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里。
皇后捂著自己的一邊臉頰,心里實在委屈得很,也憤怒得很。眼睛赤紅的,幾乎能噴得出火來。
宇文烺掌摑在她臉上的那一巴掌用的力氣有些大,所以半邊臉頰至今還浮腫著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她的宮女玉煙小心翼翼的用手帕裹了雞蛋往她臉上滾,但一碰到臉頰,皇后便疼得冷“嘶”了一聲,然后推開玉煙,怒瞪她道:“你輕點,你想痛死本宮是不是。”
玉煙連忙跪下來請罪:“娘娘恕罪!”
皇后心情糟糕得很,只覺得滿世界都不順心,連伺候的宮女都不甚伶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都給本宮下去,看著煩人!”
玉煙道了聲是,然后連忙站起來,揮了揮手其他宮人跟著她一起出去。
皇后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手剛又一碰上,又是冷“嘶”了一聲。
她現在覺得火辣辣得疼的,不僅是臉頰,還有心里的那顆心,以及自己皇后的尊嚴。
宇文烺居然當著這么多宮人的面,為了一個孟萱玉打了她一巴掌,完全沒有將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
一想到這里,皇后只覺得頭頂冒火,恨不得能將孟萱玉立刻弄死。
而同樣心中憤恨的,卻不止皇后一人,還有椒蘭宮里的孟萱玉。
太醫正跪在旁邊給她診脈,而她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摸著,臉色蒼白憔悴得幾乎沒有血色,但目光里卻幽幽散發著冷光。
在長秋宮跪著的時候,她明顯就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倘若她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絕對不會放過皇后。
但自小因庶女的身份使然,她擅能忍人之所不能忍,這幽幽的冷光一閃而過,卻沒有將這憤恨表現出來,她依舊是那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孟淑妃。
宇文烺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神情有些神游在外,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發出淺淺的咚咚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太醫診完脈之后,將手從孟萱玉手腕上收了回來。
孟萱玉也自然的收回了手,一邊整理著袖子,一邊隨意般的抬眸看了一眼跪著的太醫。
太醫對上她的目光,微微一頓,像是接收到了什么,然后又垂下頭去,接著便站起來,恭敬的走到宇文烺旁邊,拱手道:“皇上……”
宇文烺回過神來,收回幾分心思,聲音淡淡的問道:“淑妃怎么樣了?”
太醫道:“回皇上,娘娘長跪導致動了些胎氣。”見宇文烺皺了眉頭,又馬上轉口道:“不過好在娘娘的身體底子好,倒是沒有什么大礙,服些安胎藥,休息幾日便無礙了。”
宇文烺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去開方子吧。”
太醫道了聲是,然后便由宮女領著出去外面開方子去了。
孟萱玉拉了拉腿上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肚子,然后眉眼柔柔的對著宇文烺,道:“皇上別怪皇后娘娘,都怪臣妾不好,皇上賞臣妾的那些首飾,臣妾心里喜歡,便總想常戴著能讓皇上看到,但卻沒想過,這些首飾戴在臣妾身上的確是有些不合規矩的。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有管教后宮之責,而后宮又無規矩不成方圓。仔細想來,皇后罰臣妾,倒也確實沒錯。”
宇文烺道:“這些首飾既然是朕賞賜你的,便是朕允許你戴的。皇后既然知道,再拿這種事來讓你罰跪,便是不將朕放在眼里。皇后的主意再大,也不能大過朕。”
孟萱玉嘆了一口氣,臉上一副給他惹了麻煩的模樣,道:“都是臣妾的錯,讓皇上和皇后娘娘……”頓了頓,又道:“皇上今日,實在是不該為了臣妾下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管怎么說,皇后也是崔……”說到這里,她突然停住沒有說下去,然后才接著道:“太后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
孟萱玉進宮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樣能抓住宇文烺的痛腳。
宇文烺厭惡崔家和崔太后,任何事只要聯系上崔家和崔太后,都能讓宇文烺更加厭惡三分。
宇文烺抬眼看了看孟萱玉,目光中有了兩分不悅和冷意,問道:“你好像也覺得,朕要在太后和崔家面前伏低做小?”
孟萱玉咬了咬唇,頓覺得自己那些話說錯了。那些話固然能讓宇文烺厭惡了皇后,卻也容易讓宇文烺以為她也覺得他壓不過崔家和太后。
孟萱玉連忙低下頭,臉上露出三分委屈,故作可憐道:“皇上明知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皇上何苦這樣誤會臣妾,臣妾只是擔心皇上,不愿意讓皇上為難罷了。”
宇文烺面無表情的看了她兩眼,直看到她楚楚可憐的咬唇忍著委屈和眼淚,才漸漸緩和了臉上的表情,然后站起來走到她床邊,攬了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前,語氣隱藏著些不耐卻又故作溫柔的道:“好了,別哭了,朕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你該明白你在朕心里的位置。”
孟萱玉輕輕的錘了宇文烺一下,然后才流著淚點了點頭,雙手抱著宇文烺的腰,半嬌半惱道:“皇上就愛惹臣妾傷心。”
宇文烺沒說什么,沒多會,宇文烺又放開她,道:“你也好好歇著吧,好好養胎。朕還有事要去長秋宮和皇后處置。”
孟萱玉點了點頭,笑對他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說話溫和點,千萬不要再為臣妾有了芥蒂。”
然后看著宇文烺匆匆的出了寢殿的門,看著他遠走。
直到再也看不到宇文烺的身影之后,臉上的表情才漸漸收斂了起來,然后對身邊的知畫使了使眼色。
知畫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出去,過了一會,又領著太醫進來。
知畫讓屋里的宮人都出去,然后關上門。
孟萱玉這才目光定定的盯著太醫,問道:“陳太醫,你現在可以老實告訴本宮了,本宮肚子里的皇嗣究竟如何了?”
陳太醫跪了下來,磕了個頭,然后才恭敬對孟萱玉道:“娘娘,臣開始就與您說過,您的體質偏寒,是不易受孕之體。雖強用藥物懷上了身孕,但這孩子也極易流產或天生殘缺。臣上次來給娘娘診平安脈時,就言娘娘的胎心活動已經十分微弱。而這一次娘娘在長秋宮久跪不起,越發傷了胎兒。臣今日替娘娘把脈時,已經幾乎把不到胎心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