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石嬌娥的神色一緊，瞬間瞪大了眼珠，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也死死地捏住了裙擺。
“你……再說一遍。”石嬌娥的聲音有些飄渺，面上努力德維持著平靜，但手心卻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她被囚禁于敵營兩年，生生的忍受了兩年的痛苦。如今，她才剛回來，韓秀就要把她的兒子送走，送去北晉做人質？！
他憑什么？！
“前庭傳來消息，皇上要把二皇子送給北晉做人質，換取北晉的退兵！”婉如再次急促的說道，眼中滿是焦急和擔憂。
“娘娘，我們該怎么辦才好？以二皇子如今的狀態，如果他被送到北晉，一定會活不下去的！”婉如徹底的慌了神，說話都不經過大腦了。
“婉如，休得口無遮攔！”婉夕拽了婉如一把，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聽到這樣的消息，娘娘本身已經六神無主了，作為下人不僅不能為主子分憂，竟然還在一旁危言聳聽，亂了主子的心神。
“婉如說的沒錯，以瑯兒現在的狀態，若是被送去北晉，恐怕會活不下去的……”石嬌娥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覺得一陣胸悶氣短，喉嚨灼熱。
楚陽是正人君子，但這畢竟是戰爭！
就像自己上次一樣，不還是被楚陽押到了大鼎之上，差點被煮成了人羹？！
自己上一次能逃脫，完全是僥幸，誰能保證下一次也不死？
而且，瑯兒自從搬進朝陽殿，已經許多天沒有說話了。石嬌娥每次去看他，他都仿佛看不見一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韓瑯如今的狀態，一般是抱著膝蓋發呆，或者是喃喃的要去找“娘親”，或者不停的自言自語：“娘親為何不要瑯兒了。”
她怎么能忍心，讓瑯兒再經歷一次拋棄？
“韓秀，他也是你的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你簡直連畜牲都不如！”石嬌娥死死的咬著嘴唇，眼里閃爍著無法遏止的怒火。
“朝臣們都同意了？”石嬌娥冷笑了一聲，聲音仿佛刺骨的寒冰一般，婉兮甚至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濃烈的殺氣。
在動物的世界里，剛生完幼崽的母獸，攻擊性總會變得非常強。只要有人覬覦它們的孩子，它們就會亮出銳利的爪子，還有鋒利的牙齒，就算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為孩子消除隱患。
婉兮小時候，就被護崽的母貓撓過。
可惜，韓秀卻忘了這個事實，那就是為母則強——千萬不要惹怒當母親的女人！你敢算計和傷害她的子女，她就敢豁出一切和你拼命！
之前，韓秀不在乎韓瑯，放任柳隨珠苛孩子，石嬌娥已經怒火中燒。而這一次，韓秀的做行為，算是徹底踩到了石嬌娥的底線。
“傳消息的人，沒有提朝臣的反應。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確定，就算當時有人反對，只怕也是少數。”婉如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本宮知曉了。”石嬌娥點頭，神色平靜的讓人害怕。
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她早已經看透了人性，也不敢對人性有所期待。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通常都會選擇犧牲別人。不論這個別人是個孩子，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同情心？憐憫心？
那是在衣食無憂之后，才配擁有的奢侈品！
“皇后娘娘……”婉如有些不放心，擔憂的看向石嬌娥。
連她這個下人，在聽到消息的時候都亂了心神，心底憤怒的快要炸開了。可想而知，皇后娘娘是二皇子的親娘，在得知兒子要被送去做人質時，又該是怎么樣的心情。
“本宮無礙。”石嬌娥擺了擺手，起身往韓瑯的屋子走去。
“瑯兒，娘親來看你了！”石嬌娥蹲在韓瑯的面前，凝視著他毫無焦距的雙眼，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陣酸澀。
和往常的情況一下，韓瑯就靠坐在床邊，蜷縮著小小的身子，抱著自己的膝蓋，眼神木然的看著遠方。
石嬌娥和他說話，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就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一樣。
“瑯兒，你的父親又兵敗了。”石嬌娥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她甚至都沒有看韓瑯的眼睛，只是按住了他的肩膀。
“上一次兵敗，他拋棄了你的祖父，又扔下了娘親和你們姐弟，企圖拖住北晉的追兵。”石嬌娥撫了撫兒子的頭頂，繼續說道：“而這一次，他又想出了新的主意。他要把你送給北晉做人質，換回北晉的撤軍。”
石嬌娥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她并沒有看韓瑯，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她說出戰敗兩個字的時候，韓瑯的身子明顯一僵。甚至，當她說起要把韓瑯送走時，他的眼皮還微不可察的抖動了一下。
“娘親該怎么辦？娘親到底該怎么辦？娘親也想阻止他的，但是根本阻止不了。”石嬌娥松開了兒子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突然站了起來。
韓瑯仍舊木然的看著前方，只是身子卻不知何時繃緊了。
“娘親會保護你的，娘親一定會保護你的。”石嬌娥握緊了拳頭，不斷的喃喃自語。她此刻不是要說給韓瑯聽的，而只是不斷的在催眠自己。
她能做到的，她一定能做到的！
不行，她不能再浪費時間，她要聯絡所有的力量，將瑯兒留下來！
石嬌娥走了之后，原本仿佛泥炭木雕般的韓瑯，竟然動了一下眼珠子。然后，他就像突然活過來了一般，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從地上站了起來。
有些事情，他不愿意相信；但這不代表著，他就什么都看不明白。如果皇后沒有說謊，那就意味著他要被父皇拋棄了。
韓瑯委屈的紅了眼，用力的咬著嘴唇，眼淚卻仍舊從眼角往下跌落。
一滴，兩滴，三滴……
韓瑯只覺得，自己的胸腔一陣陣的發悶，就仿佛被許多棉花團給塞住了一般，讓他非常的壓抑難過。他甚至不敢去回憶，也不敢仔細去想，因為每當他開始回憶，總會發現許多曾經忽略的細節。
失望，委屈，難過，壓抑的他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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