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瑾在晉王府住了五日才回侯府。
她將安若瀾托她轉交的,以及自己準備的賀禮,一并交給了安若蓮。
安若蓮接過賀禮,表現地極為高興,還熱情地留她說話。
只是兩姐妹終究是生分了,也尋不到什么話說,很快就干坐著沉默了。
盡管當年的事已無人再提起,但安若蓮心中依舊放不下,在面對安若瑾時,她總是顯得局促而慌亂。
又坐了一會,見實在尷尬,安若瑾便起身告辭。
安若蓮也不想鬧得彼此不自在,也就不留她,親自送她出門。
到院門前,兩姐妹分手,安若蓮欲言又止喚道:“瑾妹妹……”
等安若瑾抬眸疑惑地望向她,她卻嚅囁著說不出來,最終只訕笑著吐出一句:“無甚大事,就是想請妹妹這幾日多過來坐坐。”
安若瑾微一怔愣,想著她就要出嫁,日后怕是無法時常見面,便頷首應下了。
等安若瑾離開,安若蓮長長嘆出一口氣。
她的貼身丫鬟黃鸝見她愁眉不展,便問道:“小姐可是想勸勸二小姐?”
“我沒有資格勸說瑾兒。”安若蓮苦笑著搖頭,“我只是擔心,瑾兒已經十六了,若是再不定下來,日后少不得會惹人閑話。”
“戲文上都說呢,姻緣天注定,許是二小姐的緣分還沒有到呢,就像小姐,還不是緣分到了,自然就成了好事兒了?”黃鸝安慰她。
想到未婚夫,安若蓮不禁露出幾分柔情笑意,感嘆道:“我那哪是緣分,那是母親對我的恩賜憐惜。”
當年她隱瞞了親生姨娘的陰謀,險些害得瑾兒殞命,母親非但沒有責怪她,還寬宏大量地替她挑選了一位好夫婿,這份恩情,她永生永世不會忘記。
黃鸝連聲附和。
說著話,主仆兩人回了屋里。
外間桌上還擺著安若瑾送來的賀禮,安若蓮房里另一個叫喜鵲的丫鬟正在收斂,見兩人回來,便歡聲道:“小姐,這是金銀樓獨有的賀禮盒子呢,也不知二小姐跟六小姐送的是什么首飾!”
望向桌上精致華美的錦盒,安若蓮眼露喜悅感動,帶著幾分脾迫切與好奇,她走到桌邊坐下,拿起了安若瑾送的那一份賀禮。
打開來,看到里面的首飾,她不由會心一笑,都是她好的款式。
再取過另一個錦盒打開,里面同樣是精致華美的首飾。
喜鵲探頭過來,見只有一對手釧跟一個金鎖,不由失落道:“我還以為六小姐會送更貴重的禮物呢,沒想到跟二小姐是差不多的。”
又小聲嘟囔一句:“真小氣,得了那么大的好處,還一毛不拔。”
聞言,安若蓮驀地沉了臉,重重將錦盒合上,厲聲道:“仔細你的舌頭。”
喜鵲自知失言,忙垂首低頭,戰戰兢兢道:“奴婢知錯,請小姐恕罪,奴婢也是瞧著六小姐花言巧語騙了二小姐的信賴親近,替小姐不值,才會胡言亂語。”
安若蓮心底微顫,無奈搖頭訓斥道:“不許再說這樣的話,瀾妹妹率性真摯,確實值得瑾兒真心相待。”
喜鵲連連應是,不敢有半點反駁。
見她認錯,安若蓮便不再追究,只讓黃鸝將禮物收斂好,而后便回了房中繡喜被,孰不知,喜鵲只是嘴上應得誠懇,心里壓根沒記住教訓。
等到第二日,六小姐小氣的名聲就在侯府傳了個遍,安若蓮想阻止已是來不及,只能暗自懊惱,匆匆去尋安若瑾解釋。
安若瑾也聽到了風聲,安若蓮找上門時,她原還有些生氣,待聽了原委,便釋然了,還道日后會替安若蓮向安若瀾解釋。
安若蓮感激她的信任,轉頭回房便狠狠教訓了喜鵲,更是將喜鵲從陪嫁的名單上劃去。
這原不過是件極小的事兒,大多數人聽過也就不當回事了,只偏偏孟氏覺得嚴重得不行不行,在大家都不提的時候,她還要找到安老夫人面前去說道說道。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今瀾兒坐擁家產無數,對姐姐卻如此吝嗇,日后旁人有難,又如何能指望她施以援手?如此自私自利,對我侯府名聲有礙啊。”
當著老夫人,其余四位夫人,以及所有小姐的面,孟氏幾乎是痛心疾首地斥責。
老夫人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等她說完了,才慢悠悠開口:“這就說完了?怎么不說了?繼續說啊,讓大家都聽聽,你是怎么編排瀾兒的。”
這幾年,老夫人對孟氏是愈發看不上了,這回孟氏敢當眾詆毀她疼的孫女,她自然不愿意給孟氏好臉色看。
孟氏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揪著帕子泫然欲泣,老夫人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三夫人掩嘴偷笑,道:“我說五嬸,瀾兒跟你是什么仇什么怨吶,你一天不給她尋事抹黑兒,你就不痛快是吧?要我說,就是對仇人都不帶這樣的。不知曉的,還以為瀾兒是五叔小妾生的,所以你才容不下呢!”
聞言,孟氏驀地花容失色,怒道:“胡說八道,瀾兒就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
驚慌之下,她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茶盞,剛泡上的茶水還很燙,她當下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擦拭身上的茶水。
三夫人不過是說句玩笑話,卻不想她反應這般激烈,不由被嚇愣住了。
慕容氏眼皮微跳,心底升騰起一股驚疑。
老夫人不耐地撇過頭,道:“行了,你回去吧,我也不耐看著你。”
嫌棄厭惡的口氣,讓孟氏瞬間紅了眼眶,掩面痛哭而去。
一路哭著跑回馨月苑,孟氏撞見了剛回府的安世延,見妻子淚流滿面,安世延又是心疼又是驚訝,忙擁著她回屋里坐下,安慰著問道:“發生何事了?怎么就哭了呢?”
孟氏鳴咽不止,抽泣道:“是母親……母親她嫌棄我……”
說著,越發傷心,幾乎哭倒在安世延懷里。
聽聞與母親有關,安世延當即沉默下來。
見他沉默不語,孟氏更是難過,捶著他的胸口哭喊道:“你怎么不說話,你是不是覺得我又在無理取鬧?你總是這樣,為什么總是相信母親,不相信我!我才是你的妻子,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
若是平時,孟氏斷不會如此,只是今日她實在太過害怕氣惱,才會不管不顧地撒潑。
天知道,在三嫂說出那句話時,她幾乎嚇得停止心跳。
安世延任由她大哭大鬧,等到她累了,消停了,才開口道:“你好好歇著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一會再來陪你。”
說罷,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便放開她,起身離開。
孟氏趴臥在榻上,抽噎不止。
從日落,到夜幕降臨,孟氏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趴在榻上一動不動,直到薛氏進來掌燈,她才坐起身。
薛氏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說,默默上前替她整理儀容,用溫帕子替她擦拭滿是淚痕的臉頰跟雙手,細心周到的伺候,讓正值脆弱之際的孟氏感動不已。
“在他心里,瀾兒比我重要,母親也比我重要,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孟氏悲從中來,不禁又潸然淚下。
“不管什么位置,您都是五爺的正妻,是文信侯府的五夫人。”薛氏淡淡笑道。
孟氏恍然想起,眼前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姨娘,還是一個不得寵的姨娘,連丈夫的面都不能時常見到,比她更可憐。
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同情,孟氏頗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拉住薛氏的手,視線飽含憐惜同情。
薛氏看到她眼底的毫無防備,眸光微閃,輕聲勸道:“夫人不要怪五爺,五爺也是身不由己的,畢竟……老夫人不是五爺的親生母親,五爺說話做事總有些顧忌。”
孟氏指尖微顫,驚疑不定道:“你的意思是……”
“養母哪能敵得過生母知冷知熱,可憐五爺從小就被迫與生母分開,這些年都仰仗老夫人的鼻息過活。”薛氏低低嘆息。
孟氏咬了咬嘴唇,眸底忽明忽暗。
文信侯府發生的一切,安若瀾并不知情,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她在賀記的各個商鋪輾轉巡視,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不堪言。
而安若瑾,她與安文晟的關系依舊沒有緩和。
安文晟已經知曉了前因后果,也知道趙三隱瞞欺騙了他,可他拉不下面子向妹妹低頭,煩悶憋屈下,他只能尋了好友傾訴。
像這樣兄妹之間的矛盾,外人也不好說什么,每當安文晟提起,眾人也只能含糊地安慰開解他兩句。
只是好友的安慰,讓安文晟愈發理直氣壯,他開始抱怨妹妹不給他臉面。
周詠軒也沒少聽安文晟抱怨,他原本也不想多管,只是有一次,安文晟說的過了,讓他無法再繼續沉默。
起因是安文晟喝多了,說了一句:“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我娶誰關她什么事兒?現在是她要賴在侯府,不肯出嫁,還來管我這么多。”
周詠軒就回了一句:“你若是被小三元沖昏了頭腦,太把自己當回事兒,我不介意幫你好好清醒清醒。”
而后,兩人便大打出手。R1152(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