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賓客更是懵了,這兒哪兒來的樹,哪兒來的路啊?這好端端的也沒出門,就在家里辦個喜宴,這劫匪也會從天而降嗎?
那張府的老爺張老太爺有些坐不住了,見這劫匪只有兩個人,“哼”了一聲,沉著臉道:“張家的喜宴,豈容你們這些跳梁小丑放肆!”說著,高喊一聲:“來人!”話音剛落,呼啦啦進來一群家丁。原來這張府是當地大戶,免不了被盜匪惦記,因此平日里豢養了些拳腳師傅保家護院。
那黃衣漢子見來者不善,沖著旁邊的同伙點了個頭,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突然聽到一聲女人尖叫,便見那灰衣人身邊又多了個人,竟然是一身喜服的新娘!
“之遙!”幾人同時喊道。有新娘的父母和公婆、新郎官,還有她坐在賓客席中的表哥。
那穿黃衣服的劫匪“小胡子”嘿嘿一笑道:“此來不為財,專程就是為了劫個壓寨夫人。”她說著,將扇子折起來,用扇柄輕輕揭開薛之遙鮮紅的蓋頭,看了一眼,嘴上嘖嘖道:“果真是個美人兒,不虛此行,不虛此行。”旁邊的灰衣人看著自己的同伙,卻投來有些嫌棄的眼神。
原來這個劫了新娘的“小胡子”正是廿廿。她扮成劫匪劫了新娘子,原是跟之前參加過的另外一個張府的婚宴學的。臉上那道疤痕,卻是學的漢王朱高煦,因為她自見了朱高煦便覺得他一臉兇相,尤其是臉上那道疤,讓人觸目驚心,心中一直對其有幾分懼怕。因此便在臉上粘了一道疤痕嚇唬人。而她手中那柄折扇,那挑逗新娘的樣子,自然是跟著尹天曠有樣學樣。在廿廿看來,這便是男人最瀟灑的樣子了。
“你想干嘛?!”那張家老爺“蹭”地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語氣中的火氣直沖到房頂。原來在他心中,廿廿劫走的不是兒媳薛之遙,而是他張家的面子。堂堂豪門大戶,兒媳婦還沒過門便被山賊劫去當壓寨夫人,這讓張家以后如何在當地立足?這讓親朋好友如何看他這張老臉?
那薛家父母老兩口則顫巍巍地道:“求……求大王放了小女,多……多少錢我們都給……”老兩口臉上縱橫的皺紋中擠滿哀傷。
下面坐著的賓客有不少平日里嫉妒張家豪橫,此時,大多倒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
“唉!”廿廿嘆了口氣,一屁股倒是坐在了薛之遙父母的位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搖頭晃腦地吹了吹,喝了幾口說道,“這山寨中歲月寂寞,孤衾難眠,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小美人兒,叫我如何放手呢。”看了看薛家父母可憐巴巴的樣子,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又道:“這樣吧,你們給我換個人也成。”
薛家父母聽了,如逢大赦,隨手便將薛之遙的貼身丫鬟杏兒推到廿廿面前道:“這丫頭既漂亮,又伶俐。大王如果看得上,我們多多地陪嫁。”
那杏兒一臉驚恐,身子不由向后退著。
廿廿一臉嫌棄,搖搖頭道:“不行。”
薛媽媽馬上道:“大王想要什么樣的,天姿國色的我們也幫您買來,只要……只要放了小女……”說著,心疼萬分地朝著新娘子看去。那薛之遙蓋著蓋頭,看不到表情,身子卻微微顫抖著。
卻不想廿廿道:“我要換個男人。”
眾人一驚,不知廿廿是何意。
那薛媽媽還以為聽錯了,忙又問了一句:“什么?”
只見廿廿搖著扇子說道:“不瞞各位,”他說著,向薛家父母靠近了些低聲道,“我這山寨里的大伯呀,有龍陽之癖。”說著,眼光意味深長地向著云不知瞅了瞅。云不知一臉驚異又氣惱地回瞪她,廿廿卻只當做沒看見,繼續說道,“所以,這個年紀了,一直沒娶親。你們如果能拿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來換,這個小美人兒,大王我便忍痛割愛了。嘿嘿……”她說著,又有些心虛地向著云不知瞟了一眼,只見云不知氣得連看都懶得看她,面無表情。
在坐眾人聽了這話也都一片驚異之聲,不由紛紛地朝著云不知看去,口中議論紛紛,手上指指點點。云不知只用冷然的眼神沖眾人一瞟,賓客們馬上只覺得一股寒冷的殺氣,心中不由一個激靈,忙住了嘴。
話說廿廿被尹天曠一直小心翼翼地愛護著,怎么會知道龍陽之癖呢?原來是在離谷時,聽那些失意之人說的。那離谷中都是為情所傷之人,其中不乏同性之情不被世俗接受,最終無果而終,來到離谷療傷。
廿廿說完,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朝著眾人,最后將眼光留在了新郎張公子身上打轉,只把那張公子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看這小白臉兒就不錯。”廿廿不懷好意地笑道。
“不!絕對不行!”張家公子一邊說著,一邊心慌地朝著云不知看了看,“絕對不行!”他一臉害怕、慌亂和驚恐,又有幾分大戶人家公子的架子,臉上的表情相當復雜。
“嘿,”廿廿冷笑一聲,“看來你是要成全本大王和這個小美人兒啦!”說著,站起身拍拍屁股道,“那好!我就將這個小美人兒帶回去做壓寨夫人啦!”說著,欲拉著薛之遙向外走。張家的護院拿著大刀木棍虎視眈眈、嚴陣以待。
“慢著!”這時只聽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響起。眾人向著那聲音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身材頎長的男子站起身道:“我來換薛姑娘。”
“表哥!”話音剛落,只見薛之遙一下扯下自己的蓋頭,顫抖著聲音叫道。
眾人只覺眼前一亮,只見那薛之遙粉面腮紅,柳眉杏眼,果真是個美人。
表哥卻只看了她一眼,從賓客席中走到前面來,又說了一遍:“我來換她。”語氣如磐石般堅定。
那薛之遙聽了,淚水嘩地一聲流了滿臉。
廿廿又學著尹天曠的樣子,將折扇托起那表哥的下頜,壞笑道:“倒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白臉,不錯,不錯……”說著,調皮地向著云不知瞅了一眼,那云不知白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這就好,這就好!”薛家父母摩挲著胸脯,都松了一口氣。張家老爺則道:“我會補償你父母的。”那口氣中,倨傲倒大過感激。
那表哥似是沒聽見,只是久久地凝視著之遙,之遙也久久地凝視著表哥,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張家公子臉上不由有些陰晴不定。
“那就請兩位大王帶著這位公子哥兒回……回府吧”,那司儀陪著笑道,胖胖的臉上擠出好幾個下巴,“今天正是好日子,兩位……”他說著,意味深長地瞅了瞅云不知和表哥,“兩位也好早……早成好事……”
坐中的賓客聽了,也都不由憋著笑。
卻見廿廿穩穩地坐到喜堂上,又悠然地喝起了茶,不緊不慢地說道:“不忙不忙。”
那張家老爺見狀,回頭吩咐了下人一聲,馬上有人送上一個托盤,上面擺滿了明晃晃的銀子。坐下眾人不由都“啊”了一聲,眼中閃著貪婪的欲火。
只聽那張老爺道:“一點小意思,請大王笑納。”語氣中倨傲依然。
廿廿卻朝那些銀子看都不看上一眼,說道:“你當我們山匪不要面子的?”
眾人一驚,不知她是何意。張家老夫人小心翼翼道:“大王是嫌這銀子少嗎?”
廿廿擺擺手道:“我們做山匪的,千辛萬苦來劫了大戶人家的喜堂,結果就領了一個小白臉回去了,你們是該結婚結婚,該吃酒吃酒。哪有這么善良的山匪?”
他這一席話說的眾人面面相覷。
“大……大王,您還想要怎樣?”薛家老爺陪著小心問道。
廿廿道:“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門親。我們山匪十惡不赦,自然是要拆了你們這門婚。”
眾賓客聽廿廿自己評價自己十惡不做,心中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只有薛家父母的心又提了上來,那薛媽媽趕緊道:“大王,您可是答應了要放了小女的。”
廿廿粗著嗓子揮揮手:“答應了,自然是作數的。那就……”她轉了轉眼睛,指著薛之遙和她表哥道:“那就讓這兩個人成親,然后我們把這小美人兒的老公搶走,不就是又拆散一對是一對了嘛!”說著,得意地拍手笑著。那可愛的神色,卻是臉上偽裝的裝容都擋不住的。
“萬萬不可!”張家公子道,“這是我媳婦兒。”那張公子對薛之遙并無幾分情意,但見了她蓋頭下面的花容月貌后,心中倒是生出了幾分不舍。
“好呀,那你倆成親,我們把你搶走,拆散你倆這對苦命鴛鴦。”廿廿一臉壞笑看著張家公子。那張家公子忙向后退了退,擺擺手道:“不,不用了,還……還是他們兩個般配……”
廿廿嘿嘿一笑,“我覺得也是。”這句話,卻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幾分小女人的柔情。張家公子亦是閱女無數,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晃了晃頭,看著眼前這個長著刀疤的小胡子男人,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連張公子都說他們兩個般配了,你們兩個今兒個就在這里拜堂吧!”廿廿笑著牽起兩人的手,將他們拉到喜堂中央,沖那司儀道:“快喊你的一拜天地。”
那司儀愁眉苦臉地看看張家老爺,又看了看云不知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苦著聲音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不一會兒,薛之遙和表哥竟是拜了堂,成了親。兩人相視凝望,目光中的柔情和絕望相互糾纏。
“呀!我倒忘了!”廿廿拿著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咱出來時,山寨鍋里還燉著肉,怕是該燉糊了,咱得趕緊回去看看。”廿廿這話卻是沖著云不知說的。
云不知當真是哭笑不得,心道:“你編個理由能不能編個合理點的,堂堂山大王,手下連個看火燉肉的都沒有嗎?那還充什么山大王。”
廿廿拉了云不知匆匆向外走,驀地又回頭道:“我回去看鍋里的肉,你們一對小夫妻要恩恩愛愛的,我過幾天就回來拆散你們!”說著,瞅了張家公子一眼道,“若是我回來這個小美人兒換了相公……反正換了誰我就帶走誰。”說著,學著尹天曠的樣子壞壞一笑,便拉著云不知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的張薛兩家,和在坐的賓客眾人都莫名其妙的。這對劫匪這么一鬧,沒劫銀子,也沒劫人,只是給新娘換了個新郎!那些看熱鬧的不由暗嘆這兩個劫匪干的也太不上心了。
話說廿廿與云不知兩個離了張府,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去住客棧,怕露了餡,便還是在郊外找了個土地廟落了腳。廿廿脫了偽裝,這一路上不停地嘰嘰喳喳地就著大鬧張府喜堂的事說說笑笑,云不知則一直沉默不語,但卻也不去打斷她。到了土地廟,廿廿還一直說說笑笑的,云不知卻凝然朝著廟中望去,廿廿奇怪,順著云不知的目光望去,還沒看明白什么,只聽一人大喊:“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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