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紛紛綿綿下起雪來。
顏箏輕輕地推開窗,看到窗外絮絮飄飛的雪花,天地之間,蒼茫一片,像一幅畫卷。
但她很怕冷,再美麗的景致在畏寒這兩個字面前,便都是浮云了。
她小心地把木窗合上,將自己緊緊地縮在了厚厚的棉斗篷中,雙手不斷摩挲著暖爐。
珠簾攢動,荇草興高采烈地進來,“侯爺派人來傳話,說是今兒要去梅莊圍爐,請小姐也準備準備一塊兒去。”
她臉上露出花癡一般的表情,很是神往,“聽說昨天那位穆壯士也要去呢。”
顏箏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惦記上人家了。”
昨日在樓世子身邊當差的那位穆壯士,連續救了顏夕兩回,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她總覺得他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一般。
不過想了許久也沒有想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她也就釋然了。
她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呢,說不定是前世哪回曾有過的驚鴻一瞥,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罷了。
荇草咬著唇問,“小姐,梅莊,您要去嗎?”
她曉得顏箏畏寒,昨日晴好的天氣,才肯出去走一走的。
然而這會兒正下著雪,看情勢也許會越下越大,這對于出奇怕冷的二小姐來說,有些太為難了。
可她卻還想要多看幾眼那位英偉不凡的穆壯士……
顏箏將肩上的斗篷縮了一縮,半晌說道,“父親叫我去,我怎好推辭?”
她低聲吩咐,“荇草,去替我準備一身輕便但保暖的行頭,對,多帶兩個手爐。”
圍爐有什么稀罕的,能叫她冒著凍成一團的風險執意去梅莊的。也唯獨那個人而已。
才分開沒有多久,就開始想他了呢。
梅莊位于皇城極南之郊,再往外就出了皇城的地界,雖是偏僻。但卻難得坐擁山水蛙田,是處安謐寧和的所在。
因返回熙攘的皇城也不過是兩個時辰的車程,若騎快馬尚能更快一些,是以城中不少富貴顯達的人家在此處置業。
不過安烈侯累世勛爵,又向來得圣寵,他的梅莊位置最好,地幅也頗是遼闊,莊中建有觀星臺,若不計嚴寒爬上去一覽,倒是能將整個南郊看個遍。
安烈侯身為主家。這樣的宴會自然要先到。
待客的屋宇昨日就吩咐人清掃過了,燒了一夜的地龍將屋子熏得暖洋洋的,莊中設有酒窖,食材則是莊子里自產的,再加上昨日狩獵打下的各種野味。倒是足以款待貴客。
安烈侯興致勃勃地站在大廳,指揮著下人布置席面,向來不拘小節的他,連花瓶擺放的位置都要琢磨幾次。
顏箏心下覺得奇怪,她印象中的顏緘是個一心只顧朝堂事,對后宅置若罔聞的男人,所以。前世的安國公府才會有那樣多的紛爭。
她不由悄聲問安烈侯,“這筵席的事交給管家便是,父親何必要親自張羅?”
安烈侯神秘兮兮地說道,“除了晉王,還另有貴客上門,那人……是怠慢不得的。”
他抬頭看了眼廊外飄起的雪花。輕輕拍了拍顏箏的肩膀,“我記得你畏寒,今日叫你過來是不得已,但這會兒可不要在這里受凍了,叫人帶你回屋。你屋里暖。”
宴席設在申時,此時才午正,顏箏想到昨日一夜未歇,正覺得有些困倦,便也不勉強,笑著跟安烈侯告了退。
侍女引著她進了一處小院,恭敬道,“侯爺昨日就派人捎話來,說二小姐愛干凈又怕冷,務必要將這院子熏好燒上暖爐,若有哪里不合二小姐心意的,請盡管開口,奴婢們無所不從。”
顏箏怔怔地望著這小院,半晌搖頭說道,“這里很好,我很滿意,你退下吧。”
她認得這里。
前世她曾來過梅莊避暑,住的便是這座小院,祖父說,他請高人算過,這里叫做鳳眼,是梅莊最有靈氣的所在。
那時她是受到萬千寵愛的未來太子妃,自然得住最好的地方。
而現在,她不過只是個剛剛認祖歸宗的私生女,顏緘卻待她如此至誠,心里多少還是感慨萬千的。
屋子暖香,掃去嚴冬的寒意,顏箏舒服地窩在臨窗的美人榻上,卷著被褥看外面的風景。
她轉頭看見荇草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忍不住搖頭。
這丫頭自從昨日見過穆昭之后,便被穆壯士英偉的身姿深深吸引,今日宴請,景王會來,樓世子必定作陪,穆昭是樓世子的人,定然也要來的。
少女懷慕英雄,這是天性。
可穆昭的風度姿態,卻不是一個普通的侍衛該有的,這人渾然天成的大將風范,將來必定飛黃騰達,封侯拜將都無不可,若他已然成親那便罷了,若他還不曾婚配,將來的夫人定要從名門貴女中出。
荇草再厲害,也不過只是侯府一名丫頭。
何況她是家生子,世代都是安烈侯府的家奴,這樣的出身,不可能嫁給穆昭,連做妾都不成。
顏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頭,怎么能給樓世子的下屬做妾?這不通的。
顏箏想了想,便對荇草說道,“這會兒大廚房定是在忙碌,你去找管事問一問莊中哪處有小廚房,替我將帶來的藥煎了,我先睡一會兒,醒了再用。”
她大病初愈,身體仍然還很虛弱,尤其在這寒天,每日都要喝湯藥調理身體。
熬夜的事最重火候,要親自看著,一絲都不能分神,總也要個把時辰才好。
從前這樣的事,自然輪不到一等大丫頭荇草去做,侯府有專門煎藥的藥童,每日里都會定時將湯藥送來。今日也并不是非荇草不可,只是顏箏未免這丫頭閑坐著胡思亂想,便特意指派個活計給她,免得她越陷越深。
荇草性子雖然有些傲氣,但本分之內的事卻還是樂意干的,她領了命,囑咐了門外候著的小丫頭幾句,便拎著藥包往外出去。
喬木被留在秀春閣看家,荇草也去煎藥了,小丫頭們沒有資格進內屋服侍,屋子里一下子便空蕩蕩只剩下顏箏一人。
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以及許婚的承諾讓她興奮了太久,終于還是感到困倦了,她靠著溫暖的榻上閉上眼,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彷佛有什么濕漉漉的東西往她臉頰上湊,她皺眉搖頭躲開,但那東西卻像是生了腳一樣,又移到了她額頭,眉眼,然后是唇。
顏箏驟然驚醒,睜開眼卻看到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那人笑意盈盈望著她,語氣里卻帶著七分緊張和三分怒意,“還真是遲鈍,我來了這么久你都不曾發現,今日是我便罷,若是歹人登堂入室,你難道也一點警惕之心都不存有嗎?”
我很慢,但不會坑的,額,你們可以先不要看,等完本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