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防不勝防,安老夫人防住了孟氏出爾反爾,卻防不住有人從中作梗。
安若嫻旁敲側擊,從孟氏口中打聽到了那日老夫人的一言一行,知曉老夫人有意將安若瀾過到其余四房,她的心思又轉動了起來。
她不能讓安若瀾繼續留在文信侯府,繼續待在老夫人的羽翼下,不然她精心安排的這一切,就都白費了。
心念微轉,她有了主意。
因著都住在頤榮苑,又都是在東院廂房,安若瑾與安若瀾平日里有事無事就喜歡黏在一起,在流言傳開來后,兩人更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除了去普濟寺的幾日,兩人吃睡,學習,玩耍都是在一處,倒是愈發親近起來。
這日午后,陽光正好,安若瑾本是打算與安若瀾一同午睡的,只是臨著睡前,慕容氏卻突然派了人來,讓她回鎖桐苑一趟,說是有要事商量。
安若瑾心思剔透,隱隱猜到所為何事,不敢怠慢,她向安若瀾告了罪,當即就領著巧綠趕往鎖桐苑。
安若嫻就等在前往鎖桐苑的必經之路上。
她早就派人注意鎖桐苑的動向,是以慕容氏一派人去尋安若瑾,她就立即趕了過來。
為的就是攔住安若瑾,說兩句話。
她深信沒有人愿意與旁人分享自己的父母。
在去往鎖桐苑的岔路口上,安若瑾遠遠便看到了嚴陣以待的安若嫻,不找痕跡地皺了皺眉,她轉頭準備繞路。
倒不是她怕了安若嫻,而是不愿,也不屑與安若嫻有任何接觸。
“瑾姐姐!”安若嫻卻趕在她離開前,出聲叫住了她。
不得已,安若瑾只好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滿臉喜色走來的安若嫻。
“鎖桐苑跟馨月苑一東一西,隔著幾乎整個侯府,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里遇到嫻妹妹。真真是巧了。”安若瑾似笑非笑地與走到近前的安若嫻打招呼。
安若嫻腳下一頓,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屈辱。
她故作天真懵懂地笑了笑,壓著心底的憤恨不屑,童言童語道:“一定是神仙讓嫻兒跟瑾姐姐遇到的!”
安若瑾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道:“若無事。姐姐就先告辭了。”
微微頷首。就要越過安若嫻離開。
見狀,安若嫻慌了,也不再故作無知天真。她對著安若瑾的背影大聲道:“瑾姐姐,想必你一定聽到一山不容二虎這句話。”
聞言,安若瑾腳下微頓,卻并沒有回過頭來。
安若嫻當即心中一喜,抬了抬下巴,接著道:“瑾姐姐有沒有想過,為何如今瀾姐姐與你這般親近?按理說。咱們都是堂姐妹,住在一個屋檐下,實不該等到現在才志趣相投,嘴上的真心,又有幾分是真的呢?”
“瑾姐姐可還記得去年賞梅那日的事?妹妹還記得,那日祖母夸瑾姐姐處理得當。到佛堂抄經罰跪的法子也好。可這些真的是瑾姐姐這個的主意么?不是有人故意讓你出頭么?”
“還有祖母大壽那一日,那副貓蝶圖到底是誰出的主意。想必瑾姐姐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妹妹不懂,當日那么多勛貴俊杰在場,那樣一個大好的揚名機會,為何會有人甘愿將機遇轉手讓人?那人真的像她所表現的那般淡然無爭么?又或者說,她有別的目的?高處不勝寒,站得越高,摔得越重,我想瑾姐姐應該明白這些道理。”
那個她,即便不言明,兩人也心知肚明。
安若瑾緩慢,沉靜地轉過身來,眸底隱晦莫名,她一步步走近,聲音冰冷暗啞:“你的意思是,瀾妹妹想將我與兄長當做替死鬼,擋箭牌,然后捧殺我們?”
這正是安若嫻話中的意思。
對她的領悟力很是滿意,安若嫻贊善地頷首。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省力,盡管她依舊看不上安若瑾,但不得不承認,安若瑾是文信侯府這一代姑娘中最出彩的一個。
若是能將安若瑾收為己用,或是兩人聯手,那么……
安若嫻眸光微轉,心底撥起了小算盤,正當她謀算得起勁,一個巴掌忽地從天而降,猛地呼到了她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直接將安若嫻打懵了,不等她反應過來,“啪啪”又是兩聲,下一瞬,臉上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你——”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著右手還沒有放下的安若瑾。
安若瑾冷睨她一眼,又是兩巴掌甩過去,這次安若嫻有了防備,自然不會再傻傻站著挨打,她狼狽地往后連退幾步,險險避了開去。
站穩腳,她惱羞成怒地大喝:“你竟然敢打我?!”
這是第二次,之前的一次是安若瀾,現在則是安若瑾,從小到大,她從未被人扇過巴掌,就是穿越前那個刁鉆惡毒的繼姐,都不敢對她動手,然而到了這里,她卻接連被兩個她看不上眼的人羞辱,她怎能咽的下著口氣?
當即,安若嫻就要撲上去動手。
卻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在他動手前,就將她制住了。
有幾姐妹在梅園打架的事在前,慕容氏擔心安若瑾吃虧,就在她身邊安排了一個懂些拳腳功夫的丫鬟,眼下,就是那丫鬟制服了安若嫻。
縱使安若嫻懂得幾分防身術,下手又狠又辣,但她的身體始終還小,在真正懂武之人面前,她完全不夠看。
掙扎扭動著,安若嫻不甘地大叫:“放開我!你這個賤奴,竟然敢對本小姐動手!快放開我!”
見狀,安若瑾又想起那次在梅園時,安若嫻下手毫不留情的狠辣模樣,心底不覺有些發寒。
定了定心神,她厲聲道:“小小年紀就知道搬弄是非,挑撥府中姐妹的關系,再不管教,日后如何了得?來人。將她送到祖母那里,讓祖母發落!”
丘媽媽上前應是。
冷冷瞥了眼猶在掙扎不休的安若嫻,安若瑾轉身離開。
丘媽媽使了個眼色。制著安若嫻的丫鬟點頭會意,立即將人往頤榮苑的方向帶,丘媽媽自個則快步追上尚未走遠的安若瑾。
黃鶯戰戰兢兢站在一旁,根本不敢上前求情,只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她才急急忙忙往馨月苑跑。去請孟氏。
安若嫻被半推半拉送到頤榮苑不提。
慕容氏尋安若瑾過來。確實如安若瑾所料,是為了出繼的事。
“母親,女兒早就說過。若是瀾妹妹能做大房的姑娘,做我的親妹妹該多好,我的心意從未變過。”安若瑾握住母親的手,語調堅定。
不管是梅園鬧事,大哥被設計,還是為祖母祝壽,瀾妹妹都幫了她良多。她對她不禁有姐妹情,還有感激,她早已將她當做了親妹妹。
她并沒有安若嫻以為的那樣愚蠢,她的經歷雖不多,或許心思也不夠縝密,但誰真心待她。她還分得清。
她生氣。動手,一是因為安若嫻低看她。二是因為安若嫻侮辱了她與瀾兒之間的姐妹情誼。
退一萬步講,她為何要相信一個心術不正的庶女,而不是朝夕相處的姐妹?
所以說,安若嫻是自找苦吃。
慕容氏體會到女兒的決心,但她還是忍不住提醒:“即便有朝一日,父親母親對瀾姐兒比對你還好,你也不后悔,不在意?”
她已經與丈夫商量好,只要瑾姐兒不反對,她們就沒有二話。
聞言,安若瑾桀然一笑,眨著眼睛俏皮笑道:“只要別把該我的嫁妝給克扣了就行啦,你們全部去煩瀾妹妹了最好,我樂得輕松呢!”
被她古靈精怪的模樣逗笑,慕容氏笑嗔道:“你這丫頭!”
隨即卻又欣慰感慨道:“瑾兒長大了。”
安若瑾沉靜一笑。
再說二夫人與三夫人,兩人也都愿意讓安若瀾過繼到自個膝下,只是她們愿意,不代表她們身邊的人愿意。
安二爺如今在仕途上一帆風順,終于熬出了頭的他愈發謹慎小心,不愿出任何差錯,也不愿讓任何可能影響他的因素存在,誰能保證安若瀾就不會影響他的運勢呢?
是以在二夫人向他提起過繼一事時,他委婉卻明確地表示了反對,他還讓二夫人斟酌著給老夫人回話。
安二爺也不想在母親那里留下壞印象。
至于三房,安三爺倒是沒有安二爺那般多的心思,他同意,但三夫人娘家卻不同意。在娘家人施加的壓力下,三夫人也放棄了收養安若瀾的心思。
于是到最后,只有安世霆,以及安若瀾的大舅舅孟程晏愿意收養她,而晉王,早早就被排除在了人選之外。
老侯爺親自向晉王致歉,謝過晉王的好意,晉王只覺松了口氣,一切正如他預料的。
回到王府,晉王首先去看望孟雨顏,并將被拒之事告訴她。
“文信侯顧慮頗多,會拒絕也在情理之中。”孟雨顏神色淡淡地開口,似是早有預料。
見狀,晉王眼底快速滑過淡淡的喜氣,他將她擁進懷中,愧疚道:“是我的錯。”
孟雨顏溫馴柔和地伏在他寬廣的懷抱中,臉上笑吟吟,眼底卻是一片冰涼。
她又怎會漏過他眼底的那一抹放松?
三日后。
再三推延后,安若嫻兄妹的入族儀式終于得以舉行,薛氏也正式被抬為姨娘,安若嫻終究未能記在孟氏名下。
同一日,安世延顫抖,沉重,悲痛地劃去標在孟氏名下的,安若瀾的名字,而安世霆則將安若瀾三字寫在了慕容氏的名下。
自此,安若瀾出繼到大房,成了文信侯世子的嗣女,大房的嫡次女,身份更顯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