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為凰

第五章 以禮視眾臣

第五章以禮視眾臣

第五章以禮視眾臣

自與張均枼大吵了一架,朱佑樘便收斂了許多,雖說沒有再不理會李廣,卻也沒有再同他整日里呆在隆禧殿煉丹畫符。昨日自坤寧宮離開,他便回乾清宮反思去了,至乾清宮之時,他方才察覺自己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回來過,而今朝政的的確確如張均枼所責備的那般,被他徹底拋諸腦后。

朱佑樘自回了乾清宮,便將自己關在東暖閣,心想閉門思過,任誰過來,他也拒之不見。不過他已近三個月沒有理會朝中政事,如今朝中早已不會再有人過來求見他。

想這朱佑樘,往日那般勤政,即便身體有恙,也依舊不會免視朝,而今竟為了同一個宦官煉丹畫符,長久不入朝堂,至今落得一個無人再進乾清宮的田地!

反思了一晚上,朱佑樘似乎真的愿意悔過自新了,翌日非但前去奉天殿上了早朝,連午朝也重新開設,整個早晨,都坐在奉天殿與朝中大臣將多日未處置的政事理清。

張均枼聽聞朱佑樘一早上都在奉天殿視朝,又聽聞他下了早朝,急急忙忙回乾清宮用膳,膳后又趕去奉天殿午朝,她這心里頭雖由衷欣慰,卻始終記著昨日他在坤寧宮與她大吵的場景,于是心中那一絲欣慰,轉瞬間便化為灰燼。

她雖消了氣,卻仍不愿理會朱佑樘。

這些日子,張延齡因在國子監讀書,鮮少得空進宮看望,張均枼便時常覺得宮中生活實在無趣,加之昨日又與朱佑樘大吵,她便有了回興濟小住幾日的念頭。可她轉念一想,此去興濟路途遙遠。僅是過去小住幾日恐怕又不值當,況且,娘家一行人如今都在京城,老宅子空置了七八年,空空蕩蕩的,久無人住,她這一回去。只怕要比在宮里頭更加煩悶。

她想。若是能拋開宮里的一切,借著微服私訪的噱頭,出宮游玩一番多好。她所想的出宮游玩。可不是就在京城走一圈兒,而是走訪民間各地,諸如下江南此類。

只可惜,她是皇后。她雖無需請得朱佑樘批準,可若是要微服私訪。那也得帶上朱佑樘才行。且不說朱佑樘身為天子,平日里政務繁忙,根本抽不出空子,就是依著如今她與朱佑樘這鬧掰了的情勢。只怕連話都不會說上一句,更莫說是出宮游玩了。

看來她微服下江南的愿望,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實現了……

想下江南卻又不能。這免不了叫張均枼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憂傷,既然如此。那索性便不想了。

今日心情不好,想回家同幾個弟弟妹妹小聚一日,又聽聞母親掛念外孫和外孫女,張均枼這便帶著朱厚照與朱秀榮回娘家去了。

只是金扶嘴上說掛念外孫和外孫女,實則僅是掛念了朱厚照一人,至于朱秀榮,與她非親非故,她哪里會掛念,朱厚照才是她的嫡親外孫,真的是嫡親的!

這張均枼心里頭倒也清楚,只是忍著沒有說出口罷了,畢竟金扶養了她十幾年,就此戳破,恐怕也是難堪。

張均枼未在侯府久留,午膳過后不久,她便帶著朱厚照與朱秀榮回宮了,臨走之前,金扶似開玩笑一般說道:“不如把兩個孩子留在府上,陪她打打岔。”

而今張鶴齡整日里頭,不是呆在神機營,便是去張家名下諸多店肆里玩鬧,而張延齡,每日去往國子監讀書,鮮少得空呆在府上,張靈姝又嫁了人,不應常回娘家,是以這偌大的侯府,除了上上下下那些丫鬟家丁,便只有金扶一個人,張鶴齡那個太過文靜的妻室,在府上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一樣,是以金扶的日子,也是難過得很!

她自然想留著孩子在府上陪她打岔,只是她想留的,僅僅只是朱厚照,而非朱秀榮。

張均枼自然知道,可這兩個孩子,她卻是一個也不愿留,一來是因她自己舍不得,二來,倘若留了,只怕朱秀榮要吃虧,可她也不好拒絕,便故意道:“照兒是太子,他得隨我回宮才是,不如把秀榮留下吧,秀榮生來也是話嘮,陪母親打岔,再合適不過了。”

金扶怔住,她自是不愿帶這個小祖宗,于是道:“既然如此,那還是都別留了吧,秀榮還小,她怕是離不開你們。

朱秀榮倒也沒有表面愿意或是不愿意,只是問道:“母親,什么是話嘮?”

張均枼解釋道:“話嘮就是話多的意思。”

朱秀榮又問道:“那,秀榮話多么?”

張均枼還未接話,朱厚照攙在張均枼左手邊,便朝右看去,望著朱秀榮,僅道一個字“多”,朱秀榮一時不高興,擠眉弄眼道:“我又沒問你。”

朱厚照聽她如此說,也不答話,單只是朝她吐了舌頭。

張均枼一手攙著朱厚照,一手攙著朱秀榮,垂首左右各看了一眼,柔聲喚道:“好啦好啦,咱們回家了。”

馬車自午門進宮,母子三人就勢下了馬車,欲要步行回坤寧宮,走至奉天殿外不遠處,正逢退午朝,于是母子三人皆與朝中大臣打了照面,朱厚照與朱秀榮竟是異常的禮貌,見著年紀較老的朝臣,便喚道“老伯伯好”,見著年紀不老卻也不小的,便喚道“大叔叔好”,見著年輕的,便喚道“大哥哥好”,即便那些朝臣,他們兄妹一個也不認得。

至于見著張邑齡,兄妹二人自然是齊齊喚道:“舅舅好。”

一眾朝臣見這兄妹二人如此禮貌,自然不甚欣喜,皆出言夸贊,有人說“太子都長這么高了”,還有人說“公主一晃都長這么大了”……又不忘同張均枼行禮,雖不是行大禮,卻也畢恭畢敬的喚了一聲“娘娘”。

張均枼雖貴為皇后,卻也同他們客客氣氣的,只是一直不曾停下步子。就快走至奉天殿旁,忽然聽聞李東陽疾呼道:“娘娘!”

聽喚張均枼方才停步,等候李東陽同劉健、楊延和二人走來。

李東陽三人疾步走來,張均枼望著他們,問道:“三位先生可是有事與本宮相商?”

張均枼說罷,李東陽三人并未直接言答,是先躬身作揖行禮。而后方才道:“娘娘。老臣是想同娘娘商議太子出閣就學之事。”

聞言張均枼自是一愣,問道:“這么早?”

楊延和聽言訕笑,道:“娘娘。太子如今八歲,這年紀可不小了,想當年陛下也是八九歲時出閣的。”

張均枼想是忽然聽聞此說,是以有些驚詫。而后再想,便也不覺得此事過早。是以微微頷首,應道一聲,問道:“陛下怎么說?”

李東陽道:“陛下準了,吩咐老臣問問娘娘。倘若娘娘也同意,那此事便盡快。”

張均枼聽聞李東陽所言,方知朱佑樘倒也顧及了她。她道:“那先生今日便準備準備相關事宜吧,本宮明日午后便送太子去文華殿。”

李東陽點頭。應道:“欸。”

又聽聞一人驚喜道:“這可是小公主?”

眾人循聲望過去,方見是馬文升,彼時馬文升已快步走過來,朱厚照與朱秀榮便恭敬道:“老伯伯好。”

想這馬文升一直想要個小孫女,當年朱秀榮出生之時,他便一直歡喜,今日偶然見著,一路走來目光竟是全然在朱秀榮身上。

馬文升方才至此便將朱秀榮一把抱起,朱秀榮倒也不生分,坐在他手臂上就勢便拽起他的胡子來,還問道:“老伯伯,為什么你的胡子是白的?”

張均枼見朱秀榮如此,倒也是由衷的歡喜,并不曾說馬文升失禮,馬文升道:“我老了,胡子就是白的。”

想起明日朱厚照便要出閣就學,恐怕來得有些倉促,張均枼這便又后悔方才所言,早知道,她便再等幾日也是好的,可話已說出口,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她便問道:“明日太子出閣就學,本宮可需做什么準備?”

李東陽道:“這倒不必,明日午后,娘娘將太子送到文華殿便可。”

張均枼點頭,朱厚照卻是暗暗拽著她的衣袖,仰頭望著她,問道:“母后,什么是出閣就學?”

“出閣就學,就是送你去文華殿讀書寫字,”張均枼說得言簡意賅。

朱秀榮欣喜道:“母后,那秀榮也想出閣就學。”

張均枼一愣,“秀榮哪能出閣,你是女孩子。”

誰想朱秀榮竟道:“憑什么女孩子就不能讀書寫字,秀榮不管,秀榮就要和哥哥一樣!”

馬文升轉向張均枼,道:“娘娘,公主想讀書寫字好啊,將來像男兒一樣,文武雙全,可是寫作賦詩,還能征戰沙場,這多好!”

這馬文升到底是武將,說什么都得帶上一句征戰沙場。

張均枼自也是愿意叫朱秀榮讀書寫字,只是朱秀榮誤會了她的意思,她笑道:“秀榮,母后倒不是不準,可你是女孩子,你若想讀書寫字,平日在坤寧宮,母后便可教你。”

劉健忽然道:“娘娘,既然公主也想就學,不如就讓她與太子一同在文華殿,這也叫娘娘省心了不是?”

張均枼就等著劉健說這話,因文華殿素來是太子視事之所,而朱秀榮僅是公主,文華殿自然不是她能去的地方,如今既然劉健愿意破例,那張均枼自然也應了他的話。

“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幾位先生了,”張均枼說著,又轉向朱秀榮,言道:“秀榮,你得謝謝劉伯伯。”

朱秀榮應聲,連忙同劉健笑道:“謝謝劉伯伯。”

張均枼轉眸望向奉天殿,忽見朱佑樘正從殿內出來,而彼時朱佑樘正巧走至奉天殿殿門旁,亦望見了張均枼,夫妻二人遠遠相望,卻皆是躲避。朱佑樘急著回身朝殿內走去,張均枼這便也微微偏過身子,而后與朱秀榮道,“秀榮,咱們回宮了。”

她哪里知道,朱佑樘轉身回殿,并非是為躲避她,而是怕自己模樣頗是狼狽,只是躲進去問道張瑜:“張瑜,朕今日俊不俊?”

張瑜點頭道:“俊。”

朱佑樘方才再次,可再走至殿外之時,卻已不見張均枼的身影。

張均枼這會兒帶著兩個孩子,連同南絮與眉黛,已走至乾清宮附近,偶然望見李廣在前頭教訓兩個小太監,她這便停步,吩咐眉黛道:“眉黛,你先帶太子和公主回去。”

“是,”眉黛這便攙著朱厚照與朱秀榮回了坤寧宮去,她們三人方才走開,李廣轉身也已望見張均枼,便快步走來,作揖道:“奴婢叩見娘娘。”

張均枼見李廣笑得阿諛模樣,便是打心眼兒里鄙夷,是以故意找茬,言道:“你倒是叩首啊。”

李廣沒轍,只好跪下去給張均枼磕了三個響頭,而后方才站起身,張均枼又道:“本宮準你起身了?”

見勢李廣怔住,這便欲要跪下,張均枼卻道:“不必了,本宮可受不起你這響頭。”

李廣訕笑,張均枼斜眼睨著他,將他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道:“李廣,你是承天府人吧。”

聞言李廣愣住,張均枼見他如此,想來是說對了,他果然是朱佑杬手下的那個言官,她繼而道:“十八歲入仕,拜老四門下為言官,奈何入仕不久,老四倒臺,你僥幸未受連累,卻擅自離職,進宮當了閹人。”

李廣不語,張均枼道:“本宮說得沒錯吧。”

“娘娘說笑了,奴婢十年前便進宮了,那時候……”

張均枼打斷,道:“還想隱瞞,十年前進宮的閹人,根本就沒有一個叫李廣的!”

李廣不敢接話,張均枼踱步道:“本宮可以不揭穿你,不過你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倘若叫陛下知道你四年前曾在老四手下當言官,這后果,你想是清楚的。”

見李廣低頭不言,張均枼又道:“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在宮里頭畫符煉丹,本宮不反對,不過你蠱惑陛下,叫他不理朝政,這便是錯!”

李廣果真怕了,當即跪地道:“娘娘饒命……娘娘”

張均枼垂眸睥睨,冷冷道:“你最好收斂一點,莫叫本宮為難!”

“是,”李廣忙磕頭,道:“謝娘娘不殺之恩,謝娘娘不殺之恩。”

張均枼若是真的有證據,只怕這李廣,早就被拖出去腰斬了!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