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妝

第九十一章 亮劍

芳菲忘記的事,沈彤不會忘。

“蝦頭說,他親戚的女兒嫁到京城,他擔心她會出事,就先我們一步去京城了。后來我們就沒有見過他。”

路友蹙眉,不滿地說道:“這個蝦頭是怎么回事,自己去京城看望親戚也就算了,怎么還沒有按時回來呢?”

許安也覺奇怪,他心里涌上一個不好的念頭,他看向眾人,目光落到沈彤臉上。

小女娃軟軟糯糯,只是目光里多了幾分這個年齡不應有的清冷。

“沈姑娘,我們再多等一天,若是蝦頭沒有回來,那我們再走,你看可好?”許安問道。

“好。”沈彤說道。

四人默然無語,就連路友也閉上了嘴巴。

如果蝦頭沒有回來,那么只有兩個原因。

一是蝦頭出事了,不能回來;二是人各有志,他不想回來。

蝦頭很機靈,脫下飛魚衛的衣裳,他就是個半大孩子,他想逃過楊家耳目并不難,因此,他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就是他不想回來。

他們五人先是飛魚衛,去年楊捷任了飛魚衛副使,他們才被挑到楊捷身邊做了侍衛。

在此之前,他們彼此并不熟悉,而蝦頭是他們當中來得最晚的。

大家都不說話了,屋里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沈彤,他們就是你要等的人?”一個聲音傳來,少年大步走了進來,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屋里多出的四個人。

“嗯,他們是我的人。”原本坐著的沈彤站了起來,像小母雞似的把四個一看就是練家子的大男人護在身后。

這個場面有些可笑,沈彤還不到他們的胸口,可是她面沉似水,眼神戒備,似是隨時就要撲上來咬人。

蕭韌怔住,四個男人也同時怔住。

他們都沒有想到,剛剛還拿著本書,表情柔軟的小姑娘,會突然擋在他們中間。

“沈姑娘,這位小爺是......”許安沉聲問道,沈彤雖然年幼,但遇事之冷靜,就連他也自愧不如,除非是眼前的少年來頭不小,讓她感到了危險,否則她不會如此沖動。

沈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蕭韌:“你自己告訴他們,你是什么人。”

直到這一刻,蕭韌才想起一件事來。

他好像從來也沒有告訴過沈彤,他是什么人。

只是有一次,沈彤說她不相信他是秦王派來的,當時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除此之外,沈彤沒有問過他的身份來歷,而他也沒有說過。

現在,沈彤說這四個人是她的袍澤,是她的人,也就是說,以前不是她不想問,而是她不敢問,現在她的人來了,她有了靠山,所以她敢問了,她讓他自己說。

想通了這些,蕭韌的心里忽然舒暢起來,就像是寒冬臘月里喝了一碗當了糖桂花的熱水,舒服無比。

原來沈彤一直是燙死的鴨子,嘴硬。

她是怕他的。

在護國公府里,她怕他;在柳州方記棺材鋪,她怕他;到了這三里莊,她仍然怕他。

早知道她一直都很怕他,他就應該對她狠一點,對,狠一點。

蕭韌眼中閃過一抹暗喜,但很快便消失無蹤。

他感覺到那四個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他的臉上,如同四只待勢而出的豹子,只等沈彤一聲令下,就要撲上來把他撕碎。

......這四個人不是普通的武者,他們身上有一種普通武者所沒有的氣勢。

這是帶著血腥的氣勢。

武者雖多,但是真正殺過人的武者并不多,大多人習武只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已。

這四個人是見過血的,而且不是單打獨斗。

從他們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們之間的默契,連同沈彤在內,他們是一個整體,一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整體。

“我,蕭韌,來自西北。”

眼前的小少年只有十二三歲,身量尚未長成,唇紅齒白,眉目俊朗。

“蕭韌蕭衛使,久仰大名,想不到竟然在此地得遇,失敬!”許安朗聲說道。

蕭韌微微瞇起眼睛:“你知道我?”

“知道。”許安道。

蕭韌看著許安,許安已過三旬,身姿偉岸如山石,與他相比,蕭韌青嫩得如同養在后園里的修竹。

但是那微揚的下巴,冷冽的眸子,卻讓許安想起很多年前的夜晚,他在山間看到的那一輪攏在冰潭里的月。

蕭韌的目光從四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后他看向他們的手,那是握刀的手。

猛的,蕭韌眸中光茫陡起,他厲聲喝道:“飛魚衛,你們是飛魚衛!”

他是蕭七少,他是王府府衛指揮,但是這個官是燕王給他的,他沒有朝廷俸祿,當然也沒有在吏部備案。西秦軍的人都叫他蕭七少,沒人稱呼他的官職,能一口說出蕭衛使三個字的,只有可能是從細作手中得到情報的人。

飛魚衛,這四個整齊劃一雙手沾血的人,是飛魚衛!

沈彤怎么會和飛魚衛在一起?

這個死丫頭!

她不肯跟他去西北,就是為了等這四個飛魚衛?

許安和其他三人都是一驚,就像蕭韌沒有想到沈彤會和飛魚衛在一起一樣,他們也沒有想到,蕭韌只憑一兩句話就叫破了他們的身份。

以前的身份。

蕭韌身上沒有兵刃,這些天來,沈彤也沒有見過他用兵刃,但是沈彤知道,他用的是劍。

沈彤至今還記得,蕭韌的劍尖抵在她肌膚上時,那一觸之間的冰涼。

屋內劍拔孥張,瞬息之間,蕭韌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劍。

軟劍!

難怪沒有看到他用兵刃,因為他的兵刃就藏在他的身上,軟劍纏在腰間,手上一拉一抖,那劍就持在手中,宛若銀蛇白練。

“蕭韌,你要干嘛?”軟糯的童聲響起,就像一聲清音響徹在繃緊的琴弦上,所有人忽的又安靜下來。

“他們是飛魚衛,你為何會和他們在一起?”蕭韌問道,手中軟劍泛起森森寒光。

“他們曾經是飛魚衛,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了,蕭韌,你不要緊張,我讓他們不傷害你就是了。”小女娃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該死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