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難為

第一章 初入宮掖2

龍瑄炙前腳剛離開坤儀宮前殿,就聽見清雪奏報永壽宮舒貴妃和咸陽宮鄧嫻妃來朝覲皇后。

全副皇后大妝的樂暉盈坐在正殿寶座上,早間用膳時龍瑄炙對她說的話言猶在耳:初入,萬事俱不熟稔。舒貴妃攝六宮事多年,可先將諸事交與她代你過問。等你熟悉規制之后,便可得心應手處置諸事了。

這話若是父親得知,只怕就是一場不可避免的風波。皇后,一個這樣的頭銜為什么偏偏要落在自己頭上?十四歲,雖是將笄之年尤未成年。怎么去應付中這些形形色色的女人還有那個年長自己許多的皇帝?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兩個同樣盛裝打扮的主位在寶座下叩頭行禮。

樂暉盈坐著受了三跪六叩大禮,這只是主位覲見皇后大禮。等到七日之后,與皇帝告祭太廟祭祀祖先之后,還要接受滿朝命婦跟所有妃嬪的叩賀大禮。只有天子嫡妻元后才有這種禮遇,若是繼后或是妃嬪升為皇后俱無如此尊貴禮節。

“平身吧。”樂暉盈含笑頜首算是回禮。

人都說她幼年入宮不知禮節,難道大婚前半年的教授宮中禮儀都是白費?她父親樂文翰是朝中三公之首,又是天子太傅。什么樣的禮節儀注,她會不知道!

站在寶座東側的應該就是皇長女妤琛公主的生母,大名鼎鼎的永壽宮舒貴妃。覲見皇后,穿的居然是金色繡七鳳的皇貴妃服色。皇朝禮制:皇貴妃服色只比皇后少兩只鳳凰,而貴妃跟妃子平級,服色上只有五鳳。因為皇貴妃在缺少皇后的情況下是能夠攝六宮事,行使皇后一切權利的。有人說皇貴妃是副后的代稱倒是沒有說錯。

這樣的公然僭越若非身后有人準允,以她代管六宮來說應該是明白后果如何的。還有云髻上那只璀璨生輝的點翠鳳簪也是要壓過人一頭的,這樣全副的打扮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么?

緊跟在她身后就是咸陽宮鄧嫻妃,一臉嬌媚的笑意。倒是一身老老實實的妃子服色,卻在耳墜上用了兩粒瑩潤耀眼的東海粉珍珠。這是去年年下父親親手進奉皇帝的外藩貢物,父親那時戲言若是喜歡就留在家下,倒是自己覺得這等珍珠色彩雖是少有反不如本色中看方才進獻的。

看來說是朝覲中宮,不過是到這兒給自己敲一記警鐘來了。心下如此想著,自幼被父親教導的規矩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抬手捋了捋前襟的翟鳥紋飾明黃霞帔,依舊端坐在寶座上:“給兩位娘娘設座。”

莫顏和榛遐看著小宮女端來兩個錦墩放在珠簾外。“謝娘娘賜坐。”

兩個人先后坐下,榛遐分別奉上兩盞清茶。

“臣妾本來早就該來給娘娘請安,只是六宮事多分身乏術,加上妤琛這孩子實在黏人。失禮之處,望娘娘恕臣妾不周之罪。”舒貴妃端著茶欠身道。

樂暉盈嘴角微微一翹:“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貴妃太仔細了。”

舒貴妃有些得意:“于娘娘看來不過些微小事,臣妾不敢等閑視之。皇上命掌管六宮,不知禮數如何服眾?!再說朝覲中宮原是臣妾分內之事,臣妾不敢怠慢。”

樂暉盈睫毛低垂半晌:“貴妃掌六宮事今早皇上已對本宮說過,本宮初來禮數不如貴妃嫻熟。日后少不得要貴妃襄助一二,還請貴妃不要推脫才是。”

舒貴妃顯然沒料到這位當朝一品太傅之女說話居然如此謙遜有加,想來為人不過爾爾。只是礙于她是六宮之主,不敢太過放肆:“這話不用娘娘囑咐,臣妾也會幫著娘娘的。”

“是啊,娘娘是不知道:貴妃姐姐精明能干,皇上素來贊不絕口的。”身后的鄧嫻妃掩嘴嬌笑。

舒貴妃從來跟嫻妃面和心不合,想不到這回會在樂暉盈面前稱贊自己。驚詫之余少不得回頭對她投去滿是謝意的一瞥。

樂暉盈笑笑:“事多,原本就該是越能干越好。”

“是啊,這樣才能給娘娘分勞。”舒貴妃優雅地喝著茶,眉目之間極盡媚態。

鄧嫻妃款款笑道:“從來就聽說娘娘是相府千金,今日一見娘娘風姿果然是臣妾等不及。”

“這話太過譽了。”樂暉盈一笑:“不過是老父為皇上分勞,本宮也就沾了父親的光了。”

舒貴妃被鄧嫻妃兩句諂媚樂暉盈的話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鄧嫻妃還可以說是小家碧玉。家中數代行醫,頗有名氣。而自己選進宮做太子良娣,則是宮廷三年一次的選秀,身為良家子而選進東宮的。也算是肚子肯爭氣,給無子的皇帝生了個大公主這才有了貴妃之位。若是鄧嫻妃生女在前,她就是貴妃了。

“實在是倉促得緊,也沒預備什么給你們做見面禮。給每位預備了一對兒玉鐲子,若是不嫌少就請收下。也算是本宮的一點心意。”目示莫顏拿出兩個錦盒,當面打開。兩副一模一樣的羊脂玉鐲,雕琢工藝絕對與宮中之物有過之而無不及。

“娘娘,這是傳說中的芙蓉玉鐲吧?”鄧嫻妃笑著接過。

“不知是什么,我哥哥只是看著還不賴就給了我。”樂暉盈報之一笑:“只是聽說這種玉有一種最好的成色,叫做紫氣東來。渾若羊脂的玉石上帶著絲絲紫韻,方才得名。也就是這個緣故,這塊整玉才被買了下來雕琢成玉鐲。”

“真的呢,果然是有娘娘說的那種紫韻。”鄧嫻妃推了推看著玉鐲發怔的舒貴妃:“貴妃姐姐,你說是吧?”

舒貴妃微微發窘,不愧是相府千金。這樣大手筆的見面禮,一塊整玉只是用來雕成兩副玉鐲還用來打賞。若不是當朝一品的宰輔,富可敵國誰能有這樣的氣魄。“謝娘娘厚賞。”

“若是這般謙讓,本宮會以為是嫌棄太過菲薄了。”樂暉盈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淡淡一笑。

“娘娘時候不早了,只怕妤琛這孩子不見臣妾,該鬧起來了。”舒貴妃起身告辭,第一次見她不知深淺,便不想在她這兒多待。

鄧嫻妃本想多坐一會兒,看她做辭也只好跟著起身告辭。

“本想留你們一起用午膳的,既然擔心大公主也就不虛留了。”樂暉盈欠了欠身:“下次,把兩個孩子一起帶來坐坐。”

“是。”兩人道了萬福,帶著各自的宮女出了正殿。

樂暉盈由莫顏扶著下了寶座,慢慢走了幾步:“卸了這鳳冠吧,太沉。”

“小姐,那兩對鐲子是大公子好容易尋來的紫芙蓉玉雕成的。怎么就給了她們?”榛遐給她解著鸞帶。

“還叫小姐,”莫顏提醒道:“被人聽見就說是沒規矩了。”

“一時叫順了口,娘娘別見怪。”榛遐吐吐舌頭。

“出了這兒就別犯了,只咱們三個人的時候沒那么多計較。”樂暉盈換回簡單的衣飾:“兩副玉鐲子算不得什么,再說哥哥原本就是與我賞人的。你們幾時見過我戴這些東西?”

莫顏給她梳著頭發:“聽舒娘娘說話,分明有著炫耀的意思。”

樂暉盈自己順著鬢邊的兩縷青絲:“掌六宮事,本來就能炫耀一二。”

莫顏從首飾匣子里挑了一只蘭花頭束發簪子給她綰住長發,又用小鏡在后面照著讓樂暉盈在銅鑒中看倒影。

“昨兒吩咐你的事兒怎么樣了?”樂暉盈解下脖項上的項圈:“要是再不換個廚子,可就要膩味了。”

“小姐別急,不是幾天皇上還在這兒么。要是這么急著換了,只怕不妥。”莫顏對鏡笑道:“不過已經讓人回府說了,只怕就要以前伺候的廚娘或是誰來伺候的。”

“不喜歡那溫火膳,還有人嘗膳。”樂暉盈轉過頭:“連個紅棗建蓮湯都做不好。”

榛遐笑起來:“是看著這幾日小姐胃口不好,又不想跟御膳房打攪。所以在偏殿我們自己弄個小廚房,以后讓云姨姨送個廚娘進來伺候。這兩天小姐就委屈些,將就試試我們的手藝。”

“你們?!”樂暉盈睜大眼睛:“自來跟著我什么都做過,就是沒下過廚房。我不信。”

“小姐也太小瞧人了。”榛遐有些不服氣:“這是我做的銀耳湯,小姐先嘗嘗。”

樂暉盈遲疑著拿起羹匙略略嘗了一口:“是比他們的略好些。”

榛遐撇撇嘴:“小姐就不會夸夸我,瞧瞧我的手都燙起泡來了。”說著把蔥管似地十指伸到樂暉盈面前。

“怎么不仔細些。”樂暉盈笑著拿出一只碧玉盒子:“這是上好的傷藥,涂一次就好了。”說著用玉簽子挑出一些涂在榛遐手上:“要是真不會做就罷了,我還吃那溫火膳去吧。”

“別說小姐,就是我們看得都吃不進去。”榛遐特意出去看看,方才進來:“希公公的口水,呃,怎么還有胃口吃。”

樂暉盈看她吐舌頭,掌不住笑道:“那天早上才一見我也受不得,還好清雪沒給我搛趙希試過的菜。”

莫顏給她端來兩碟新出爐的點心:“瞧著點心局做的蝴蝶酥和杏仁酥還不錯,娘娘試試看。”

拈了一塊拿在手里,一只展翅欲飛的金黃色蝴蝶在掌中翩翩起舞。“這東西不見得多可口,只是這模具做得精致。”

“娘娘!”門外傳來腳步聲,樂暉盈一人出去。清雪笑吟吟道了個萬福:“萬歲爺回宮了。”

一身輕裝軟扮的樂暉盈忽覺自己卸妝太早,只是再換已經來不及了。順手攏了攏頭發,罩上一件外袍迎了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依舊是端莊的大禮。

龍瑄炙點點頭:“早間貴妃他們來過了?”一面示意她坐下。

“是,貴妃和嫻妃都來過。”樂暉盈點點頭:“六宮之事繁縟,皇上顧慮極為周詳。著實應該有如貴妃者才能事事妥帖。”

龍瑄炙慢慢啜著茶,他是熟知樂家人的。樂文翰自不必說,從督撫直到如今位列三臺,他的門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放眼看去,每日在自己眼皮下晃動的官員有大半是出自他門下。人說天子門生,而這朝中連天子都是樂府門生。

至于樂暉盈的兩個同胞哥哥更是有名的能吏:樂輝懿掌管禁軍多年,又兼管著吏部跟戶部。不論是官還是錢,都是他兩手互換為之。而樂輝慡,應為性情不羈又愛冶游。樂文翰干脆把他扔到北疆署理邊務,其實是為了替自己監管住遠在北疆的異母兄弟安王龍瑄蕤。

眼前的樂暉盈是樂文翰夫人所出的最小的女兒,而樂夫人也就是樂暉盈的生母已經在三年前過世了。這個女兒據說是樂文翰的掌上明珠,不論她前面還有其余的幾房姬妾所生的女兒都不及她得到的寵愛多。但是這幾日看下來,除了行為舉止細枝末節之處甚是講究之外,竟不肯在自己面前多說一句話。居然沒有權相之家的張揚跋扈和嬌橫作態。

“這些事情會多得讓你應付不來。”龍瑄炙看了她一眼,只是半坐在錦墩上預備隨時會打自己的問話。

“臣妾才疏學淺,只恐處置有差。”樂暉盈微微欠身:“入宮日淺不熟宮中禮體,只怕會貽笑大方。”

“皇后與朕說話,勿需如此拘謹。”龍瑄炙把茶盞擱下:“昔年朕曾在你家跟你兩個兄長一起讀書來著,那時你還小的。”

樂暉盈嘴角微微一翹:“常聽父兄提起皇上讀書甚是勤勉用功,就是先帝在日也是贊不絕口:夸贊皇上原是狀元天子。”

“狀元天子?!”龍瑄炙愣了愣,這話先帝確曾說過,只是很少有人說起。樂文翰是當時在場為數不多的人之一,看來樂文翰真是什么話對于這個女兒都是百無禁忌的:“說起讀書勤勉,只怕從你長兄開始都是這樣,你父親是極嚴厲的。”

“縱然勤勉也不敢和皇上相論。”

“朕聽說皇后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千金,由是一手字極為飄逸大氣。今日看著無事,皇后不妨寫與朕看看。”龍瑄炙不止一次被人在耳邊聒噪,夸贊樂暉盈怎樣出挑。這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真話。

樂暉盈原本白皙的臉頰泛起一陣嬌紅:“微末本事怎敢在皇上面前獻丑。”

“是覺得朕不夠看你家家教若何?”龍瑄炙徑自起身去了西暖閣書室,樂暉盈無法只好跟在他身后進去。

莫顏跟榛遐早在書室備下筆硯,墨池里的墨研得恰到好處。攤開一張灑金的薛濤箋,沉吟半晌方才落筆。

“《春江花月夜!”龍瑄炙驚得不是樂暉盈寫的詩句,而是她的筆體居然跟自己寫的字是如此相似。咋一看去,就是他自己都會驚異這字是出自自己筆下。何其肖似的顏體,從前樂文翰教導自己習字之時就說過這等字方才是開明盛世天子的字體,沒承想他的女兒也是這樣一番字跡: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讓皇上見笑了。”手里的紫毫筆擱在青瓷筆架上,樂暉盈報之羞赧地一笑。

“這首《春江花月夜本是絕妙詞句,略略一首詩竟然將這最常見的景色寫得讓人生出無限神往。”龍瑄炙抓起她放下的筆,在墨池里點了點: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明月相思樓?……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樂暉盈侍立一旁看他專心寫字,尤其是他的字跡心中莫名泛起一絲慌亂。

“若是旁人看見,會說是誰寫的?”放下筆,龍瑄炙指著字問道。

“臣妾的字兒見不得人,皇上在后續寫實是讓臣妾無地自容。”

龍瑄炙笑笑,卻不說話。“皇上,娘娘,傳午膳了。”趙希躬身進來。

“嗯。”龍瑄炙擺擺手,出了書室。

樂暉盈看著那張薛濤箋,為何兩人的字跡是如此相近?父親曾說自己放著好好的小楷不練,非要去臨顏體。非要練得跟別人一樣,原來這別人是他!

“臣妾參見皇太后,愿母后千歲千千歲。”皇后正式朝覲皇太后已經是大婚以后的第五天了,身著一襲赤色的皇后九鳳朝袍由宮中女官引導著到了皇太后居住的奉慈宮。

此時居住奉慈宮的蘇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皇帝生母早在皇帝幼年時就薨逝了。當時蘇太后還只是皇貴妃身份,皇后薨逝自然是她一躍成為六宮之主。蘇太后之子安王龍瑄蕤奉旨鎮守北疆,不在朝中。

“平身吧。”皇太后端坐在玉堂富貴琉璃屏風前的寶座上,一臉慈愛的笑意。

“謝母后。”樂暉盈到底是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后方才緩緩起身。

皇太后兀自打量著她,究竟還是小了點。雖然高挑的身形足以撐起這厚重的鳳袍,只是這多事只怕她還須多多磨礪才得無恙。皇帝雖不是親生子,這些年的母子反倒比自己親生的要見得多得多。這個里,那么多的美貌嬪妃誰不是一按機括渾身會動的主兒?舒貴妃倒是費了不少心,也未見得壓制得住。這個嬌怯怯的小姑娘,能夠勝任這六宮之主嗎?

在這奉慈宮住了這么多年,早已不用擔心那些嬪妃爭寵之事。只要一想到那不見狼煙的沙場比之于短兵相見的沙場,卻依舊不寒而栗。

皇太后特地讓人抬了張圈椅放到自己下首:“來,坐下說話。”

“謝母后。”樂暉盈告了座方才坐在圈椅上。

“宮里還住得慣么?”皇太后攜著她的手:“只怕是規矩太多,受了拘束也未可知。”

“住得慣。”樂暉盈靦腆地點點頭。

“皇帝未免有些小孩兒心性,只怕過些時候你就知道了。”皇太后略喝了一口手邊的茶:“你二哥還是在北疆?”

樂暉盈起先還是陪笑著聽她說話,忽聽提到遠在北疆的二哥便覺詫異。心思微微一轉,便回過心神:太后所生的安王,正是與二哥一同在北疆。

“入宮之前二哥不曾回京,只怕還在北疆。”遇到這種事,樂暉盈便心生警惕。不論父兄若何,她都不愿涉足這些事務當中。這也是二哥從來告誡于她的話。

在她家,姊妹兄弟甚多。一母所出只有大哥二哥兩個,大哥秉性像極了父親加之年長自己許多,兄妹說話未免多了許多顧忌在里面。二哥樂輝慡性情跳脫加上從來不拘規矩禮制,因此從小便和他相從甚密。自己有時甚至是他身后的一條小尾巴,他的很多事情也從不瞞著自己。還記得二哥走時,用從未見過的審慎態度告誡自己:不論將來發生何等事故,都不要摻和進去。從來這權謀事故就是男人的游戲場,若是自己攪了進去就一世不得脫身了。

聽莫顏說過,大婚之期二哥就是被父親派人生生擋在外面不許回京的。要不他回來,只怕父親必有一場氣生。

皇太后看她兀自出神:“怎么,想家了?若是真想家,就讓人接你母親進宮來瞧瞧你。”

“謝母后關心,是臣媳一下走了神。”樂暉盈起身道謝,親手捧了一碟新制點心放到她手邊。

“在宮里若有什么不慣的或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盡管來和我說,在這兒就跟在自己家里是一樣的。”皇太后拉她在身邊坐下:“我在這宮里住了幾十年了,這里什么樣子我清楚得很。”

“是。”樂暉盈含笑點頭:“臣媳有什么不懂的,定然要來叨擾母后。”

“今兒算是咱們婆媳第一次見面,也沒什么好東西給你做見面禮。這是歷代皇后專用的九鳳簪,打今兒起這個就該給你了。”皇太后鄭重地將手邊備好的錦匣遞給她:“這鳳簪堪比皇后鳳印,我雖做過皇后卻不能服用。因為這個只有天子元后才能佩戴,記下了?”

打開錦匣,一支純金橫梁上并排列著九只點翠含珠的斑斕彩鳳。鳳嘴下各自含著一粒如指頭般大小的水滴珍珠。這等首飾也不知道是哪一朝的先帝或是先后命人做出來的。華麗富貴,除了皇后御用朝服能夠彈壓得住,沒有任何器物能夠配得起這九鳳簪。

“好尊貴的簪子。”樂暉盈脫口贊道。

皇太后笑笑:“這簪子傳了好幾代了,別的不論就是這九粒珠子就是難得的。顆顆一樣大,當初先帝說它光彩有些暗了想要尋出一樣大的換換。尋了好些年,都沒有這么好的。加之皇后故去,沒人配戴它方才擱下了。想來你這一世,興許會有一樣的來換換這珠子。也算遂了先帝的心愿。”

短短幾句話,樂暉盈卻無法接口。先帝穆皇后身份尊貴,母儀風范常被人稱頌。先帝即位時旋即由太子妃冊封為中宮皇后,伉儷情深無人能及。就是因為后家權柄太甚,沒過幾年就被貶入冷宮直至薨逝。

若非皇后薨逝,先帝又豈會尋不到這一樣的九粒珍珠。早知道是這般結局,又何必將皇后貶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