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翎的話有理有據,臺下之人聽著不由點頭。
得到了眾人的支持,李宏翎越發胸有成竹,“虞大人還是別做垂死掙扎了,當著眾人的面,認個錯就那么難嗎?”
虞舜臣沒有理會他的挑釁,還是心平氣和地說:“這本書現世的時候,鳳鳴先生只有六歲沒錯,最開始收藏此書的是他的祖父原師道。”
原師道這個名字,讓李宏翎愣了愣,也讓在場其他人都一頭霧水。
比起孫子原鳳鳴,原師道在學術史上算是默默無名。
李宏翎嘲諷道:“看來虞大人不僅會作一手好文章,這編故事的才能也很值得稱道。”
虞舜臣看著他的目光很包容,就像是包容一個腦子空空的草包,“如果你讀過《熙寧法式》這本書,就不會對原師道的名字陌生。”
“《熙寧法式》……是何書?”有人低聲問,生怕聲音大了顯得自己太過無知。
還是孫重行在此時板著臉說了一句,“《熙寧法式》是一本木經,講城池修浚,土木繕葺,工匠程式等。”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他們不知此書,讀書人一般也不會去都這個。
虞舜臣:“原師道在主持修建牧山腳下一座橋的時候,意外得到了一本書,就是你手中這本《荀公傳》。”
李宏翎滿臉不屑:“呵,虞大人大可以繼續編。”
虞舜臣好脾氣地說:“并非本官編造,此事被原師道的徒弟記載在了一本叫做《元麟筆記》的書中。”
李宏翎剛要說什么,一個侍從模樣的人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徑直上了臺,將一本書遞給了孫重行。
虞舜臣:“這本就是《元麟筆記》,是本官借來的抄本,正本尚存于將作監。原師道得書一事,就記載在首卷中。”
孫重行將書翻開,看了起來,李宏翎和姚椿等人也圍了過來。
站在臺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急切地向知道結果。
突然,李宏翎看到了什么,嗤笑了一聲道:“這什么筆記上面確實記載了一個叫原師道的人意外得書一事,但是他得到的那本書叫做《云楚記》,并非是這本《荀公傳》,虞大人休要張冠李戴,混淆視聽。”
這時,一位萬年書院的老師看了李宏翎一眼,說道:“荀公曾號‘云楚’,云楚乃是他的祖籍之地,也是荀公最后埋骨之鄉。”
李宏翎有些臉紅,好在反應還算快,又立即道:“那又如何!別忘了作書之人說了,將此書埋在了穆山山腳的一座石碑下,而不是什么牧山!此穆非彼牧!”
虞舜臣語氣淡淡地問:“你可知荀公所處之朝代?”
李宏翎仿佛受到了侮辱,嗤笑道:“自然知道!荀公本為南齊人,后南齊被西楚所滅,荀公在西楚經歷了莊王與武王兩朝。”
虞舜臣諄諄善誘:“武王之后是誰繼位?”
李宏翎想了想,還沒來得及回答,姚椿在一旁提醒,“是桓王。”
李宏翎瞥了姚椿一眼,不滿道:“我知道是懷王!”
虞舜臣緊接著問:“懷王名諱是?”
李宏翎:“……”
李宏翎不由得瞥向姚椿。
他瞥了兩眼,姚椿才反應過來,忍著笑,清咳了一聲,低聲提醒道:“西楚懷王名為孫牧槐。”
李宏翎:“西楚懷王名為孫牧槐。”
虞舜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道:“那你可知,避帝王諱一說?此書成書之時,雖還是武王在位,但那時孫牧槐已經被立為了太子,參與朝政。荀公這一脈的人,一直被武王所忌憚,行事上只得更為小心。是以,荀公弟子故意將牧山寫成了穆山。”
孫重行摸著自己的胡子點頭,顯然是認同了虞舜臣的說法。
底下眾人聽到此處也恍然大悟。
李宏翎不服氣道:“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你有實證嗎?”
虞舜臣這次沉默了一瞬。
李宏翎見狀,立即抓住了機會,“怎么?拿不出來了?難不成虞大人就這點能耐?”
虞舜臣看了他一眼,淡聲問:“你真想要實證?”
李宏翎:“哼!你若是有,盡管拿來。”
虞舜臣點了點頭,開口道:“鳳鳴先生的學生,一個叫余人杰的人,曾在自己所作的一本雜記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說鳳鳴先生曾言,祖父在世時,有一次宴請賓客,家中突然走水,最后雖無人畜傷亡,但是事后卻發現丟了一本書。鳳鳴先生那時雖然只有六歲,卻已有過目不忘之能,將此書背了大半,只是后悔沒將此書背全。據余人杰記載,這本《云》乃是鳳鳴先生祖父偶然所得,又在偶然間遺失了。”
李宏翎聽到這里的時候還沒想太多,只道:“呵,莫名其妙!”
“黎西先生的同窗,一位叫劉鈺的人,曾寫過一篇文章,說自己與友人衡山一同去豐州游歷,途徑望黔縣,被當地一個好客的人家請去喝酒,那戶人家是當地望族,家中有不少藏書,主人十分大方,邀請他們去看自己收藏的書籍。不想,后來宴會進行到一半,主人家中突然走水,他與友人嚇得趕緊離開了,好在事后打聽,得知當夜并無人傷亡。”頓了頓,虞舜臣補充道,“衡山是黎西先生的字。鳳鳴先生七歲以后便隨父去了豐州明安縣,但望黔縣才是他的祖籍所在。”
李宏翎聽完之后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當即氣得臉都紅了,“虞舜臣!你這意思,莫非是暗指我先祖當年放火盜書?”
嬴聽到這里,忍不住輕笑出聲,朱唇輕啟,“我家虞郎可沒這么說,此人可真是個蠢貨啊,仿佛害怕別人不這么想。”
虞舜臣正色道:“虞某并無此意,當年發生了何事,無證可證,無人可妄斷。貴祖可能是在機緣巧合之下,于望黔縣,得了這本書,帶回了李家收藏。”
李宏翎氣怒之間,又想到了什么,大聲道:“我家老祖宗與交好的友人,都有詩文唱和,你說的這個叫劉玨的人,我聞所未聞,怎知不是你為了污蔑,生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