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

第兩百二十九章 酒色之徒

第兩百二十九章酒色之徒

半晌,那婆子才回話,隔著簾子道:“回小姐,沒死呢”

“沒死就繞過去”丁婠當機立斷。

婆子不忍心:“就這么丟在路邊,若真沒得救了,豈不造孽?”

丁婠冷冷一笑:“你要救就救,死在侯府里,看誰擔待得起”

“……”婆子噤聲。

丁妙轉念一想,這人怕是半路出其不意闖出來的,倘或真被馬兒踏到,那非死即傷,這樣將人丟下,真正有悖于她所學的之乎者也。丁婠這樣不仁,她在這個時候倘或也跟風與她,少不得有縱容行兇的嫌疑。斟酌再三,方嗆了嗆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許他本身就躺在那兒的,并非咱們的馬踏了他。你將人救起,擱在你身后的車板上,回侯府讓四姐定奪去留。”

丁婠登時提高警惕:“七妹,盛京人多復雜,倘或是個小人,將來必要訛到侯府頭上。你看四姐……”

“嗬……此事,我全權擔保,與五姐你不相干。”

丁婠暗笑在心里。雖面子上被駁了一回,可也沒有不悅。這等人命關天之事,她巴不得離自己遠一些呢,既然丁妙要攬這樁爛事,她做個順水人情又能如何?也不知道那四姐夫究竟是怎么樣心性之人,那萬一也是個怕麻煩的人,看丁妘是選擇這個親妹妹還是她高貴的夫婿了。

這便笑意漸漸浮出嘴角,方令那婆子將人抬上來,繼續驅車前往侯府。

丁妘一早就收拾了頭面,就等著丁妙等前來。心中惴惴記掛于當日向二太太提及的事情,不禁也有些七上八下的,為終于即將付諸于行動而激動不已。

遠遠地就瞧見自家的馬車徐徐而來,笑容驟然凝固在臉上。等婆子將馬車趕到,她便問:“你后頭那是誰?”

婆子噎嚅:“是……是七小姐命奴婢……撿回來的……”說罷小心下馬,打起車簾。她也不敢說是自己驅車踏了人,只得請丁妙出來說話。

丁妙琳瑯一聲笑,將頭上長長的遮紗放下,說道:“四姐莫急,這兒人多嘴雜,不如進去說話。”

只聽身后丁婠冷冷一哼,也將遮紗放下,不過未說什么。到底沒有揣摩透丁妘會有何反應,故而也不好就此表態。只能說風往哪邊兒吹,她就往哪邊兒使力吧。

兩個人都下了車。丁妙低頭瞥了那人一眼,身子稍僵。只見那人身長七尺,五官清秀,身材消瘦,布衣長絳略顯粗糙。那白白凈凈的臉上,此刻竟暈著一層淡淡地紅,細嗅下飄來一陣酒味。她撇了撇唇,知道這人定是醉酒了。

再看他眉黑三分,唇艷如血,竟是她所喜愛的那等書生模樣,心頭一熱,不禁臉上也臊起來。立馬打前走過,再不敢多看。

丁妘冷著臉,問道:“怎么好端端地,你竟帶個男人來?傳出去,豈不笑話”

丁妙笑著:“倘或我不救,外人還道是侯府不仁道,那時又與我何干?四姐你這么說,倒使我心寒了,合著我是多管了這閑事,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這番話矛頭直指趕車的婆子。丁妘狠狠盯了她一眼,方吩咐府里的婆子:“將人抬進去,等醒了問清楚來去就送走。”

就有幾個婆子七手八腳地將人從車上抬了下來,一面還打笑:“喲,這公子看起來高大,卻這等清瘦。”

丁妙蹙眉,隔著遮紗目送婆子們先行將人抬了進去。微微嘆息:“自古百無一用是書生,可見多才未必多福。”

丁妘冷道:“妹妹知道就好。”她眼尖,已然瞧出了丁妙這等端倪,便冷冷潑她一桶冷水,以滅了她心頭才萌生的念想,“女人生來隨夫家貴而貴,賤而賤,這番道理,聰明如七妹怎會不知?”

丁妙臉紅,最終一抹冷笑。她心里當然萬分明白這處境,不過明白歸明白,自己自始至終可沒想過什么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只是不想在姊妹里做吃虧的那個。既然人人都要向那好的去,她又豈能落于人后?于是心里再是意動,也拋開了去,再不想這醉酒的公子。

丁妘方才松了口氣,又對丁婠目不斜視:“五妹孤身在盛京,既然來四姐這兒了,可千萬要跟在家里似地。”

丁婠心中冷笑。面上點頭,實則卻不屑。

三人入得府中,在各自房中歇了歇,近中飯時丁妘才派了人來叫。丁妙服了藥,攜如璧隨婆子前去用飯,路上正好碰見早上趕車的婆子。那婆子從懷中取出條汗巾,唯唯諾諾地道:“七小姐,這是早上從那名公子身上掉下來的,您看……”

丁妙認真瞧這琥珀透絲質地的汗巾,上面繡有一對寶藍色的蝴蝶,手工談不上精巧,卻也不失韻味。上面還提有詩句,那兩眼正將字句印入心中“有緣識得紅織錦,無緣對面不相聞。若逢它朝桃花面,待將此物奉紅顏。”款字常青。這一瞧便是女子貼身之物,怎么會出現在一個男人身上?頓時酸楚之意從胸涌起,欲想拿過來把它揉碎了剪碎了去,卻無意間瞟到不遠處丁婠正瞧著自己。

她立馬收卻異樣的神色,對那婆子冷笑:“這等穢物,拿到我跟前來做什么?要燒的燒了去,要還的還了去,難道你還想栽我一個的罪名不成?”

婆子的手一抖,立馬就收了回去,連聲應諾,灰溜溜地跑了。

再瞧丁婠,丁妙身板兒一直,抬頭挺胸自她面前走過。

丁婠暗譏,好個裝腔作勢的丁妙嗬,分明已春心暗動卻還把持得住。但那條汗巾,未免也太眼熟了一些,除卻上頭的幾句詩,其他的儼然就是當日丁姀贈予那小宮女的汗巾。不由暗忖此人的真正身份。

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到底不曾知道他是何貴賤,萬一是個有頭有臉的人,自己還能占個先機。

吃過午飯,丁妘便說小憩一會兒,午后乘涼游園,再領兩位妹妹領略侯府風光。

丁婠就想,這丁妘邀她們二人來自己府上其目的定不單純。可是照這般安排看來,也瞧他不出什么不妥之處。心中不禁有了疑慮。

三人正欲分開各自回房,如春來稟,說上午救來的那位公子醒了,身上擦破了些許,婆子們包了傷,還照吩咐給了銀子,可他偏不要。

丁妘道了一句:“不識好歹”她原想拿銀子封口,未想竟碰到了個無賴。于是順口問,“那他想如何?”

如春道:“他央咱們傳話說,當日上京途中,曾與時下丁士女的官船有過結草之緣。聽說侯爺夫人正是丁士女的姊妹,央夫人帶句話給士女,柳常青拜謝士女既往不咎之恩。”

丁妘譏誚:“原來是個攀權之人。”一面斜眼看丁妙臉上土灰的神色,暗自得意。

丁婠心中愕然,原來是當日撞船的福州柳解元此人后來與內侍官結伴上岸去那等煙花柳巷之地,不外是個酒色之徒。這般想來,那條汗巾出現在他手上也就解釋地通了,應是他與船上宮女私通的罪證。

這樣一想,反而笑了起來,做天真的模樣,說道:“適才還有個婆子拿來件東西給七妹呢,是一條汗巾。做得倒不怎么樣,不過上頭的詩卻寫的不錯……什么紅織錦啊桃花面,我粗人一個不懂何意,七妹也瞧過,不知道七妹懂不懂?”

“無恥”丁妘頓時漲紅臉,“趕緊趕出去趕出去這等浪蕩之徒簡直是有辱我門第……如春,將他睡過的用過的統統拿出去燒了”

如春驚愕:“他……他他已經走了。”

丁妙頓顫了顫。倘或真是個阿諛奉承慣于投機取巧的人,怎會在這個時候走掉?她目光發直盯著銜唇而笑的丁婠,立馬明白了丁婠這笑里的挑釁意味。不禁雙拳緊握,隱隱發抖

丁妘又斥道:“七妹啊,你為人單純不懂人心險惡,以后再遇到這般,可別再糊涂了”

丁妙冷笑:“四姐教訓的是。”

丁婠乘機便表了態:“五姐早前也勸七妹別管這閑事,瞧瞧,險些釀成大禍。”

丁妙立刻向她脧去一眼,淡道:“不想五姐夸那詩好,卻也不懂那詩是何意思。反而來問我,五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丁婠頓時臉白,丁妙又道:“我累了,回去歇一歇。午后天氣悶熱,游園不能,四姐見諒。”就步履果斷地出了門去,如璧慌忙跟上。

丁妘再向丁婠看去,才知自己竟被丁婠利用了一番,心中著實懊惱。不過倘或不是丁婠的這番話,她也沒有那借口將柳常青驅出府。好在柳常青也識趣,自己先走了,也免得自己再做這個惡人。

丁婠心頭一涼,自知伎倆遭看穿。嘴上掛著牽強的笑,細聲扯開話題:“來了這許久,怎不見趙大太太……”

丁妘警惕心頓起,嘴上卻淡道:“婆婆上清涼寺吃齋去了。”否則她也不會挑這個時間將丁妙接來侯府。只怕錯過這個時機,再想將生米煮成熟飯就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