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大人!”剛到朝房門口。
wW.nohu.om(免費)就看見徐謙裝腔作勢地拱手相迎:“輝懿兄,真是少見了。”
樂輝懿打量了他一眼,還以為是什么大官。不過一個三品小官就想登了天,從四品到三品看來皇帝還是很吝嗇給他官做的:“少見,沒時間說了。先去見皇上。”說完,也不理他一徑進自己往日更衣的屋子更換朝服。
一身正一品的朝服,雖則派往北疆自己的俸祿和品軼放在那兒是沒動的。自己一家,除了老二樂輝慡不是科甲出身。自己和老父都是一甲第一名的狀元出身,像徐謙這樣的同進士出身是十分鄙夷的。想起某次喝酒時,有人出的一個對子。上聯只有三個字:同進士。結果那次輝樉坐在那兒看著一屋的人說了一句:如夫人。把眾人笑得東倒西歪,問出對子的人。果然是這三個字的下聯。同進士的身份就和如夫人一樣,見不得大場面的偏房出身而已。
徐謙被他這個態度弄得十分尷尬,這么長時間了都沒有人敢這樣對自己。樂家的人才一回來就要給自己下馬威看,豈不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輝懿,你怎么回來了?”
樂輝懿笑起來:“御前詔對回稟皇上即可,毋須先跟你說上一遍吧!”
說完邁著極方正的太平宰相的方步一徑往乾靖宮走去。無數同僚都在一旁看著徐謙那張臉變得異常難看,皇帝既然密詔樂輝懿進京那么對于樂家的信賴依舊是無人可以替代的。徐謙有些擔心起來,不過妹妹還是四妃之首,這一點也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妹妹圣寵不衰,就不會出事。
樂輝懿來到乾靖宮御書房外,趙玉和趙初正在外面站班。看到他。兩人大出意料之外:“樂大人?”這是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看見樂家的人,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希望一般。他不會放任皇后事情這樣擱著不辦,也不會任由有些人恃寵而驕了。
“皇上在里面?”樂輝懿笑著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給他們:“這么久不見也沒見你們出息一點,還是這樣子。別這么蝎蝎螫螫的,惹人笑話。”
“大人稍等,奴婢這就給您去通報一聲。”趙初已經哆嗦著手去推御書房的門了。
趙玉看樂輝懿帶著風霜的臉:“大人,奴婢沒能看護好娘娘。是奴婢的失職,請大人責罰。”
“不怪你。”樂輝懿盯著乾靖宮的窗欞:“冷宮失火究竟是怎么檔子事情?誰放的,有什么傳言沒有?”
趙玉手里的拂塵尾巴指指西六宮和東六宮方向:“左不過是咸陽宮和景陽宮兩個。”
“皇上怎么說?”樂輝懿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旋即沒了影子。
趙玉搖頭:“皇上心緒壞透了,借酒澆愁好些時候。甚至把剛進宮的張婕妤當做了娘娘,這些日子方才好些。每日就是這么著忙忙碌碌的,說的話數都能數出來。也不怎么招幸嬪妃們,偶爾叫人侍膳過后也就散了。”
“皇太子呢?”樂輝懿想起離開家的時候父親問的一句話,姍兒說什么都不會離了這孩子。有這孩子的地方,姍兒一定會在哪里。
“小殿下最近這些時候都在奉慈宮皇太后那里,倒是長得又白又胖了。見了皇上說話清楚多了,笑得甭提多像皇上和娘娘了。”趙玉提到龍濬焱,笑得很自在。
妹妹在皇太后那里,第一個知道的應該是龍瑄蕤。他倒是一個字都沒有提起過,也就是說妹妹到那兒必定是在龍瑄蕤走后才去的,在這以前又是在哪里安身?這宮中難道還有什么人這樣護著她,而且是別人不知道的。樂輝懿腦子飛快地轉動著,這些事都被一根無形的線在牽著走。猶如一團迷霧,明明知道對岸在那里就是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只好被所有的事情牽著自己的鼻子不辨路徑一直向前。
這謎團一旦揭開勢必xian出很多事情,皇帝宣召自己進京如果僅僅只是為了徹查冷宮失火一事,就太容易了。連太監都知道是誰放的。
wW.nohu.om(免費)皇帝不會不知道。難道一切雨過天晴,所有的猜忌過往都一筆勾銷了?
“樂大人,萬歲爺叫您進去。”趙初由御書房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輕松的笑容。
整了整衣冠,樂輝懿跟在趙初后面進了御書房。“微臣樂輝懿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許久沒見皇帝,樂輝懿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平身吧。”御書案后傳來森冷的聲音。“謝皇上。”起身整了整衣袂,樂輝懿這才抬頭看清眼前的龍瑄炙。心咯噔了一下,怎么瘦成這樣了?
“北疆軍務如何?”皇帝一身青玉色的常服,清癯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微臣有一件東西面呈皇上。”樂輝懿將樂輝慡從云戎處誆來寶璽連同那只紫檀木匣一起從袖中取出,呈送到書案上。
龍瑄炙玩味地看著掛在紫檀匣子上的九連環鎖,這一家子兄妹都喜歡玩這個東西。就是龍濬焱這個臭小子都喜歡這樣的玩意兒,每次玩這些都是不亦樂乎:“什么?”
樂輝懿不費吹灰之力解開九連環,將兄弟倆早就編好的一段說辭直接說了出來:“這是韃靼國的寶璽,共有兩枚。這是云戎身上的那一枚,這次在北疆微臣兄弟二人不敢懈怠。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來這一枚,此寶璽可以調動韃靼軍馬。我軍大勝韃靼指日可待。”說什么也不敢說出跟妹妹有關,若是知道只怕又不得甘休了。
把玩著這個用墨玉雕琢而成的寶璽,龍瑄炙笑起來:“云戎何等精細之人,豈肯輕易上當。定然是甘心情愿把這個給你們的,為了什么朕不想追究了。有時候太清楚不是一件好事。”
樂輝懿侍立在一旁。這是改了性了?居然不去追究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位君王的心思也太難得把握了。
“朕找你回來,有事吩咐你。”龍瑄炙停了停:“趙希,去看看還有誰在外面。”
無處不在的趙希知道皇帝這是要和樂輝懿商議極其要緊的事情,親身出去帶著趙玉一處處合上門窗。三個人守在門窗附近,不許人kao近一步。
“皇后的事,你知道了?”龍瑄炙也不稍加掩飾:“冷宮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是誰不用查朕也知道。叫你回來就是徹徹底底去查辦這件事,不要有絲毫顧慮。一旦與朕所知道的人一樣,朕許你嚴辦。”
樂輝懿臉色微變:“即便是臣查辦出來又當如何,換不回皇后也換不回臣一家與皇上從前的君臣情分。皇上若要嚴辦這幕后之人,原不需等臣來查辦這件事。皇上圣命一出,誰不膽寒。微臣待罪之身,又怎敢插手皇上家事。”
皇帝沒想到從來都是靈透圓滑的樂輝懿會說出這番話:“怎么,這只是朕的家事?皇后是你什么人?”
“皇后?!”樂輝懿看著皇帝:“當她在冷宮的時候,我們這些做兄長的都不能看她一眼。又怎敢自居為皇后兄長。皇上衛護諸位寵妃遠非一日,早許臣等為著皇后也不會有今日。”
“朕與你一家計較不來這許多事。”龍瑄炙擺手:“朕給你七日的時間,七日之后這個時辰你來見朕。”
樂輝懿轉瞬之間已經有了主意:“微臣想見見皇太子。”
“焱兒在皇太后宮中,你要見他朕讓人去把他抱回來。”龍瑄炙也是有些日子沒見到兒子了,這個臭小子是越來越像他們樂家人了。人小鬼大的,說話也不再嘟嘟囔囔地,那天叫人是格外清楚。甚至拿起從前樂暉盈玩過的九連環扭得起勁兒。人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小子只怕日后也不是個好惹的,這么點孩子就敢抓著大他好幾歲的龍妤琛的辮子不放。弄得龍妤琛看見他就緊緊把辮子護著不放。
“微臣回京之前,安王讓微臣進京后切記要給皇太后請安。不若微臣去皇太后宮中給皇太后請安,順便看看皇太子。”要是把龍濬焱抱來,怎么能夠見到妹妹。
龍瑄炙頷首:“也罷了,朕和你一起過去。”
話說到這里,樂輝懿也沒了下句。皇帝已經紆尊降貴了。總不能和他說因為是要避開他去見妹妹吧。這樣看來,皇帝倒是有了些自悔之意。妹妹那里能不能容得過就不得而知了,這丫頭打小就沒人敢欺負她。這次的事情還是頭一遭,哪怕是對皇帝有著怎么樣的情分也不會許人這般欺負她吧。負了她,再想讓她回到初入宮時的心境已是不可能,她的性情從來就是兄妹三人中最不可逆轉的。
“兒臣給母后請安。”皇帝到了奉慈宮,先給皇太后問過安。
“皇帝這時候過來了?”皇太后笑道:“看焱兒來了?”
“是,給母后添麻煩了。”龍瑄炙指指身后:“輝懿回來了,要來看看您。”
“微臣給皇太后請安,皇太后福壽安康。”樂輝懿趕緊給皇太后請安:“輝樉特特讓微臣來給皇太后多磕幾個頭。”
皇太后旋即明白,這是龍瑄蕤的鬼主意。一定是幾個人商議好的,好讓自己安心。早已準許的事情就不要多起風波了。而且樂輝懿既然回了京城也就是風吹云散的時候了:“哀家好久沒看見輝樉了,等他回了京記得要讓哀家看看他。”
“是。”樂輝懿趕緊答應。
“采薇,去看看太子在哪兒。趕緊抱過來。”皇太后相信這丫頭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采薇微微一福:“奴婢遵旨。”少頃,龍濬焱就被采薇帶著乳娘抱到了皇帝面前。
“焱兒,來到父皇這兒來。”兒子越來越像他母親,尤其是那雙漆黑靈透的眼睛烏溜溜亂轉。
龍濬焱歪著頭打量了父親一眼:“父皇?!”
“怎么,這才幾日就不認識了。”皇太后笑道。
“抱抱,抱抱。”龍濬焱很快伸手討抱,龍瑄炙一把接過了他:“焱兒,好沉手了。”
“鳥鳥會說話。”龍濬焱想起廊下的鳳頭鸚鵡:“娘不許乖乖喂鳥鳥。”
龍瑄炙手抖了一下:娘?!這個娘是誰,能夠在皇太后宮里被稱作娘就絕對不是乳娘,這個人是誰?
“娘在哪兒?”龍瑄炙摸著兒子的臉蛋笑問道。
“走了。”龍濬焱扭著肥白的手指頭:“焱兒乖乖。娘不理乖乖了。”
“哦,帶父皇去找娘好不好?”龍瑄炙輕聲問道。
龍濬焱點頭:“好。”
皇太后哪里想得到這個小家伙會說出這些來,還是樂暉盈教得太多了。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自然是把這些時候的事情說出來。龍瑄炙回頭看了眼樂輝懿,樂輝懿故作無知狀地看著皇帝:“皇上,這是哪里說起?”
龍瑄炙抿著嘴不語,看樣子事情遠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簡單。樂暉盈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這一切,她沒有死是可以肯定的。怪不得方才看著兒子身上這件衣裳有些眼熟,隱隱覺得和放在西暖閣的那些太過相似。果不其然,真的是出自她的手下。
龍濬焱顯得興高采烈起來,娘跟自己玩躲貓貓呢。有意藏起來不讓自己找到。只要父皇去找一定可以找到。“娘,抱抱。娘……”剛到平日住的寢殿,龍濬焱就迫不及待從父親懷里滑下地滿屋子找人。
龍瑄炙一下子就看見軟榻邊小幾上放著一只梅花翠鈿,順手拿起花鈿打量著:這種花樣的首飾只有樂家才會有也只有樂暉盈才會去用。“是她的?!”把花鈿遞給樂輝懿。
樂輝懿倒是篤定這首飾確實是妹妹的,皇太后在一邊靜靜看著。單憑一支首飾就能認定人還活著,這樣的情分何苦又去傷害她至深。雖說是每次在自己面前說起這些都是不置一詞,或者說是一筆帶過。依舊是可以看出那種傷已經算得上是五內俱焚了,平靜到了極致的眼波反而讓人生出一絲絲難以言喻的寒意。或許除了這孩子,他們小夫妻之間真的剩不下什么情分了。這樣的結局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畢竟皇家不是真的無情。
“皇帝,先回去吧。”皇太后慢慢說道:“有些事順其自然的好。”間接地,皇太后默認了此事:“要是肯出來自然就見到了。”
“她沒傷到吧?”悶了許久,皇帝問道。
皇太后愣怔了一下,看著皇帝。算是明白過來了?她好不好,自是要看你在這做人夫婿的怎么去溫言撫慰了。若還和從前一樣,就是好也是不好了。只是看情形,這回是你肯低頭她也不肯了。小妮子倔著呢,不用盡水磨工夫只怕是挽不回的。不過皇帝這樣問也不能不說句話,想了半晌:“有些不好,總是懨懨的。”
“讓何藺來給請脈吧。”皇帝剛說完就看見樂輝懿臉色有些不妥:“怎么了?”
樂輝懿一下回過心神:“沒事,臣聽說皇后沒事有些不知所措。”何藺這些時候也是借酒澆愁,昨日回家就遇上他來家跟自己絮絮叨叨說了一夜。要是知道妹妹沒事,還不把她真的拐帶出了皇宮。出宮再遇上云戎就更好了,直接帶到北疆去做個番婆子你還見得到。這兩個人只怕對她都會比你對她好,你若是還不知挽回就真是回天無力了。
“哀家知道該怎樣,皇帝還是先回乾靖宮去。”皇太后抿嘴一笑:“急不來的,這些時候還是容她多想想。受了驚嚇,多數時候話也說不了幾句的。”
龍瑄炙抱起趴在魚缸邊看魚的兒子:“焱兒,跟父皇親親。”
“父皇扎人,娘不扎人。”龍濬焱不住扭著頭:“扎得乖乖疼。”
這話不說還罷了,龍濬焱剛嘟囔完龍瑄炙就真的把兒子的小臉扎得透紅。龍濬焱想哭終于忍住了,那天在地上耍賴被母親扔在一旁不理的情形嚇得夠嗆。
樂輝懿跟著皇帝離去的時候,一瞥眼看見奉慈宮花園里閃過一縷蓮青色的身影。果然,這丫頭一直都在奉慈宮。適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小丫頭想干什么,又不能在皇帝面前做出什么舉動來。只好眼睜睜看著那個影子就在花園里的太湖石邊閃過便不見了蹤影。
“臣妾給皇上請安。”龍瑄炙閑著無事一路閑逛到了嫻妃的咸陽宮,嫻妃已經很久沒見過皇帝的影子了。
“罷了。”龍瑄炙kao在軟榻上:“有些乏了。讓朕歇歇。”語畢合眼睡去,嫻妃笑著拉過一床羽緞云錦褥子蓋在皇帝身上。
熟悉的香氣鉆進鼻孔,這是樂暉盈私用的蘭香。除了坤儀宮有這種香氣沒有別的地方會用這種香料,而且這羽緞云錦也是帝后專用的,嬪妃再受寵也只有一般的普通云錦可用。除開帝后,就是皇太后宮里有。即使妃嬪再受寵愛,在這上面也是斷不能僭越的。因此織造府除非上下一心不要腦袋了,敢把這東西送到嬪妃宮中。要不在這兒怎么會有云錦褥子?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私自潛入了坤儀宮,拿出這些東西來僭越使用。慧妃尚且想不到上面,貴妃有兩個女兒這些東西雖然不容公開使用。自己給她也是有數的,德妃不喜歡這些東西也就不是十分在乎。唯有她,從來就喜歡這些。那么坤儀宮里失竊的東西僅僅只是這一床羽緞云錦褥子?自己給樂暉盈的白玉扳指、皇后鳳印和那柄九鳳簪還有母后遺下的血玉鳳凰是不是還在?
……第三章貶居冷宮32網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