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丁容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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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小小一斂衽:“得令了大爺,您走好”說罷大搖大擺進了屋,隨即便聽她大喊道,“哎?小爺您手上怎么掛了這個?”她可是記得這東西分明是舒季薔的。

紅線也愕然:“這不是七爺的東西么?小爺您哪兒來的?”

舒文陽掀唇微微一笑,也不再理會那里頭人又是怎么說怎么問淳哥兒的,便邁開步子離開了這屋。

淳哥兒自然不知道,那玉兔是昨兒夜里他老子偷偷給他系上的。虧得是丁姀自來都不曾戴過另一只兔子,否則教別的人瞧見,可不都一一看出門道來了么?不過,這確是舒文陽極想看到的事情,對于囊中之物總想在得到之際便率先昭告于人,也算是一種占有欲吧。譬如對淳哥兒,也譬如對銀蓮棄之敝履……

里頭就開始鬧騰。玉兔眨了眨眼,她可是對這個一清二楚的,不光舒季薔有一只,丁姀也有一只,那倆是成對的。當日她亦只能與舒季薔作為交換條件,她幫他遞送此物,而他幫她完成老太太下的令。何故原本屬于舒季薔的東西會在淳哥兒手上?

玉兔便就是個聰明人。那腦袋一歪就明白了……偷偷瞅了瞅舒文陽遠去的背影,一個勁兒地偷著樂。老太太可算能松口氣了別看這舒大爺平日里總有些心不在焉應付旁的人,可心里真正有打算,也是會身體力行的。

一面對紅線道:“興許就是七爺給了小爺的,戴著挺好看,紅線姐姐你說是不是?”

淳哥兒歪著腦袋,輕輕摸著手腕上被一串迦南香珠串成手環的玉兔,喃喃道:“這個……八姨也有。”

兩人皆驚。

紅線問道:“小爺在哪里看到的?”

玉兔一個勁兒地給淳哥兒使眼色。淳哥兒瞧了瞧:“沒……興許我看錯了。”

紅線方點點頭。

玉兔笑了笑,推了紅線一把:“得了,這時辰七爺也該起了,你過去伺候他去吧小爺這兒有我呢……”

紅線瞧瞧也是差不多了。待將小爺里里外外地穿戴仔細,那接下來的洗漱梳頭伺候早點都交給了玉兔,自己則就回去瞧舒季薔有沒有起來。

紅線走了之后,玉兔便又將一干提早飯的小丫頭都哄了下去:“都走吧,又不是在真個兒自己府里,不講究這些排場。”一面等人下去,立馬逮住淳哥兒,“小爺……適才那話咱們可不能亂說呀會害了八小姐的……”

淳哥兒又在床里坐下,抱住玉兔的胳膊問:“能跟父親說嗎?”

玉兔鄭重搖頭:“自然不成。誰都不成……”

“祖母呢?”

“不成。”丁姀嫁到舒公府,那淳哥兒的祖母就是丁姀的婆婆,自然是十萬分的不成了

“老太太呢?”

玉兔拿額頭狠狠撞了下淳哥兒的額頭:“不成,都不成。”

淳哥兒扭過頭去,肉呼呼的手扶著額頭有些發呆。嘴巴里一直念念有詞,可玉兔卻聽不大明白。姑且不去論他,拉起他下床,伺候完洗漱梳頭,便兩個人一起坐下吃了早飯,方提了兩條板凳兒坐在屋前琉璃瓦廊子下看書。

日靜,時如細沙,窗外一柱晨光灑落,將窗臺似烙了一整片黃澄澄的鎏金片兒。

看得倦了,丁姀抬頭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兩聲,撈起夏枝擱在一邊的參茶喝了口。春風破窗而入,將正擱在床頭上的一冊書卷掃地沙沙沙如落雨聲。

她趕緊用手壓住,一頁頁翻找適才看到了哪里。

風簾一動,夏枝探首問:“小姐,外頭似乎起風了,您要不要將窗戶闔了?”

丁姀一想,這明州吹的都是海風,對自己的傷不大好。便點頭,嘶啞地道:“關了吧……”哽了哽脖子,覺喉嚨有絲拉扯地疼,便趕緊又喝了一口參茶。

夏枝嘀嘀咕咕地進來:“也真是的,這兒的風可真大。”

“現如今是起風的季節,尤其是這明州……離海近……咳咳……唔……”丁姀搖頭,以示說不下去了。

夏枝便趕緊扶住她,一面端參茶讓她潤喉,一面道:“小姐,您別急,奴婢明白,等您將身子養好了才成。”

她頷首,無奈地笑了笑。

自她醒來,便無人與她說過關乎縱火犯的任何事。今日看夏枝表情,便猜也是無甚可說的了。她是想,倘若銀蓮被抓,那淳哥兒日后知道真相,屆時會不會埋怨自己?

夏枝為她墊好兩個大引枕,分別夾著丁姀的兩側腰,令她能舒舒服服地斜靠著看書。起身闔上窗戶,又在桌上的熏香狻猊爐里撥了兩下,頓復騰起一股子梅花味兒。重新蓋上頂蓋,她便就正色:“小姐,早上二太太來了。”

“嗯……”她曲起手指將劉海勾到耳后。這幾日二太太丁婠一干人進進出出已是見怪不怪了,無怪她口氣平平淡淡,甚無意外。

夏枝吱唔著:“二太太說,趙大太太那邊傳來話,縱火犯已經被梁大人給關起來了。”

“哦?”她猛然一震,手里那本《風土通撰》又是一陣沙沙沙聲給合了起來。她歪過頭,問,“誰呢?可知道嗎?”

夏枝搖頭:“二太太說,還讓小姐身子好些,去趟衙門指認。”

“……”丁姀皺眉。似乎是趙大太太刻意讓她這么選擇,倘若她去了,便是饒不過銀蓮,若是不去,自然是放她一馬。她猶豫了一下,終是搖頭道,“我并不知何人所為,不去了罷……你去親告訴趙大太太,就說我什么都不知道,更無供詞可說。”

夏枝點頭:“奴婢這就去。”

“嗯,去吧……”她未抬頭,作勢只看著書面輕撫。直聽到一陣簾櫳輕響,方慢慢抬起頭來,閉了閉眼,胸中滿滿想說的話,都只化為一團呵氣之聲。

幾日后方能下地走動,期間又下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雨。這兒的天氣應是如此,那地板上竟因這幾日的乍暖還寒反了潮,處處都濕濕嗒嗒的,教人好不舒暢。她們姑蘇過來的倒能適應,可打盛京來的這些人就吃不住了。水土不服才真個兒顯現出來。故而要為舒季薔與丁妙辦壽宴之事一拖再拖,直等到丁姀恢復地差不多,那天兒也逐漸暖和了,才張羅著鋪張開。

通府掛了彩,紅燈高懸。綠樹配艷紅,實在喜得人眉梢飛揚。

趙大太太擬下名帖,請了明州城里幾戶往常還跟舒公府走動的當家之人,還不辭辛勞地去請賈大人,終因年歲已大路途過遠為由作罷。

二太太托梁小姐找了個明州城里響當當的裁縫,幾日來進進出出為丁妙忙活裁制新衣的事。因上回丁妙無禮了容小姐幾句,二太太也想著消融此事,便順水推舟地幫容小姐也做了幾套。這一算,可花了不少銀子。

一聽二太太竟幫容小姐做衣裳,卻對自己不聞不問,丁婠可委實氣透了。那日半道里截了才去探望過丁姀的梁云鳳,滿股子酸湯味兒地道:“喲……瞧瞧這是誰呀……打哪兒來的呢?”

梁云鳳從不是肯示弱之人,似有若無地涼笑著:“妹妹想必是等在這兒的吧?好截我個正好。說罷,什么事情?但凡姐姐能幫,便都幫你。”

丁婠冷笑:“聽說了么,咱二嬸可對容小姐熱絡著呢……”

“嘖嘖……原來為了這事。”梁云鳳不以為然,“有些事你大概還不知道,看來你二嬸也從不講這些。”

丁婠一愣:“什么事?”

梁云鳳拉著她往一邊杌子坐下,說道:“你們祖父便就是因為容閣老才致仕還鄉的……你說你二嬸她是真心待那容小姐的么?我看她呀,不過是笑面虎,指不定什么時候背后割容小姐一刀呢倘若你吃味,且盡管吃著……”

“祖父致仕是因容閣老?”丁婠從不知道這個。這其中恐還牽扯朝廷的什么事,故而閨中女子自來都是被蒙蔽的。而二太太的娘家就在盛京,她想必知道些什么。故自打來了明州見過容閣老家的兩個人,便一直不曾與之有太過頻密的交集。稍稍長些心眼,還能瞧出那二人還似說好了似地,總默契地避開對方。

原是因為如此。

丁婠漸漸明白過來。

梁云鳳拍了拍她的背:“妹妹啊,你實在還太嫩。個中復雜你心里得似擱了面鏡子似地呀……不過你也別在意。不過就是幾件衣裳,二嬸她雖沒想到你,但我可想到了你。我家中還有幾套新衣未及穿,你我身量相當,予你正合適,也免得棄了浪費。”

丁婠本還有些竊喜,看來自己當日力挺梁云鳳與丁鳳寅之事是對的。可聽到后半句,那臉就一下子拉黑:“不了,不過是衣裳,妹妹怎會如此小氣?我只不過看不慣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姐姐啊,你說你以后會不會呢?”

梁云鳳“嗬嗬”一笑,起身甩了甩裙袂去塵,說了句:“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我也不是什么未卜先知。不過……姐姐是一定會替妹妹考慮的。只要妹妹的心里也有姐姐,姐姐就知足了……”

丁婠皮笑肉不笑,哼哼兩句就算是作答了。心道,這梁云鳳可是明州府府尹的獨女,自小不說是養尊處優,至少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在她心里,怕是壓根兒都看不起如今的自己,自己與她為伍可也要處處提防她倒戈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