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一天沒有出房門,這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的情況是,她病了。
昨晚受了從未有過的重大打擊,又沒有安世延陪著哄著,傷心之余,她整整哭了一個晚上,于是等到今兒早上一起來,她就病了。
倒也不是多嚴重的病,只是偶感風寒,喝兩貼藥就能好,身體稍微好一些的,不吃藥也能很快好起來。
可孟氏是誰?
她是全盛京出了名的嬌小姐!
柔弱,嬌弱,脆弱,弱不禁風,弱得引人憐惜,便是只有三分病,她也能顯出九分重的姿態來!
是以,盡管只是稍有不適,她也是要在暖炕上窩個幾日的。
不下地,不出門,喝口白粥吃塊點心都說沒胃口,孟氏蒼白著臉虛弱地歪在床頭,顰著柳眉,秋眸含淚的模樣足以令萬千男子傷神心疼。
安若嫻滿足地睡了一覺,第二日起身去探望孟氏時,見到的就是這般情景。
安若嫻的臉色非常不好看,她倒不是反感孟氏這柔弱無力的模樣,而是恨安若瀾竟然惹得母親生了這樣的“大病”!看來她得想辦法給母親的藥里加上靈泉才是。
孟氏還在唉聲嘆氣,帶著幾分欣慰道:“我都病了這么些時候了,也就嫻兒你還記得來探望探望母親,日后誰再跟我說只有親生的孩子孝順,我定要好好與她爭辯幾聲。”
這話明顯就是在指責安若瀾與安文彥不孝。
夏荷心中有些憤憤然。她道,不過是偶感風寒,這才病了一日。怎么就變成這么些時候了?而且,是夫人您自己不讓傳消息出去說病了的,如今三少爺與六小姐連風聲都沒有聽到,就算沒有過來探望也是正常,您怎的還怪起他們來了?
自從前日安若瀾替夏荷說了話,夏荷的心就慢慢偏了。
這些日子孟氏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里,對自家主子。她是愈發看不懂了,也不想懂了。
不說夏荷心思如何。安若嫻乖巧甜膩地勸慰起孟氏來。
“母親,想必瀾姐姐還不好意思來見您吧,畢竟前日她才那般頂撞了您。”又撅起嘴撒嬌道:“難道母親有嫻兒陪著還不夠么?”
孟氏便笑起來,摟住她。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道:“母親有嫻兒就夠了。”
又哼道:“你瀾姐姐哪里是不好意思過來,怕是還在生母親的氣呢!她脾氣是愈發大了,我教都教不得了,以后還怎么了得!”
過了一日,她又覺得自己半點錯沒有了,錯的全是安若瀾。
“母親別生氣。”安若嫻拍了拍孟氏心口,心底笑得很得意,既然安若瀾自找死路。那就怪不得她給她下絆子了。
“還是嫻兒乖巧,以后母親有嫻兒就夠了。”孟氏心底發軟,抱著安若嫻不肯撒手了。
安若嫻咯咯笑了笑。眼珠一轉,道:“母親,不若嫻兒去勸勸瀾姐姐吧,說來,一切也是因我而起,若是我不貪玩淘氣。就不會掉下池塘,母親就不會擔心。如此一來,瀾姐姐也就不會因為母親太擔心嫻兒,而生母親的氣了。”
說著,她眼眶就紅了起來,愧疚地扁著嘴。
孟氏微微一怔,心中頓時豁然開朗,原來瀾兒是嫉妒她太疼嫻兒了,所以才會故意頂撞她氣她!
如此一想,孟氏更是覺得自己沒有半點錯了,又覺得安若瀾太過不懂事,心胸太狹隘了,便沉著臉道:“不用了,她要氣就讓她氣吧,作為嫡姐,如此小肚雞腸,也該讓她受受教訓,先晾她幾日再說。”
“哦。”安若嫻故作低落地應了一聲,眼底閃過得逞的笑意。
見她悶悶不樂,孟氏撫了撫她頭頂,帶著幾分惆悵笑道:“嫻兒,你真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若你是我的孩子該多好,你瀾姐姐她太讓我失望難過了。”
安若嫻心中一陣動容,有母親這句話就夠了!
她忍著眼底的酸意,抬手抱住孟氏,道:“母親,你就是我的母親,我就是你的孩子。”
“嫻兒……”孟氏亦感動得淚光盈盈。
旁邊,夏荷又急又惱,夫人怎的這般糊涂!
兩人傾訴一番后,安若嫻又陪著孟氏說話,期間孟氏三不五時地嘆氣,最后,安若嫻終是忍不住問道:“母親有何憂心事么?不放說出來聽聽吧,總憋在心里對身子不好。”
孟氏自責地一笑,道:“倒是讓你擔心了。”
頓了頓,她又是幽幽嘆出一聲,這才道:“前日回孟國府拜年,你外祖母說過些日子要我與瀾兒陪她去晉王府走一趟,去看望晉王妃。”
晉王府?!安若嫻眼底一亮。
晉王可是男主的叔叔啊,雖說原文中晉王是中立派,可男主與晉王關系卻是不錯,若是能去晉王府,她豈不是有可能見到男主?
她不由暗暗心喜,可一想到母親方才的口氣,她的熱情瞬間冷卻了大半。
“母親不想去晉王府?”她小心翼翼地問,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孟氏點了點頭,遲疑著道:“你有所不知,母親與晉王妃……有些誤會。”
“誤會?”安若嫻心底一跳。
原文中很少涉及后宅,她倒是不知道母親與晉王妃之間有齷蹉。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失去了通過母親接近晉王的機會?要知道,以晉王的勢力,若是能站到男主一邊,男主必定如虎添翼,她還想幫男主拉攏晉王呢。
她記得晉王一生無女,若是她能成為晉王的義女,日后要勸晉王歸服男主就容易多了。
想了想,她還是不愿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于是假意不解問道:“可是,母親與晉王妃不是親姐妹么?”
聞言,孟氏臉色一白,愈發哀愁,搖著頭并不肯解釋一句。
見她如此為難,安若嫻也不忍再逼她,只好把晉王暫時放到一邊,轉而安慰道:“母親別難過,既然不想去,那就別去吧,外祖母會體諒您……”
不待她說完,孟氏就突地悲泣一聲,又哭了起來,哽咽道:“你外祖母說了,若是我不與她一同去,她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我想不明白,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啊,她怎能為了顏姐姐這般為難我……”
安若嫻詫異地瞪大眼,她沒有料到孟老夫人會說出如此嚴重的話。
她是知道的,母親與那個晉王妃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以她也不懂,為何孟老夫人會為了一個姨娘生的女兒,這般為難逼迫自己的親生女兒。
看來孟老夫人是一個分不清好壞優劣的糊涂母親。
安若嫻在心中恨恨地下了定論。
她一邊拍撫著孟氏的心口替她順氣,一邊快速地開動腦筋,忽地腦中靈光一閃,她驚喜道:“母親,您不是病了么,既然病了,又怎能在勞累奔波?”
聞言,孟氏停止了哭泣,嬌弱蒼白的臉上梨花帶雨,柔弱道:“你的意思是……”
安若嫻嘟起嘴笑道:“哪有帶病去做客的,外祖母若是知道母親病了,肯定不會再勉強您的。”
“可是……”孟氏卻依舊愁眉不展,“大夫說我這病兩三日就能好了……”頓了頓,她眸光微閃,道:“我明白了。”
“嗯嗯。”安若嫻歡快地點頭,眼角瞥了眼雙眉微皺的夏荷。
夏荷在旁聽得焦急,忍不住開口勸道:“夫人,如此怕是不妥,若是裝病被……”
“誰說我裝病了?”孟氏沉聲打斷她未完的話,道:“瀾兒如此忤逆不孝,我傷心過度,以致傷了身子,郁結于心,心病又豈是幾日就能養好的?”
夏荷一聽這話更急了,“夫人!可如此一來,六小姐的名聲……”
“是瀾兒重要還是我重要?你到底是誰的丫鬟?!”孟氏再次打斷她。
“……”夏荷張了張嘴,終是說不出話了,只能咬著下唇干著急。
安若嫻暗地里撇了撇嘴,轉頭卻見孟氏依舊愁眉不展。
這次不待她問,孟氏便自覺道:“光是我不去是不夠的,你瀾姐姐也不能去,嫻兒你在替我想想法子。”
短短時間,她儼然將安若嫻當做了主心骨。
安若瀾也不能去?
安若嫻疑惑地皺起眉,難道母親與晉王妃關系很差,差到甚至不愿下一輩與之接觸?
但是,以母親善良溫和的性子,會與人如此交惡么?
不待她細想,孟氏就在旁邊催促起來,不得已,她只好把這個問題也暫時放到一邊。
左右安若瀾不能去對她有好處,她也就樂得幫母親的忙——既然她不能去晉王府,那安若瀾憑什么去?她不能接近晉王,那安若瀾也別想趁機得便宜!
她是不會放任可能是重生人士的安若瀾搶她的先機的!
要阻止安若瀾去晉王府并不難,安若嫻腦子一轉,便想出了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嫻兒年紀雖小,卻知孝道重于一切,既然母親生病,哪有女兒不在榻前侍疾,反而出門做客的道理?”安若嫻對著孟氏天真地眨眼。
孟氏雙眼一亮,會意地點頭,慈愛道:“嫻兒不愧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
“嘻嘻!”安若嫻故作羞怯地撲進孟氏懷里,唇角高高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