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包打天下的時代過去了。”腦子里生出這么一個念頭的時候,在場的文臣們都看了陳燮一眼。這個時候的陳燮,面帶微笑,滿意的看著現場的新軍。
如果說大明是一塊桑葉,陳燮就是一條蠶,一點一點的蠶食大明固有的一些傳統和規則。
從軍營回來的朱慈烺,整個人都處在興奮之中,不斷的跟身邊的人講自己看到的一切如何如何,新軍的強大給了他無窮的信心。一直到他看見一份陳燮署名的奏折,這才安靜了下來。這份奏折寫的什么?朱慈烺不難明白,用白話文這么沒文化的東西寫奏折的,只有陳燮這么一個。簡單直接,把事情說清楚,這就是陳燮的風格。不像一些大臣,兜十幾個圈子,賣弄文采是前奏,最后才是要說的內容。洋洋灑灑寫個一萬字,其中五百字是你正文。這種事情在明朝吧少見,灌水這種事情不是網文所獨有。
教育,義務教育。傳統的教育模式,已經不適合大明的發展了。一個國家要強大,首先他的人民要強大,一個人要強大,首先他要有文化。洋洋灑灑的寫了三千字,陳燮就一個要求,在江南試行義務教育制度。江南是朱由檢欽點的特區之一,其文化和經濟水平,遠遠高于其他省份④∝長④∝風④∝文④∝學,ww♂w.cfw≡x.ne︽t,新生事物在這個地方推行,更容易被接受,一旦實驗成果,再向全國推廣。
陳燮還特意請命,前往江南推行義務教育制度。辦教育是要花錢的,這個經費從哪里來?陳燮也做了解釋,江南商稅和海關稅收一年八百萬銀圓之巨,拿出半成來就差不多了。一年四十萬銀圓。看起來不多,實際上在大明白銀的購買力是很強大的。按照陳燮的計劃,每個鄉鎮都要有一所小學甚至更多,要辦一個師范學校,培養師資力量。
陳燮有一整套的計劃,奏折內沒有多說。朱由檢當然是支持的,唯一擔心的是文臣的反對。為什么會反對呢?因為陳燮的義務教育不僅僅局限于男性,女娃娃也要上學。而且還是強制的,要求國家立法來解決這個問題。義務教育法,這個東西想在大明通過,比登天都難。
朱慈烺就算再沒見識,也知道這個事情會給整個大明帶來什么樣的影響。這么大的事情,朱慈烺肯定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想,并且需要跟其他人溝通。對此陳燮很有耐心的等待。要推動這個事情的發展,在陳燮看來是有生之年最為重要的事情之一。
朱慈烺一早就起來了,今天不用上朝,早早的就來到陳燮的家門口敲門。已經起來的陳燮,正在院子里活動,朱慈烺進來之后讓人不要驚動,悄悄的走到陳燮身后看他做操,然后跟著一起學。動作笨拙了一點,但是學的很快。
陳燮早就知道他來了。在自己家里這么大的事情怎么會不知道。耐心的做完一套廣播體操,陳燮這才回頭,看看韓山妝模作樣道:“陛下來了怎么也不通報。”
朱慈烺趕緊道:“是朕不讓他們打擾姐夫,這是什么把式?”陳燮笑道:“這叫體操,經常做,對身體有好處。陛下這么早就來了。是為了義務教育的事情吧?”
朱慈烺點點頭:“難啊,這么大一筆開支就算了,關鍵是這男女都要入學,真的推開了,全國都得鬧騰啊。”陳燮笑笑道:“其實臣已經在做了。不過不是在大明,而是在大員和興海城。在遼東也做了,只是女娃娃沒有強制入學而已。”
“要是民間也反對呢?尤其引發的民怨和騷亂呢?”朱慈烺第一次正面質疑陳燮。
“所以才要立法啊!因為只是在江南一個省試行,陛下只要同意試行就好了。至于怎么推廣,那是臣該頭疼的事情。”陳燮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朱慈烺急眼了,怎么能這么個態度呢?當即便道:“要是大臣們反對呢?立法的權利可不是朕一個人說了算的?”
陳燮突然仰面朝天,看看早晨的陰云,淡淡道:“下臣想做這個事情已經很久了,不管是誰出來反對,都是臣的死敵。為了大明江山永固,臣不介意在史冊上留下一點污名。”
這一瞬間的陳燮,語氣雖然很平淡,但是突然爆發出來一種傲睨天下的氣勢,即便是皇帝朱慈烺,也在這種氣勢面前忍不住的縮了一下脖子。這一刻他才想起陳燮是個什么人,興廢更替,陳燮真的要做的話,沒人能攔的住吧?朱慈烺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太平日子久了,很多事情都會被淡忘,實際上大明真正太平也沒多少年。
朱慈烺默默的走了,回到宮中就把陳燮的奏折以邸報的形式加印后發往天下。一個上午剛過去,下午就開始熱鬧了。首先跳出來的是國子監,祭酒孫從渡帶著一群監生,在宮門外站著,舉著一個大橫幅,上書“請誅國賊”。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誰。
內閣大臣們都被驚動了,意外整齊的來到了陳燮的辦事房內,就算是姜逢元也沒有落下,不過他的嘴臉無疑是在幸災樂禍。陳燮笑瞇瞇的一一拱手致意,眾人沉默不語的坐下之后,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周延儒,還是禮部尚書洪承疇開口道:“思華,你怎么想起來搞這個什么義務教育?大明中興之時,還是少生事端吧。”
陳燮還是一臉的微笑道:“大道理我就不說了,邸報上大家都看的到。我也知道大家反對的理由。但是我要強調一點,陳某人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就算是與天下人為敵,我也在所不惜。民怨可以有,但是必須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今天當著各位的面,我再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不要逼我動粗。”
眾皆愕然,盧象升拍案奮起,指著陳燮怒喝:“陳思華,你難道要殺光天下的正人么?”
陳燮面帶微笑,淡淡的回答:“魚肉草民,把自己的幸福生活建立在草民吃糠咽菜的痛苦之上的所謂正人,我倒是不介意殺的干干凈凈。盧建斗,這個答案你滿意么?對了,你也是做過外官的,我就想知道,在你的治下,士紳巧取豪奪百姓土地的時候,你管不管?我還想知道,先帝時大旱那幾年,無數百姓易子相食,你治下的士紳救了幾個?最后在說一句,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在剿賊的時候,多殺幾個魚肉鄉民的無良士紳。”一句話,如同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瞬間整個辦事房內的溫度似乎就下降到了零下。
一直在裝啞巴的周延儒,瞬間把眼睛睜開了,死死的盯著陳燮看了一會才道:“思華,慎言。”陳燮拱手道:“周相,抱歉。”周延儒閉目仰面,長久不語,室內眾人眼珠子都紅了,都在等著他說話。這個時候,大家都不敢主動撩撥陳燮了,只有等周延儒來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陳燮始終面帶微笑,不緊不慢的喝茶。室內的氣氛幾乎凝固的時候,周延儒總算是把眼睛睜開了,看著陳燮道:“何必呢?”
陳燮依舊微笑的拱手:“我答應過先帝,要讓大明江山一直傳承下去,有的事情就算天下人都反對,我也要去做。說句不好聽的話,實際上大明一度就要毀在你們這些人手里,所以我很客觀的說,你們治理不好大明。”
“陳燮,你憑什么這么說話?”姜逢元怒起,臉上又氣又急的責問。陳燮看都不看他,低頭吹了吹茶葉,淡淡的回了一句:“因為你們有私心!人都會有私心,我也一樣會有。但是我跟你們不同的是,我首先想到的是大明的江山永固,其次才是個人的利益。而你們中的大多數,不會在乎大明江山是否姓朱,換個人來做皇帝,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照樣能過的很好。哪怕是給異族當奴才,也不會有人在乎這個。”
這還是陳燮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說出如此誅心之語。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陳燮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們不服氣,但事實就是這樣。正因為如此,大明江山在被流賊和建奴肆虐的時候,你們中的大多數人,沒有戰斗的勇氣。你們知道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每一句話都是一把銳利的尖刀,一次一次的捅在大家的心頭。陳燮說的這些,是不能說出來的事實。大家都知道他說的對,但是沒有敢說,因為會得罪天下人。
陳燮說了,根本就不在意跟天下人為敵,實際上這個天下人是要加雙引號的。
現場再次沉默,周延儒嘆息一聲道:“思華,不能以和為貴么?”陳燮笑著拱手道:“周相,要不是以和為貴,我就不會單單在江南推行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