小丑一般的鬧劇。
變革的目的是為了國家更好,一個老大帝國要在一夜之間改變一切,那明顯不現實。人都是守舊的,越是落后越是如此。守舊的原因一個是因為利益,一個是因為畏懼,對新生事物的畏懼。什么看不順眼,本質上就是畏懼,害怕現有的利益被打破。
任何變革落到下面,肯定受到這樣那樣的抵觸。朱由檢和陳燮都有這樣的思想準備,也都沒有著急。一點一點的來吧,改變這個東西,難的就是第一步。
現階段的大明,變革愿望最為強烈的,還是大明的沿海省份,他們能看的到即將到手的利益,內陸省份則相反,利益這個東西看不到,那就沒有去改變的動力。唯一例外的就是山西,這個地方的商人與草原上的貿易,給晉商帶來了巨大的財富后,他們對于社會地位的提高是有明確要求的。因為有這么一個群體在,山西的變革則相對較為積極,其他的內陸省份,就沒那么勤快了。
陳燮給朱由檢的建議,先動沿海,然后是長江沿線的省份。任何變革的動力。都是利益帶來的。無法看見利益的時候,很難會去做主動的改變。
對于浙江、江北、兩廣等省提出的開海要求,朱由檢的態度很明確。你得有一個明確的方案。不要看見別人發財了眼睛紅了,先搞起來再說,那樣沒準就適得其反了。各省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怎么辦啊?派人去華亭新區學習唄。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圈一塊地出來,任何對外的貿易,都在這個地盤內進行,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糾紛。免得搞出成祖年間。某某海外王子跑到景德鎮去的事故發生。再一個就是便于管理了,僅僅圈地還是不夠的。你得弄出個樣子來,看看人家是怎么弄的。
毫無疑問,華亭新區成為了一個對外開放的模式,被沿海各省進行模仿。這里面的投入很大。但是各省都很有興趣。為什么?利益太大了。你就拿兩廣來說吧,從地里位置上來看,他們靠近安南等國家,跟那邊的貿易一旦做起來,有很大的利益在里面。更不要說,他們距離南洋更近,現在各省商人,只能去三個開海的省份貿易,哪有在家門口做買賣來的便利?
要知道。跑海上這個東西,不是你想跑就能跑的,你得等信風。一旦錯過了。一年的買賣就算是黃了。所以啊,各省的海上商人,要求格外的強烈。
事情很多,朱由檢有強烈的變革愿望,陳燮這個幫手就累慘了。在京師呆了半年,幾乎每天都要跟朱由檢一起商談解決一個又一個突然出現的問題。陳燮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不斷的灌輸朱由檢一些自己的私貨。大明要長盛不衰,傳統的農耕文明。已經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了。工業化生產,提高格物學的地位,對外進行資源掠奪,搶占市場等等。
崇禎十九年歲春,剛剛破冰的渤海上千帆相竟,大沽口的深水碼頭上一片人山人海。歷時一年多的航行,從大明到天竺、木邦,再回來的過程,充滿了多少艱難,外人無從得知。只看見這支由五十多艘武裝商船的船隊,終于回到了大明的內海。
海面上護航的戰列艦鳴放禮炮,海岸上的炮臺以禮炮回應。每一條船上的人都跟瘋了似得,在亂叫亂喊。碼頭上等待的人也很雜,有宗室的人,有官宦家族的人,甚至還有內監。
陳燮沒有在碼頭上湊熱鬧,而是遠遠的看著這一幕。跟著他一起的是大太監王承恩,一直在不斷的嘀咕,自家的侄子不知道有沒有安全回來。皇家船隊的十條船加入了這次的遠航,王承恩沒法有兒子,過繼了一個侄子為自己繼承香火,為了這孩子的前途,一狠心就給他弄了條船,也跟著出海去跑這一趟據說能帶回一船黃金的買賣。
能不能帶回來一船黃金不好說,但是只要能安全回來,肯定能大大的發一筆。碼頭上來自各地的商人,已經枕戈待旦了。香料、玉石、象牙,這些東西有多少就收多少,你還別擔心沒銀子,更不要擔心賣不掉,大明的有錢人可不少。如果說之前的皇家船隊,只是讓大家看見了巨大的利益,那么這一次的海上大規模的貿易船隊,則是真真切切的利益。
幾乎有點家底的大臣,他們的族人都投入到了這一次的海上貿易之中。一家人買不起船,那就大家合伙,擔心風險太大,好辦,找幾個人一起分擔風險。總之各種手段都有,像王承恩這樣的,自己沒多少積蓄,陳燮直接借一條船給他和吳直一起做買賣的,屬于特殊例子。
吳直這次也想來,可惜他的地位不夠,皇家船隊的十條船能帶回多少利潤,朱由檢的心里很著急知道,干脆就給王承恩派來了。這是從印度啊,天竺回來的,那邊按照陳燮的說法,遍地都是黃金啊,就等著大家去搬。其實都知道就是一個說法,要是印度都是黃金,何苦泰西歐巴羅人要到大明來?無非還是貿易的利潤巨大,能掙多少大家心里都不是很有底。
士兵們在碼頭上拉了一條警戒線,第一條船靠上碼頭,其余的船在淺海下錨。從這條船上下來的第一個人,一身太監打扮,眾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皇家船隊的管事太監韓贊周,這一次往印度去,他主動請纓。就一個要求,回來后能回家養老。
韓贊周的身邊跟著一個張巡,這一趟出去,整個人都曬成非洲大叔了,就這樣依舊精神很好,就是剛下船,走路有點打飄。等在碼頭上的小太監立刻迎上去,領著兩人出來,找到在安靜處呆著的陳燮和王承恩。
遠遠的看見這兩位走來,陳燮肅然而立,遙遙拱手:“二位一去經年,海上風浪大,九死一生歸來不易。陳燮這里拜謝二位,你們給大明開了一個好頭,你們開啟了大明對外海上貿易的先河,你們是大明永遠強盛的先行者。”
一番話說完,張巡還好一點,韓贊周已經蹲在地上,抱頭痛哭。陳燮和王承恩也不勸他,任憑他在這個安靜的角落里發泄。在大海上航行,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這一點陳燮很清楚。韓贊周能堅持下來沒有瘋掉,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放著華亭船舶司的好差事不做,去出海遠航,這點陳燮真的很佩服他。
嚎哭了好一陣子,韓贊周才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朝京師的方向遙遙拱手:“萬歲爺,奴婢活著回來了,十條船,一條也沒少。”眾人跟著朝京師拱手,韓贊成這才繼續道:“總管,國公爺,奴婢失禮了。”陳燮笑了笑,王承恩擺擺手示意不礙事。這時候韓贊周才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張大人,該你了,告訴大家,我們都帶回來什么。”說起這個,韓贊周一臉的自豪,語氣里滿是得意。
張巡上前,笑著拱手:“大總管,國公爺,卑職從大明出發的時候,帶了十條船的貨物,價值八十萬銀圓。這一趟回來,船上裝了十噸的黃金,印度那個地方的黃金真是多啊。可惜,后來他們都不愿意給黃金了,非要拿貨換貨。卑職只好收了一些象牙、翡翠、香料、寶石之類的物件。具體價值多少,卑職也不太清楚。象牙裝了三船,香料裝了三船,翡翠原石三船。考慮到海上航行的不便,每天船都沒裝太多,也就是裝了一半的量,其余的都要裝食物和淡水。呵呵,即便如此,每條船也能裝不下一百噸的貨物。”
噸這個單位,現在已經很流行了,多少料這個,已經是歷史了。陳燮給這個時代帶來的新的單位,一點一點的融入這個時代的生活。
這一條船上,除了十噸黃金,接沒裝別的東西了,更多的是帶著衛隊,還有各種補給,韓贊周和張巡的座船,待遇還是比較高的。即便如此,十噸黃金的數量,也讓王承恩渾身發抖了,這是什么概念?這是整整二十萬兩黃金啊!這才過去多少時間,這才投入多大,這年月你做啥買賣能掙二十萬兩黃金啊。
別的不說了,就這二十萬兩黃金,就足夠讓王承恩渾身血都燃燒了。更不要說了,還有那么多船的貨物。好一陣王承恩才緩過勁來,問了一句:“我那侄子呢?”
韓贊周笑道:“平安無事,帶回來一船的貨物,聽說黃金也沒少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