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一波又起
丁姀仔細回憶著,腦海里依稀還有些記得清:“我那時還沒多少印象,不知四姐當初出嫁時,貼身的陪嫁有幾個?”她那回子對丁家還不大熟,故而想確認究竟自己所知有沒有誤。
夏枝胸口忽而跳突了一下,這般仔細想來,丁妘當初似乎僅帶了個如春是貼身的丫頭,余下的便是些粗使丫頭跟婆子,及一些莊丁。她便不知不覺說了起來:“原想當初在四小姐七小姐跟前的還有兩個人,一個叫青娥,一個叫彩霞。后來奴婢下山替小姐辦事回來過一趟,那時曾說伺候七小姐的彩霞因不知何事觸怒了當街一匹馬,被馬給踩死了。這后來就沒見七小姐再要丫頭。至于青娥,倒什么都沒聽說,當日四小姐出閣時還真的沒見她……”
“這些倒是其次的。”丁姀道,“我是怕,這萬一是因只能帶一個丫頭過去,我是舍了你還是春草都不愿意的。將你們留在這里,我又照應不到,不是苦苦害了你們?”
“小姐怎生說起這些來了。”夏枝強顏歡笑。被丁姀這一說,不禁也有些心慌起來,“舒公府必然比侯府氣派,那也沒有這等規矩約束女家的吧?”
“嗬……”丁姀無奈,“我這說了半天,你竟也不懂。怎么是舒公府的事情了,我是說,倘或我這邊的風頭冒過四姐當初,二伯母的臉上豈不是掛不住?”
“這……”夏枝語塞。
丁姀長長吸了口氣:“也罷,屆時看母親打算如何。倘或只允帶一個,我便舍些嫁妝就是了。”
“小姐……”夏枝眼眶一熱,拉住丁姀的手頓不知如何感激的好。
丁姀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六哥,好好照應你的。倘或被他知道把你舍棄在姑蘇,他不定得把我剝皮拆骨了。”
“噗……”夏枝忍俊不禁,雙頰上暈開酡紅,“小姐真會拿奴婢取笑……”
“嗬。”真是迷失在愛情里的女人。那丁泙寅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不會是個好歸宿,還真不知他這回去盛京,能闖出些什么名堂來。
她現在可真算有些懂了。緣何當初大老爺攜了丫頭私奔,會令人如此唾棄。既要兼顧家庭與愛情,還要奔波仕途生計,在這幾者之間能做到平衡的,除了男人的理智與成熟,還需女人的體諒與寬容。顯然在此上,大老爺是大大有虧于自己的妻子兒女了。
僅為愛情出賣家庭的人是自私的,為愛情而溯回游上的人,又該如何定位?癡?傻?還是貪?至少有那幾分認真讓人羨慕。自古來都說傻人有傻福,那傻人豈有幾個是真傻的?且看如今丁家的這個丁六傻,能否抱得美人歸吧
下午,她們便坐在一起開始著手挑選適合的雨花石做珠繡,一面看著春草在里里外外地吆喝那些婆子拆床搬至里屋去組裝,時不時還跑到她倆跟前來擠個眼睛斗個嘴喝口水的。可見一下午她才是個大忙人。
不過那床看著龐然簡單,要拆開來再裝回去,還真費了好大的勁。
夏枝中途出去給她們燒了幾壺冰糖茶過來,幾個婆子一樂都打起了她的趣。有說家里有哪個親戚相對的,正愁缺個蕙質蘭心的女當家,把夏枝臊地連忙在丁姀那里蹭著,再不去招惹那些說話沒有忌諱的粗人了。
丁姀也不禁被她們給逗笑了。不過耳邊便又傳來了她們嚼舌根的話:“……說到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們府里幾位小姐的年紀也都不小咯,府里近兩年可是有的喜事要操辦了呢……”
“哎?聽說去年的時候,咱們姑蘇的呂墨軒呂家的二爺托媒人向二太太提親,讓七小姐連人帶東西的都給摔了出去,好一頓罵呢這不打那回之后,媒婆都不敢再去了……”
“還說呢,那呂家也是個鬧笑話的。過了半月,見七小姐不成,便改去招惹五小姐了。五小姐就說了,你們上回在我七妹那里吃了虧,便來我這處尋開心了。有道是君子有節不穿破鞋,她小女子也還瞧不上那雙臭腳呢說得那媒婆差點沒哭,也被喜兒君兒那兩個丫頭給轟出來了……”這一個顯然知道地更多,大家一時湊在一起,喝著糖茶,不禁就把那些小道消息都匯聚在了一起,八卦來八卦去的。
“要說咱們家這兩位小姐也真不是好招惹的……嘿,誰敢再來打她們兩位小姐的主意啊……我看怕是要焐在自家里長青草咯”不乏些背地里等著看冷笑話的。
有人一正色:“這倒不是。我看五小姐這事若擱里頭這位八小姐頭上來,不定就屁顛屁顛去了呢。”說罷噤聲,似乎是防備著隔墻有耳。
殊不知,婆子們往日都粗聲大氣慣了,自己倒不覺得什么,可恰恰旁人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夏枝一聽臉色就變了:“真是些混賬東西,待她們好些就不知道自己是蔥還是蒜了我出去教訓教訓去,別是給了她們臉子就不要臉了”正憤憤起身,左手一緊,低頭看去只見丁姀微微笑著,淡道:
“隨她們去吧……世間風言風語不少,堵地了一時堵不了一世。”
“可是小姐……”夏枝甚為難過。前日還有些疑她心性變了,再不是那個可以看著紛爭心如止水的人。而如今一看,卻又還是原來的丁姀,紋絲未變。
丁姀掀唇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可又聽到外頭還在斷斷續續地道些輿論,便再對夏枝搖了搖頭,伏下頭去依舊靜靜地撥著手里的珠子,一顆顆從繁多五花八門的顏色中挑出符合自己心意的來。
夏枝一瞬間似乎明白了,臉上頓騰起一股羞愧。倘或這回她出去同那些婆子們叫板起來,豈不更令丁姀顏面無存?這便輕輕嘆了口氣,也坐了下來。
這時,只聽外頭有人冷笑了一聲:“這倒是,八小姐的身份能嫁個什么好人家呀那呂二爺怎么說也是個正牌貨,雖說那腿是廢了的,不過聽說人卻是忠厚老實的,常在他們家鋪子里盤旋著。倘或八小姐能嫁了他,那還算是高攀了呢……”
“那也得人家呂二爺要她不是?你們瞧著呂二爺招惹了七小姐五小姐,卻偏不來踏如意堂的門檻,這是為何?這不已經光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了嘛”
丁姀兩個正想聽下去這婆子接下去還會說些什么。眼前忽而一道冷風刮過,就見一個黑影從里頭直奔出來,手里拎著根撬床挺的大木棍,陀螺一樣轉了出去。隨即就聽到春草大罵:“你們這幾張嘴,平日丁家養你們是喂你們吃屎的嗎?說話怎么一股子屎臭味……你們真是皮繃緊了欠打……”說罷就聽到一陣“呼呼”的風聲。
丁姀跟夏枝一聽不妙,春草是要打人了。便趕緊出去,鐵青著臉:“春草,不許胡鬧”
“小姐……她們……”春草那大棒舉過頭頂,回頭一腦袋的姜紅把自己憋成只獅子一樣,待看過丁姀一眼,那眼淚便“刷刷刷”地下來了,“小姐,小姐她們那么說您……奴婢……奴婢……嗚嗚嗚……”
那哭聲,聽得丁姀心中著實酸地痛。她眼眶微濕,悄悄別開頭去,對那些婆子們道:“你們都散了吧,今日這事倘或我聽到半句閑言碎語,你們適才說的話,也就藏不住了。”
婆子們一聽,都丟了蓋碗擠成一團:“八小姐,您看咱們……咱們就是嘴巴賤,您大人有大量……”
“走。”丁姀冷道。
“……”婆子們這會子都噤了聲,知這番話可真觸怒了丁姀,便也只得順著她的意思,灰溜溜地走了。
春草一下子癱在地上,那根棒子“桄榔”一聲跌入地面,狠狠砸起了一個土坑。
“嗬……”丁姀也不知如何笑得出來,手腳竟不聽使喚地哆嗦著。她顫顫扶住夏枝,閉了閉眼,“我倒不知,我已經低微到這翻地步了,嗬……”
“小姐……”夏枝嘆了口氣,甩了春草一眼,“你呀你……哎”春草這脾氣,果真就是個惹事胚。她氣歸氣,怎也不先與她們來打聲招呼?倘或她不沖動跑出來攪局,何至于丁姀要出來認那幾個婆子說的混賬話?這不是往自己嘴巴上重重揮了一巴掌嗎?忍過這一時,待到舒公府這門親事定下來,就能堵住這悠悠眾口,何苦出來自討沒趣
春草舉袖抹著眼淚,嗚嗚奄奄地道:“我怎么了……我這還不是為小姐抱不平……嗚嗚嗚……我說呢,怎么三太太那里總不見動靜,原都是這些不要臉的在外頭抹黑咱們小姐呢呸……下次見了我還打還罵”
“你省省吧,”夏枝搖頭,“快來扶八小姐進屋。”
“……”春草胸口忿忿難平,“不成,我得告訴三太太去,讓她做主。”
“春草。”丁姀臉上血色褪盡,凝重的臉色使得她看起來有些悲從中來。她輕輕搖了搖頭,“進屋去。”說罷,甩開夏枝,一個人扶著墻邁進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