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澤荒原上,崇山峻嶺極少,但分布大片低矮的山嶺,覆蓋著茂密的原始密林,常常連綿數百里、上千里都不斷絕;而低陷區域則是大片此時叫冰雪覆蓋的湖泊沼澤,每到春夏季,就洪水泛濫。
此時進入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冰堅雪厚,湖泊沼澤與原始密林的邊緣區域,成為挺進玉柱峰的便捷之路。
車隊差不多行進到離玉柱峰四百里外停了下來,依一座側崖險峻的石嶺伐木造墻,將隨同的銅車銜接起來,兩天工夫就造成一座臨時的營寨。
營地是滄瀾學宮的營地;散修除了拿獵殺的青狼過來交換獎厲,否則不允許進入營地的。
學宮弟子沒有在營地多作停留,就分隊繼續往玉柱峰方向開拔,兩三千散修也蜂擁而去。
鬧哄哄的營寨,在建成翌日的黃昏,就冷清下來,里里外外都看不到還有幾個人在。
站在寨墻上,看著興高采烈遠去的學宮弟子跟散修,樓適夷的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笑,夕陽的余暉打在他略高出的額頭上,卻怎么都照不亮他眼睛里的陰翳。
樓爻走進營寨,遠遠看到樓適夷站在寨墻上,眺望玉柱峰方向。
學宮長老及諸府隨行的尊長,大多在銅屋車或帳蓬里入靜潛修,樓爻怕說什么事情落進他人的耳中,給樓適夷施了一個眼色,示意出營地說話。
樓適夷走出營地,到一座松樹嶺里與樓爻見面,這時樓離也聞訊趕過來,問樓爻:“你們盯上陳尋沒有?”
“渠師所料不差,我們遠遠盯在北山諸人身后,在蒼龍嶺果真看到他們跟陳尋匯合,”樓爻說道,“陳尋見擺脫不了我們,第二天就獨自離開,行蹤詭異難測,應該是躲到那個旮旯里藏起來了。我們就盯著北山那幾人,多繞了兩天路趕了過來。看北山那幾人聯絡散修,沒有急著趕去玉柱峰,看他們的架勢,我懷疑陳尋有機會,還會趕回來跟他們匯合。我們是不是把他們給做掉?”
“蘇靈音盯在這邊,沒有機會下手啊!”樓離搖了搖頭,讓樓爻不要魯莽行事,說道,“眼下還是適夷的試煉要緊,青陽師祖也是這個意思……”
樓爻想想也對,樓適夷三年被陳尋所辱,心結甚深;青陽師祖力排蘇靈音、蘇青峰等的阻攔,同意樓適夷邀戰陳尋,也是基于此。
而以青陽師祖的眼界,壓根就不會管鬼奚部與北山九族的恩怨。
要是鬼奚部一定要將適夷拉入跟北山九族的恩怨中去,說不定還會惹得青陽師祖不高興。
不過怎么說,此時殺陳尋的目標是一致的。
樓爻說道:“我這趟也不去玉柱峰,就盯著北山的這幾人……”樓爻說道。
樓離作宿武尉府的客卿隨行,說不定什么時候,會被十三爺遣到什么地方去干苦活,他師父以及四爺,都希望適夷能殺了陳尋,但顯然不會出手做什么事,鐵心桐、古劍鋒、宗崖那幾個,身手不弱,也就需要樓爻留下來盯著。
“待我降服雙頭鷲,自有精力挖地三尺,將那雜碎挖出來千刀萬剮!”樓適夷一想到那個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齒,似乎吐出的每個字節都蘊藏滔天恨意。
樓適夷卻是不知,陳尋與阿青始終都藏身在離營地三十里外的山嶺,一直都極有耐心的關注著營地里的一切。
雖然三十里已經超過追魂印感應微弱氣息的極限,但陳尋怕驚動營地里的強者,也不敢嘗試靠得太近。
他看到雙頭鷲離去,往西北而飛,他就守在營地的西北角方向,等著樓適夷出營來。
怕被監視,陳尋也不去跟宗崖他們聯系,知道他們平安趕過來,跟千蘭見上面就好。
三天之后,樓適夷才離開營地,背著一把劍刃漆黑無光的無鞘巨劍,身穿紫色袍衫,用斗笠遮擋風雪,獨自往西北方向而行。
陳尋與阿青一路上風餐露宿,遠遠的綴在樓適夷的身后。
樓適夷修煉縛龍訣,靈覺也極為敏銳,更有習得追魂搜蹤的秘術,但他此時專心致志,只想盡早將那雙頭鱗鷲降服,完全沒有想到,陳尋此時非但沒有千方百計逃避他的追殺,反而一路都遠遠的盯在他的身后,一同往西而行。
兩天之后,差不多繞到玉柱峰的西北方向,陳尋看到樓適夷獨自進入一座藏在山嶺與密林之間的沼澤地里。
沼澤地看著不大,也說十數二十里縱深的樣子,卻有刺骨的寒氣,從沼澤深處往外溢散。
山外的湖泊沼澤,此時都履蓋厚厚的冰層。
而這處沼澤,明明要比山外更為嚴寒,然而拔開茂密的灌木跟薄草,就見枯枝腐葉下的寒水,沒有半點要凍結的跡象。
一路西行都肆無忌憚的樓適夷,進入沼澤地之前,就變得小心翼翼的起來,也不知道他使用什么功法,趴在地上,雙手雙腳觸地而行,遠看就像是一只大蛤蟆,悄無聲息的鉆入灌木與蒲草之中。
這情形叫陳尋也心生警覺,不知道這座看似平靜、叫無數灌木與蒲草遮蓋的沼澤地里,藏有怎樣的兇險,竟叫樓適夷也如此的謹慎,難道這里就是那雙頭鱗鷲的老巢,樓適夷以這種古怪的功法掩藏他的氣息?
陳尋沒有急著跟蹤樓適夷進入沼澤地,而是退到一座石坳里,祭出追魂印,去感應樓適夷的氣息,看他進入沼澤地意欲何為,看那頭怪鷲的老巢是不是就在沼澤地的深處。
然而陳尋剛將靈識注入追魂印,赫然感應到沼澤深處竟然藏有數以百計的異獸氣息。
這些異獸氣息看著不強,但數量極多,密茬茬的藏在蒲草深處,陳尋即使遠在十數里之外,也覺得頭皮發麻、背脊生寒。
不要說他了,就算是還胎境的強者,冒失的闖入這片沼澤,結果也是有死無生。
陳尋與阿青悄然翻出石坳,潛到沼澤邊緣,趴在地上,拔開蒲草,赫然看到一只比狍子都要大的黑色巨蟾,正趴在十數丈外的寒泉之中,鼓著丑陋的眼珠子看過來,冰冷無情的眼珠子透漏兇焰,舌頭飛吐,似要將陳尋當蟲子卷過去吃下。
陳尋不及后退,那頭有狍子大小的寒冰蟾極瞬之間由靜轉動,后足就像上了彈簧,猛的縱跳過來。
巨蟾在半空中,沒有刺出它像利劍一樣的捕蟲長舌,而張口就吐出一團白霧,瞬時在化作棱角鋒利的寒冰巨箭,就朝著陳尋的臉面打來。
陳尋摁住暴躁要撲出去的阿青,閃過臉面要害,胳膊硬生生的挨了這記寒冰刃,骨頭給震得生疼,血肉也給打掉一大塊。
血還沒有噴出來,胳膊上的傷口就給透漏而入的極寒玄氣冰住,情況并不比血濺滿地稍好,陳尋半片身子都差點僵在那里。
好精純的極寒玄氣啊!
隨隨便便一只賴蛤蟆,就能張口吐出如些精純的極寒玄氣,還能在瞬息凝成寒冰刃,還真是叫人驚嘆。
樓適夷就在十數里外的沼澤深處。
陳尋要出手滅了這只巨蟾容易,但想不驚動樓適夷則難;再者,他壓根就不知道沼澤深處藏有多少只巨蟾,要是在水邊殺了一只,引來一堆,他就是自找死路。
陳尋氣血運轉瞬搬運數周,就化解掉入體的寒氣,拖著阿青的前腿往后走。
那只黑蟾得勢不僥人,像箭一樣縱跳上岸,在半空中朝著阿青的豹子頭,張口就噴出一團寒霧。
阿青張開血盆大口,攔腰就將送上門來的黑蟾一口咬住,“啪”的一聲,將那只巨蟾咬成兩截,然而它也叫那團寒霧打了正著,瞬時就見一層寒冰將它的頭顱冰住。
阿青張開的血盆大口古怪張在那里,也沒有辦法合上去,整個獸軀就從半空栽下來。
陳尋感應到有十數只巨蟾正從沼澤深處撲來,不敢滯留片刻,抱起重達六七百斤重的阿青,貼著地面就竄入密林深處,擺脫十數只巨蟾的糾纏。
阿青除被寒霧打了正著之外,吞下的半截巨蟾還帶有蟾毒,就見它半身不遂的躺在樹窩子里,眼珠子都給毒得發綠,滿嘴都是寒霧凝出的冰渣子,動彈不得,就可憐兮兮的等著陳尋喂它丹藥解毒。
即使這頭巨蟾長有狍子大小,但這點蟾毒還毒不死一頭玄豹。
陳尋也沒有管阿青死活,讓它吃點苦頭,丟它在樹窩子,他爬上樹冠,繼續盯著沼澤深處的動靜。
陳尋猜想沼澤深處應有一座巨型寒泉,灌木及蒲草深處的不凍寒水,應是都從地底寒泉涌出。
巨蟾在這片人跡未罕的寒潭沼澤里棲息生長數百年,個個都長得跟狍子似的,沒有什么好叫人驚訝。
而叫陳尋心驚膽顫的,是沼澤里的巨蟾,數量多得超乎想象。
他沒有激活身上穿的三重符甲,胳膊硬生生的受一擊寒冰刃,只是給打掉一塊血肉,但巨蟾可不講費爾潑賴精神,要是有三五十只黑色巨蟾一擁而上,噴射寒冰箭,陳尋心想這身上這件樓礁拿命輸給他的這件三重金剛玄符秘甲,瞬間就會被打成廢銅爛鐵。
陳尋不想找個隱蔽之地挖坑跳進去,把自己埋三個月后,再去找樓適夷握手言和,玉柱峰的熱鬧,他還想跑過去看一看呢。
然而,只要讓樓適夷降服那頭怪鷲,陳尋還想在玉柱峰周邊活動,就會變得極為兇險。
雙頭鱗鷲自身極端強橫,甚至不弱于還胎境初期的強者,未必就比蘇青峰所騎乘的那頭黑鵬差多少。
而更叫陳尋頭痛的,是鱗鷲鳥目銳利,三四十里外的雪兔都難逃鷲眼的搜尋。
同時雙頭鱗鷲氣血雄厚、飛行極速,樓適夷騎著雙頭鱗鷲,兩三天時間就能將玉柱峰周邊的區域搜索一遍,再有樓爻等近百名鬼奚部子弟在地面配合,陳尋到時候怕是連露頭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當年諸葛亮降服孟獲,還搞七擒七縱呢;樓適夷想將雙頭怪鷲降服,為己所用,也絕非一件易事。
看到樓適夷在學宮弟子面前,跟那頭怪鷲纏斗了大半天,最終還是將那頭不甘馴服的雙頭鱗鷲放走,陳尋就猜測樓適夷還會再次摸到雙頭鱗鷲的巢穴里。
看這情形,雙頭鱗鷲多半將巢穴,就建在這片沼澤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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