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著,忍著,強迫著,對皋帝點了點頭。
皋帝露出久違的笑,道:“好,都下去吧!朕要歇會兒。”
祁王和蓉王齊齊退下。
內閣的垂花門處,蓉王停下來問祁王,道:“俊昇皇兄,父皇為什么要對我們說這些話?”
祁王停下腳,回他,“因為皇子當中就剩下你和我,你我當中只有一位有可能登上將來的帝位。”
蓉王睜大眼睛,道:“皇兄說笑了,帝位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祁王笑笑,拍拍蓉王的肩膀,然后走出了養心殿。
蓉王一個人在后面摸摸后腦勺,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王剛出來,葛太尉和葛莜就跟出來了。
“陛下怎么樣了?”葛太尉焦急的問。
葛莜也一臉關切看著祁王。
祁王道:“華太醫在里面照顧,沒有大礙,葛太尉不必擔憂。”
隨后又好幾位尚未離開的朝臣圍到祁王身邊。
太子廢了,皋帝大病倒了,現在可不祁王最大,就目前來看,將來的君主是祁王的可能性比較大。
眾人圍著祁王,滿臉堆笑,好像誰已經不記得祁王還是一個罪婦之子。
有人道:“陛下洪福齊天,又祁王殿下這樣的孝子,一定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又有人道:“是是是。哎,真沒想到太子不,應該稱”此人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話鋒一轉,“不提了不提了。祁王殿下一切安好才是最要緊的。”
“真是沒想到啊!六皇子是皇子中最小的,從小就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誰能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情。”
“還說他做什么!”此人壓低了聲音生恐祁王聽見,“六皇子已是過眼云煙,面前的祁王前途無量的。”
葛太尉正低頭祁王說些什么,聽到這些話,對著眾朝臣使了使眼色。這意思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有些奉承的話也說得太早了,怕祁王不愛聽。
轉而又看看祁王的神色。
祁王面上平靜,波瀾不驚,好像剛才在孔林堂的事就沒有發生一樣。他照樣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照樣和太子之位無緣。
眉間另一幾分模糊的傷感。
有誰知道他的心在絞痛。
不因太子倒了。
嬴謝落獄。
皇后更加孤掌難鳴。
而因他也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手足相殘背后的冷漠和凌遲,終于明白為什么齊清兒要痛斥他手法殘忍。
原來陰謀背后也有疲憊。
想到此處,他深吸一口氣。
葛太尉覺察到異樣,忙道:“殿下,今日在孔林堂的宴席本來就是為您和小女準備的。陛下皇恩,親自舉辦,誰知”瞅瞅祁王的表情,“也罷。有些流程在王府上還是要過的,不如回府去。”
祁王聽完,不點頭也不搖頭。
葛太尉一時沒了主意。
祁王的表情神態太讓人難以捉摸了。
禪太師在養心殿中和蓉王說了幾句話,看到祁王這邊一群人站在原地便走了過來。
他深知祁王其人,更知其心。
當初他是看著祁王深陷在失去齊清兒的痛苦里,久久不能自拔的。
眾朝臣看到是禪太師來了,都拱手相禮。
禪太師掃了眾人一眼,給祁王施了禮后,對著葛太尉道:“王府上的流程還是不能少的,怎么都是大煜的皇子成婚,也不能委屈了葛家千金。”
葛太尉聞言滿臉堆笑,連道:“是是是,禪太師說得對。”
祁王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禪太師這么說,他知道為的是什么。還不是不想他第一天成親就和葛太尉鬧僵,以后要用到葛太尉的時候不順手。
太子他們雖然倒了,并不代表祁王以后就一帆風順了。
罪婦之子的名號,一天不去,便一天無法安寧。
他怔怔身,深深看了禪太師一眼。
然后徑自朝宮門口走去。
這讓站在游廊下一直未有語言的葛莜心里很不好受。
半餉后,祁王覺察不妥,又轉身,看了看葛莜,示意她一起走。
葛莜頓時眉開眼笑,跟在祁王身后。
葛太尉看得一愣。不過祁王要換個什么別的態度,估計他會更加不適應。這個冷冷的,不就是真正的祁王么!
眾人到了祁王府。
府上是滿滿的紅色。
墻頭,門框,窗欞,回廊,連幾顆百年老樹上都都掛滿了紅色的彩帶和燈籠。
幾個宮里來的太監,手里托著沉甸甸的托盤。
托盤上蓋著蘇繡紅喜帕。
見祁王進府,忙施禮道喜,又示意祁王這些東西都要送到臥房里去。
祁王瞅了托盤一眼,點點頭。
心肝直顫。
葛太尉進了府,爽朗一笑。他哪里知道祁王心底在想什么,早被突然而來的喜事給沖昏了頭腦,尤其看到太子被廢,簡直喜出望外。在祁王府上反客為主,相邀眾朝臣入府。
在孔林堂的時候,喜酒還沒喝上嘴。
軒王就帶著薛曹二人來了,然后孔林堂中的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回到了祁王府,正好把這酒給補回來。
也能和祁王好好聊聊古今往后。
葛莜在喜婆的指引下去了臥房。
祁王在正殿落座。
他心中明白,有些場面的話和事必須做,逃不了。心里再不好受,面上也不能顯露半分。
便吩咐府役下去拿酒。
眾人在祁王府上一直坐到傍晚才罷手離去,紛紛向祁王示好。祁王卻總是冰冷一笑,態度不明。
那些輕易改變陣腳的不倒翁,祁王向來不看同。
葛太尉雖然趨炎附勢,但他的女兒在她手里,將來不怕他不幫自己說話。
這么多人里面,祁王就和葛太尉說的話最多。
讓在場的其他人羨慕不已。
眾人離開之后,兩個喜婆子們卻沒離開。
此時的祁王微醉,他瞅著喜婆子道:“你們怎么還不走?”
喜婆子喜氣的笑,道:“殿下初次成婚,還不知這其中規矩。”她便說便晃動著腦袋,拿布滿皺紋的雙眼看祁王,又一笑,道:“殿下新婚,我們是要守在殿下的臥房外的,明兒一早也好去慧妃娘娘那里交差。”說得無半分羞澀。
祁王蹙眉,道:“慧妃娘娘那里還需交什么差!沒你們的事了,走吧,走吧!”他揮手讓她們離開。
喜婆子掩鼻笑笑,道:“殿下,我們就在門外,不會對你們有任何打擾。這差事,明兒早上殿下您就知道了。”
這話一落。
祁王就算再不懂這洞房習俗,也了解了半分。
看來要趕走喜婆子們是不可能了。硬趕她們走也沒有道理。
便隨意的點點頭,轉身去書房,隨她們去了。
喜婆子卻不依,道:“殿下還是早些歇下吧!再不然就過了吉時了。王妃也在里頭恭候多時了。”
祁王眉頭蹙得更高,心道這婆子真多事。
可能是因為人微醉,臉頰紅紅的。
喜婆子便以為是祁王害羞不好意思,便攔了祁王的去路,道:“殿下請留步。其實誰沒有頭一回,總要面對的。”說著便要領著祁王往臥房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