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心術

第二百三三章,觸犯宮規

銅鏡中的人好生憔悴,齊清兒自己都不愿多看幾眼。

竹婉端來銅盆,一番梳洗之后道:“郡主還是明天再去給皇后請罪吧!奴婢擔心您的身體受不住。”

“這般憔悴便是對了,今天是非去不可的。再說流云那里……”齊清兒話說了一半。

竹婉會意接著道:“流云是昨兒個晚上去的,走時沒受苦,走得平靜。”

“嗯,上妝吧!”齊清兒道。

一番準備,齊清兒入宮的時候剛剛過了辰時。

和退朝走出武英殿的皋帝遙遙地碰了個正面,因著相隔甚遠,齊清兒只略停一停,確定皋帝注意到她之后,方往皇后的正陽宮走去。

到了正陽宮外,齊清兒請示了宮里的夏姑姑。

不會兒便被叫了進去,然竹婉卻必須在宮外等著,不得入內。

齊清兒獨自隨著夏姑姑繞過宮門內碩大的影壁,來到正殿門口的寬敞的院落中。

然走到這里,夏姑姑卻讓她跪下,說是皇后娘娘正在為陛下念經祈福,讓她在此等候。

齊清兒望了望黑黝黝看不見底的正殿,和頭頂刺眼的驕陽。

心略沉,看來皇后是不準備輕易見她。

“看什么看!皇后宮中又豈是你能隨便張望的,跪下!”夏姑姑往前走了幾步,見齊清兒沒有反應,折回來沖著齊清兒便是一頓指手畫腳。

齊清兒杏眼低垂,收回了目光,輕道:“是。”跪下后,又道:“還請夏姑姑轉達皇后娘娘,嬅雨有要事求見皇后娘娘。”

“娘娘此時需要清靜,你且等著吧!自不會讓你空手而歸的。”撂下這句話,夏姑姑徑自踏入殿中,消失在黑壓壓的正殿當中。

齊清兒膝蓋著地,跪在堅硬的石砌面上,關節處細密的刺痛,她咬唇忍著。

不多會兒,額角上便是豆大的汗珠子。

雖然抹了胭脂,還藏不住她逐漸慘白的臉頰。

面前的青色地面也開始忽遠忽近。

這時夏姑姑又從正殿中走了出來,卻只在齊清兒身邊停了停,帶著三四個宮女往宮門處走去。

再進來時,她們手里是被押得直不起身的竹婉。

齊清兒頓時感到不妙,抬目,黑壓壓的正殿當中是皇后若隱若現的身影。

“竹婉不過是嬅雨身邊的一個奴婢,夏姑姑帶她進來做什么?”齊清兒盡量控制自己的意識,扭身看著竹婉。

幾個宮女強按竹婉的頭,帶到齊清兒身邊,又在她膝蓋后面踹了一腳,迫使她跪下。

夏姑姑看著竹婉跪下之后,方揚眉道:“郡主一個人跪著多無趣,不過讓她進來陪陪你罷了。”

齊清兒心中翻山倒海五味雜陳。

竹婉本是一條后路,現在卻和她一起陷在了正陽宮中。

驕陽當頭,這一跪就是兩個時辰。

齊清兒身子開始虛脫,上半身斜傾在竹婉懷中,傾城的面容布滿了汗水,烏發黏在額角,看著叫人心疼。

這時正殿中卻飛來一本書籍,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齊清兒的膝蓋上。

齊清兒略驚,費力的抬目往正殿中看去。

只見里面一襲明晃晃的鳳色長袍,是皇后雍容的坐在殿門口的一把藤蘿松纏枝鳳椅上,身邊是端著茶水和點心的婢女。

她瞇眼瞧了瞧齊清兒,道:“光跪著多無趣,地上那本女誡,還請郡主撿起來,給本宮念叨念叨。”

聲音是一貫的棉柔,還帶著些倦怠。

會是這種情況,齊清兒也不是沒有想到過,既然是做戲,也做好了受的準備,何況她十歲那年受過的可比現在的慘烈一百倍。

她從竹婉身上支起上半身,伸手去撿“女誡”。

可摸索了良久,連書角都沒有觸到,手心已經在地上磨出了紅印。

竹婉見狀,實在不忍,欲附身去撿。

卻聽正殿中的皇后道:“本宮適才是讓郡主將女誡撿起來,怎么郡主不愿意,要讓身邊的奴婢代勞嗎?”

語氣中說不出的挑釁。

齊清兒捏了捏竹婉的手臂,讓她別動,自己又附身去撿。

然地面恍惚,怎么摸都摸不到。

半餉,性格剛烈的竹婉,一把將女誡拾起塞進了齊清兒手中。

皇后冷眼看著,只輕輕抿了一口茶道:“難怪郡主不知分寸,這身邊的奴婢都是這個樣子,郡主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夏秋,還不替郡主好好管教管教。”

齊清兒聞言,死死拽著竹婉。

用微弱的聲音道:“是嬅雨無能,竹婉不過幫了一把。何況助人為禮舉,皇后又何必混淆是非,懲罰竹婉。”

這話哪里能讓皇后收手,“夏秋,還愣著干什么,拉下去廷杖!郡主什么時候開始誦讀,竹婉那邊就什么時候停止責罰。”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身體力壯的宮女強行將竹婉拖了下去。

在幾杖開外的地方迅速架起了一張長凳。

齊清兒爭搶不過,只能看著竹婉被拖走。她飛快的又胡亂的打開女誡,上面細小的字跡對當下的她來說,如同螞蟻一樣在紙葉上亂爬,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憑著記憶,她費力的誦讀,“貞靜清閑,行己有恥,是為婦德;不瞎說霸道,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齊整,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織,不茍言笑,烹調美食,款待嘉賓,是為婦工。”

一句話讀得斷斷續續。

然板子還是落在了竹婉身上。

剛強的竹婉愣是沒有呻吟一聲,死死咬著唇瓣。

皇后悠閑得仰了仰身子,眼尖的宮女立刻拿來一個軟枕給她墊在身后,她挪了挪背部,找到更加舒適的姿勢,道:“本宮聽不清楚,郡主大聲點。”

齊清兒抓著書的手指明顯的收緊。

露出蒼白的骨節。

她盡量撐住搖晃的上半身,又將書面拉近,然密密麻麻的文字讓她頭疼不已。

憑著記憶,繼續誦讀,“夙夜劬心,勤不告勞,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頑,教道無素,恒恐子谷,負辱清朝。圣恩橫加,猥賜金紫,實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謀矣,吾不復以為憂也。但傷諸女方當適人......”

與此同時,落在竹婉身上的板子一下沒少。

皇后也完全沒有叫停的意思。

齊清兒也是倔性子的人,她更看不得竹婉為她這樣受苦。

廷杖何等酷刑,繞是男子十下之后都鮮有站的起身的,何況是竹婉的女子之軀。

她聽著板子落下去時,砸出的悶聲,心緒難以淡定。

索性丟了女誡。

齊清兒身子無力,雙手撐在地上,她抬目死死瞪著皇后,氣息微弱卻字句清楚道:“我進宮求見皇后,尚未能稟明事由,皇后便開始刑法伺候,難道皇后就不怕觸犯了宮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