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為凰

第十一章 狠心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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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狠心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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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朝堂上股肱之臣的爭執不休,最令君王頭疼,尤其是關乎于天下社稷之事。

近些年來朱明王朝無邊疆土上常有洪澇水患之事發生,尤是江南之地,是以江南諸地皆是人心惶惶,百姓甚至夜不能寐,生怕一覺醒來便被洪水沖了去。

不過如今在冬季里,這些狀況倒是少了許多,可年關稅糧一事,卻也是個難題。

“秋季江南多地突遭洪災,唯江西、湖廣之地災情最是嚴重,兩地布政司當時雖已開倉賑災,可湖廣今年秋糧顆粒無收,莫說交糧,多數百姓至今仍無三餐溫飽,微臣斗膽,懇請陛下,免去湖廣之地年關的稅糧,以免民怨沸騰。”

朱佑樘坐于龍椅之上,單手支額,雙目微合,看來似乎疲憊不已,良久才開口,道:“王卿所言,朕準了。”

“陛下!”話音未落,劉吉忽然出列,跪于堂下正中,極是憂慎的神色,奏言:“楚故澤國,耕稔甚饒。一歲再獲柴桑,吳越多仰給焉。有道是‘湖廣熟,天下足’,倘若免去湖廣之地的稅糧,只怕明年國庫虧空,到時再有什么地方遇了洪災,國庫便沒有糧食可以賑災了。”

這劉吉號稱“劉棉花”,從不怕被人彈劾,卻唯獨懼怕王恕,因而王恕說什么,他便駁什么。

朱佑樘睜眼,收回手坐直了身子,一眼便瞧見談一鳳垂首立于人群之中,似是走神了,便故意朗聲問道:“談愛卿覺得此事當如何決斷”

談一鳳果然走神了,恍然回過神,出列良久才稟道:“臣,附議。”

朱佑樘并未理睬他,“朕昨日看了湖廣左布政使的奏本,湖廣之地秋糧顆粒無收確有其事,就依王卿所諫,免去湖廣年關的稅糧,劉卿也莫再多言了。”

“陛下,”劉吉仍不死心,這泥塑六尚書的口頭功夫也不是蓋的,“為今之計,當是舍小取大呀!”

“好了!”朱佑樘自然知道劉吉與王恕素來不合,當即打斷他的話,面露慍色。

喝一句“退朝”便站起身兀自進了內殿。

“談大人。”

談一鳳下了朝便趕著出宮回府,怎知方出了奉天門便聞一女子喚他,回過頭來才見是那日張均枼吩咐傳喚他的那個都人。

南絮與他略微欠身施了一禮,他便回她以一笑帶過,“殷掌事尋我有何貴干”

“這里不方便,”南絮四下里看了眼,“邊走邊說吧。”

“不知皇后娘娘現在大人府上可還安好”南絮與外人說話從不拖泥帶水,皆是直言不諱。

談一鳳見她過來便已猜到她要詢問這個,故而亦是直言道:“一切安好。”

“聽聞娘娘如今記憶全無,只認得大人一人。”

“是。”

“大人不曾同娘娘說過,以往的事”

談一鳳嘴角含笑,“為何要說”

南絮止步,“大人將娘娘留在府上,是否過于不妥”

“有何不妥”

“娘娘乃是一國之母,豈可委身屈居于一個外臣府上。”

談一鳳聽“外臣”二字頗有不適,卻未明示,只言道:“可陛下已將她休了。”

“休了又如何!”南絮不甘,未及談一鳳說罷,便接話道:“只要鳳印和金冊在她手上,她便永遠都是皇后!”

談一鳳啞口無言,南絮望著他黯然的模樣,冷笑道:“大人未免自私了些。”

南絮取出袖中書信遞于他,談一鳳略是怔忡,頓了頓方才接過。

張均枼雙手支頤,愁眉苦臉的坐于院中石凳上,望著圓門目光久久不曾移開,丫鬟來報:“姑娘,大人回來啦。”

她轉瞬間眉開目笑,站起身便跑去桂堂迎接,一頭撲進他懷中。

談一鳳微微一愣,隨即悅然問道:“今日為何如此迎接我”

張均枼抬起頭望著他,“昨日那個朱百戶同我說,茗品茶樓有了新的甜點,你帶我去吧。”

談一鳳推開她,拉住她的手,“昨日他來找過你”

“嗯,”張均枼笑意綿綿,臉頰緋紅,分明是幸福的模樣,“他要帶我去茗品茶樓,不過我說,你還在家等我,便拒絕了。”

談一鳳未語,臉上略帶愁容,松開張均枼的手,側過身望著不遠處,張均枼移步至他身前,“你怎么啦?”

她見談一鳳仍是如此神情,便侃笑道:“你是不是吃味了我同他真的沒什么。”

“天地為鑒!若我張均枼與朱百戶有任何茍且之事,我便……”張均枼說罷竟發誓了,談一鳳忙不迭拗下她的手,極是認真的凝著她清澈的眸子,道:“枼兒,等過完年,我便辭官帶你回金陵。”

“回金陵”張均枼自然不解,“為何要回金陵”

“沒有為什么,”談一鳳轉身背朝她,低語道:“朱百戶邀你去茗品茶樓。”

張均枼仿佛置氣,“我不去。”

“為何?”談一鳳回身,“你方才不是同我說,你想去的嗎?”

“我是想和你一起去,何時說過要與他同去了。”

“你很討厭他”

張均枼點頭,“嗯,他總是煩我。”

談一鳳知她如今是直率的性子,必然是有什么說什么,便暗暗思量,要她親口對朱佑樘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來,“你去見見他吧,馬車我已備好了。”

“你要我去見他”張均枼當即面露怒色,“你明知我討厭他,為何還要我去見他!”

談一鳳不再理睬,越過她兀自離去,張均枼滿腹怨氣,跺了跺腳便也出了府去。

到茗品茶樓二樓雅座時,朱佑樘已在此等候多時,她臉色冷冷的,站在朱佑樘對面。

朱佑樘面帶微笑,伸手作勢請她坐下。

張均枼方落座便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找我有何事,直說吧。”

朱佑樘略有一絲怔怔,道:“過些日子除夕家宴,我想邀你去我府上用膳。”

張均枼毫不留情,直言道:“你家的宴席,與我有何干”

“張姑娘,”朱佑樘面不改色,“若你不愿去我府上,我們也可約在此。”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么?”張均枼稍顯不耐煩,“除夕之夜,本該同家人一起吃年夜飯,你我相識不久,非親非故,為何要一起吃飯”

朱佑樘眉心緊蹙,“因你我同病相憐,皆是單身之人。”

“同病相憐”張均枼陡然站起身,指著他,“好一個同病相憐,你是休妻的那個,而我是被休的那個,怎可說是同病相憐!”

“朱百戶,我因你與談大哥一同在朝為官,處處皆敬重你,沒想到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我,你不曾覺得自己很虛偽嗎!你就是個負心漢,休妻不說,還出來尋花問柳,總一副兩袖清風的模樣,實則是道貌岸然!”

朱佑樘渾身顫栗不已,原來他在她心中,竟是這樣不堪。

張均枼言至此方才察覺自己說得過頭了,心下不免有幾分羞愧,轉身便要走,卻又是放心不下,回首道:“今日言盡于此,望百戶大人日后莫再擾我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