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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良娣這話聲音不大,可這時候確實刺耳。
眾人的目光唰的全都落到了她身上,嚇的她渾身一激靈,趕忙垂頭。
裴曜和太子妃自然也都聽見了。
太子妃側頭便是一計銳利的眼神掃向她,更是嚇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不過因為這話不吉利,也不想再提起,便也只是眼神警告,并未訓斥什么。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心里對這個孩子也不太看好。
七活八不活,這個說法,大家都知道,偏偏這孩子就是八個月里生的呢。
“殿下,您也守了一夜了,眼下楊側妃平安產子,您且先回去歇著吧,這里有妾身處理剩下的事就好。”太子妃還是開口勸道。
這是她作為嫡妻的責任,
裴曜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煩悶又倦累,便點了點頭。
旋即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一遍,最后落在了方玧身上。
“孤去碧落齋歇歇吧。”
“是。”
方玧心里雖意外,但也立即欠身應下。
隨后便在眾女眷或羨慕或平靜的目光中,跟在裴曜身后先行離開了。
裴曜一走,其他人自然也都沒留著了,太子妃擺手遣散了眾人,轉頭安排了些未央閣的事情。
當然了,都是動動嘴皮子,不插手的事。
三公子生下來這么體弱,萬一養不活,楊氏設計賴到她頭上就不劃算了,所以太子妃是一點兒不像沾手。
不過太子妃還是進去看了看楊氏。
說實話,剛生產完的房間內,氣味有些難聞,各種不知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太子妃不由蹙了蹙眉,但教養使她很快面色恢復如常,沒有做出什么嫌棄的舉止。
別的不論,此刻楊氏剛生產完,太子妃不稀罕做趁人之危的事。
但這一趟兩人沒見上面,因為楊氏生產脫力,此刻已經昏睡過去了,丫鬟們拉上了帳子,正給她擦身更衣呢。
不過進來這一趟也就是走過場,沒打算見人,所以太子妃在屋里站了一會兒便也就離開了。
而此時另一邊,裴曜和方玧剛到碧落齋。
見裴曜不太想說話,又是眼底可見熬夜的紅血絲,方玧便直接柔聲問道。
“殿下可要簡單沐浴,躺下先睡一覺?”
估么著裴曜這會兒吃不下東西,所以早膳也就沒問了。
“嗯,你安排吧。”裴曜在窗邊小榻上坐下。
顯得有些沉悶。
不過也是,孩子早產,生下來不健康,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呢,裴曜都這樣,可不知楊氏會如何傷心呢。
心里想著,方玧默默招呼著青容和雁微備水去了。
她也是累了一整晚,渾身疲乏,所以和裴曜各自分開沐浴的。
等穿著寢衣出來的時候,就見裴曜已經坐在榻上了。
“你們下去吧。”方玧朝身后擺擺手。
幾個丫鬟便安安靜靜退出了房間,順帶關上了門。
而后,方玧才緩步過去,在裴曜身旁坐了下來。
“殿下若是覺得頭痛心煩,不如妾身幫殿下揉一揉吧。”
裴曜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方玧便脫了鞋子上榻,跪在了他身后,輕輕幫他按摩起頭部來。
她手法好,素日裴曜就挺受用的,今兒按的時間倒是長許多,直到方玧都覺得手酸了,裴曜才抬手示意她停下。
旋即拉著她,跪坐在了自己身邊,輕嘆一口氣。
“你說,是不是孤手上沾了太多血,所以老天爺將天罰都降在了孤的孩子身上,老大剛生時也體弱,寺院的方丈說他三歲前有大劫難,或許熬不過去,如今算是渡過來了,慢慢身子也康健,但怎么老三又這樣呢?分明楊氏的胎,一直很好的。”
說話之時,方玧不難從他的語氣里聽出愁悶心疼,乃至自責的味道。
可見裴曜此刻真是這么想的。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裴曜這些年政斗,也殺了不少人,會有這種想法也實屬正常。
方玧知曉他此刻很需要寬慰紓解,所以也盡力的讓自己顯得溫柔。
雙手輕輕拉住了裴曜的手。
“殿下不要這樣想,殿下所殺之人,哪一個不是壞事做盡?老天爺若真要降罰,妾身說句該死的話,那大公子應當熬不過三歲的大劫,三公子也無法早產還平安降生了,您說是不是?”
“妾身知曉三公子早產體弱,殿下擔心,更說不得將趙良娣那七活八不活的胡話聽了去,但依妾身想,這八個多月生下的孩子,多養一個月呢,能不比七個月就生下的要長得好?民間的傳言不可信的!”
她說這話時,語氣溫柔又篤定,雙眸不錯神的認真看著裴曜。
說實話,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分析。
不過此時裴曜心思混沌,倒也真需要這簡明扼要的開解,聽罷確實也找回了些自己的主見。
定定看了方玧一會兒,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長呼了一口氣。
“你總有辦法叫孤心寬些,歇一歇吧,熬了一夜了。”
“嗯。”
方玧淺淺勾起唇角,低聲應答。
大約是太累了,這一覺倒也足睡了一個時辰,當然了,熬了一整夜,這么點時辰補覺還是不夠的,但總是能緩和些精神。
趕在午膳前,洪正進來叫醒了兩人,畢竟至今還粒米未沾呢,身子不能餓壞。
裴曜起身,邊用午膳,邊問了問未央閣的事。
得知楊氏至今還昏睡著,孩子倒是暫無大礙,面色淡淡的點了點頭。
用過午膳,裴曜就回了前院,還有政務要處理呢。
方玧送走了他,這會子其實還犯困,但宋秋荷端了消食茶來,哄著道。
“良娣剛用罷午膳,這就躺下對身子不好,不如喝了這茶,小坐片刻,消消食再午睡。”
“也好。”方玧笑了笑,不過很快就察覺宋秋荷眼下也有熬夜的烏青,便問道,“姨母昨兒晚上沒睡好么?怎的瞧著氣色不好。”
宋秋荷眼里露出擔憂來,“良娣一夜未歸,我又不便去外頭找,心里記掛著,就睡不著了。”
聽她這么說,方玧心里滑過一絲暖意,旋即放下茶盞柔聲道。
“姨母不必擔心我,您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呢,反正我身邊沒什么事兒,下午您就別當差了,在屋里好好歇著吧,您要是累病了,沒得叫我擔心。”
“那我聽良娣的。”
宋秋荷溫柔一笑,這模樣與方玧印象里,母親的樣子愈發重疊了在一起,不由跟著面上也浮出幾分思念來。
不過宋秋荷似乎沒有發現,折身默默退出去了。
喝過消食茶,方玧便就進屋躺下,接著補覺。
但外頭宋秋荷倒是沒有歇下,在方玧睡著之后,便拎著幾樣點心出了院子。
雁微瞧見問了幾句,她說是送去給針線局的老姐妹的,雁微便也就沒再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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