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安城、樊幗英父女每個月都會有六百里加急的書信送到秦王府,加之蕭韌手下也有人在榆林,秦王對于榆林的事可謂了如指掌。
但是自從宜寧郡主去了榆林,榆林的信便如雪片一般飛過來,事無巨細,詳詳細細。
秦王哈哈大笑,太皇太后萬萬不會想到,她的一次泄憤然成了西秦的助力。
幕僚李思南撫掌道:“郡主秀外慧中,行事端方,也是王爺教導有方啊。”
其他幕僚也紛紛附和,話雖如此,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數,王爺定然是給郡主身邊放了人,否則郡主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豈能做出這一番舉動。
只是不知道是誰,府中幕僚的去向都知道,沒有人去榆林,莫非是先王妃留下的嬤嬤?
一清道人像往常一樣,背脊挺得筆直,在幕僚們的贊揚聲中,他一言不發,事不關己。
幕僚們早就習慣他的做派,這假道士恃才傲物,一向如此,不去看他就不會堵心。
可是秦王的目光卻看向了一清道人,他說道:“先生大才啊,本王佩服!”
秦王當然不是只憑一清道人的三言兩語就讓沈彤去了榆林,這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但是對于幕僚們的出謀劃策,只要有一分的成功,秦王從來就不吝十分的夸獎,贊美永遠會使人愉快,它如陽光,令人舒適。
眾人不得不向一清道人看過去,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和一清道人有什么關系。
一清道人卻不想在這件事上細說,秦王不在乎把沈彤捧出來,可是他卻不想。
一清道人深施一禮,謙遜道:“王爺過獎了,還是王爺和王妃教導有方。”
雖然和李思南等人說的話如出一轍,但是不同之處在于,這是秦王稱贊之后的自謙,而其他人則是盲目獻媚而已。
秦王讓人去請太醫。
秦王府里有三位太醫,他們都是太醫院出身,醫術高超,秦王召見的是擅長千金科和兒科的汪太醫。
每隔十日,汪太醫便去書院街的沈家,給黃氏診平安脈。
今天汪太醫剛從沈家回來。
秦王問道:“沈太太身體可好?”
“回稟王爺,沈太太有陰虛之癥,但脈象平穩,并無大礙,只要日常注意調養便可。”汪太醫說道。
秦王點點頭,問道:“是不是和丁夫人的病癥相似?”
“是。”汪太醫道。
秦王對汪太醫道:“本王記得丁夫人曾說用你的方子制的丸藥很不錯,你就再拿那個方子制些丸藥,給沈太太送去吧。”
汪太醫應聲退下,走出書房,剛剛走上刺槐夾道,一個少年就從樹后跳了出來,把汪太醫嚇了一跳。
“哎呀,是大餅小哥兒啊,讓你嚇死我了。”
少年十五六歲,笑的時候露出一對可愛的酒窩:“汪太醫,上次你借我二兩銀子應急,現在我寬裕了,請你吃老白家的泡饃,你不要爽約啊。”
大餅說完就像他來時那樣,跳到一片刺槐后面跑開了,汪太醫繼續向前走去。
從王府出來,汪太醫回家換了身衣裳,就帶了自家小兒子去了老白家。
老白家在西安城很有名,據他們自己說,幾百年前的謝皇后還在西安時,最喜歡吃他們老白家的羊肉泡饃,后來謝皇后去了京城,還曾經讓他們家去京城開鋪子,白家祖宗故土難離,留在了西安城。
同樣的故事同樣的版本,還有孫記的肉夾饃,同樣也是故土難離,沒有跟著謝皇后去京城。
西安城里歷來不缺皇帝皇后的傳說,這些事是真是假無從考證,說的都是幾百年前的事,真真假假全憑兩片嘴,但是老白家和孫記的生意卻是真的好,汪太醫每次來這里都要排隊。
今天不用,因為約他來這里的是大餅。
大餅是七少的人,和小栗子一樣,都是從小服侍七少的。
老白家只有一個雅間,大餅就坐在那里。
汪太醫穿過一大堆站著等位子的人群,昂首走進雅間。
“汪太醫,快坐下。”大餅笑嘻嘻地說道。
汪太醫把四歲的小兒子抱到椅子上,在銅盆里凈了手,一邊掰饃一邊壓低聲音對大餅說道:“我給沈太太診脈的時候,欣嫵姑娘都在一邊很認真地聽,后來還取了紙筆,把我叮囑的話全都寫了下來,很是細心。”
“還有呢?”
大餅也在掰饃,汪太醫連半個饃還沒掰完,他已經掰完了一個,汪太醫看著他碗里那些小石子大小的饃塊,在心里直嘆氣,真是浪費啊,哪能這樣掰呢。
“上次我去沈家的時候,來應門的那個婆子現在可能不在了,今天換成另一個了。”汪太醫一邊說一邊把饃掰成指甲蓋大小,他不厭其煩,如同在做一件極享受的事。
“換人了?換成一個什么樣的人?”大餅問道。
“三十出頭,很俐落,男女有別,我沒好意思去看她的相貌,但是她不是陜西人。”汪太醫說道。
“你能確定他不是陜西人?”大餅好奇。
“唉,王爺來陜西就藩時我就跟著來了,一晃也快二十年了,是不是陜西人,我一聽口音就知道,她那口音,分明就是外地人硬說陜西話,尾音軟綿綿的,絕對不是西北人,也不像是北直隸的,倒像是江南來的。”
汪太醫終于掰完饃,高聲叫來伙計端走,待到伙計出去,汪太醫一抬頭,就看到大餅還在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分明還在等著下文。
“沒了,就這些。”汪太醫沒好氣地說道。
“你去了一個時辰,就看到這點事兒?”大餅不甘心。
“沈家都是女眷,我一個男人,連話都不能多說,更不能多做停留,能看出這些已經不容易了。”汪太醫說道。
兩天后,已在回程路上的蕭韌便接到了大餅送來的消息,蕭韌立刻讓人送去了榆林。
沈彤剛從普渡寺回來,宮里來的太監們鬧著要回京,說怕回去晚了,趕不上回宮里過中秋。
芳菲把蕭韌送來的書信交給她,沈彤嘴角溢出一抹笑容。
她離開西安剛剛半個月,欣嫵就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