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淺薇趕到的時候,慕瓏淵已然面色冷漠的從前方的拐角處緩緩走來,而那鼻青臉腫的少年正由悅兒小心翼翼的扶著,兩個孩子明明模樣看起來悲慘無比,可他們的臉上竟是帶著開心至極的笑容。
不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哀嚎聲,慕瓏淵迎上夏淺薇那略顯不滿的視線,只是幽幽勾了勾唇角。
“這不是打贏了么?”
只見那少年難以置信的攤開自己的雙手,回想起方才的場景,只覺得如同身處于夢境之中,“明明我已經使不上力了,可,可他們怎么就輸了……”
話及此處,夏淺薇便猜到了什么,但她著實捉摸不透慕瓏淵的想法,一陣沉默之后她帶著幾分探究看向這心情似乎有些愉悅的男子,“王爺很喜歡被人誤會?”
他明明打算出手相助,卻偏生要裝成惡人的樣子。№Ⅰ№Ⅰ
慕瓏淵一副全然沒有聽懂的模樣,只是伸出手去輕輕拍了下那少年的肩膀,打得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看起來弱不禁風,但骨骼驚奇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之才,只需多加磨礪定有一番作為。”
“真的?!”少年的眼前當即一亮,這瞬間好像徹底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王爺,莫要誤人子弟!”夏淺薇聲音一沉,這少年太過單純,竟沒有聽出這是慕瓏淵為了遮掩他惡劣行徑而胡編亂造的玩笑話。
什么練武奇才,只怕方才根本是慕瓏淵暗中做的手腳!
那少年疑惑的目光在慕瓏淵和夏淺薇之間徘徊,他忽然拉住了悅兒朝著他們跪了下來,“多謝公子與小姐救命之恩,爹娘在世時曾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虞慶此生定當做牛做馬報答二位!”№Ⅰ№Ⅰ
慕瓏淵輕輕挑了挑眉,這小子年紀輕輕,竟還有些迂腐。
“隨時都要餓死的人,談什么此生做牛做馬?”
虞慶面上一窘,慚愧的低下頭來雙手無處安放,而他身邊的悅兒卻是怯怯的抬起頭來看著慕瓏淵,“大哥哥,蚯蚓真的可以吃嗎?”
什么?
慕瓏淵似乎沒有料到這小女孩會突然這么問,他方才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
注意到夏淺薇驚奇的目光,這尊貴無比的男子竟難得生硬的咳嗽了一聲,隨后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回道,“但凡有點兒肉的,皆可充饑。”
難道他會告訴夏淺薇,在多年前那段灰暗血腥的日子里,他如同螻蟻一般在尸山中掙扎求存,戰爭何其殘酷,為了活下去草根樹皮,蚯蚓蛇蝎,他和部下全都吃過。№Ⅰ№Ⅰ
人人皆看如今的幽王體面風光只手遮天,卻不曾想過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太好了!那以后我們就有很多東西可以吃了!”悅兒的臉上竟是露出了開心無比的笑容,要知道他們住的破廟外有片草地,經常可以看見鉆出地面的蚯蚓!
“蚯蚓的事情以后再說,不是說要報恩?正好有這么一次機會……”
慕瓏淵的嘴角微微一勾,轉瞬間,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在了不遠處。
“王爺為何要將這對兄妹帶回客棧?”
此時,角落里的兩兄妹相護依偎睡得香甜,他們似乎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這令人安心的時刻,臉上竟隱隱帶著滿足的笑意。
在為虞慶處理傷口的時候,夏淺薇震驚的發現連悅兒的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斑,新傷舊傷縱橫交錯,可見這兩個孩子活得著實不易。№Ⅰ№Ⅰ
原來方才悅兒賣花的時候,慕瓏淵便注意到了她袖內纖細的手臂上露出的傷痕,本不想多管閑事,可見自己給她的碎銀竟成了那些地痞乞兒的目標,他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想必,這小姑娘已經受那些乞兒脅迫多時,可卻沒有告訴她的哥哥,小小年紀又是女兒家,著實令人疼惜。
“莫非你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名字?”
虞慶,虞悅,鐘壽山虞家村?!
回到客棧,虞公子竟早已等候在那兒,一見朦朦朧朧下了馬車的兄妹二人,他的表情忽然一變。
“虞少爺,虞小姐?你們、你們怎么會在這兒?”
看著他們身上臟破的衣衫,虞公子的心中立刻升起了不詳的預感。№Ⅰ№Ⅰ
“言庭哥哥?”悅兒一眼就認出了虞公子,竟飛撲到對方的懷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太好了,言庭哥哥沒有死!”
此時,慕瓏淵已然與夏淺薇深深的對視了一眼,看來這段日子,虞家村發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屋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虞言庭的眼眶微紅,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與虞兄妹的重逢給他帶來的喜悅轉眼便成了無盡的憤慨。
“柳相真是目無王法!”他砰的一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慕瓏淵聽著事情的始末,已然明白如今的虞家村只怕皆在柳相的掌控之中。
原來,虞慶和虞悅出身富饒的虞家村地主府,但虞老爺樂善好施,與村民們的關系極好,每逢天災人禍他不但不收佃租,還時常接濟困難人家。
虞家村的私塾與先生,也皆是虞老爺重金建造聘請的,否認如虞言庭這樣家境貧寒之人連文房墨寶都買不起,又怎有機會飽讀詩書?
然而某一日,一群身份神秘的土匪突然沖進了虞家村,霸占了他們的祖祠之地,虞言庭一家正好在不遠處,為制止惡行反而家破人亡。
“爹爹以為言庭哥哥也死了,就命人上告官府,可沒等來官差,他們、他們就一把火燒了宅邸,爹爹和娘親都……”
虞悅哽咽著,而虞慶則死死地握著自己的拳頭,“若非娘親將我們藏在水缸里逃過一劫,只怕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場意外,但我看見了,就是那些人!”
慕瓏淵已經聽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別有深意的看向沉默不語的夏淺薇,“丫頭,你是否有事瞞著本王?”
夏家的事情還未解決,她卻有心思替別人打抱不平,只怕……
這一刻夏淺薇終于不再回避,她的眼中泛著一抹銳利的流光,“坐以待斃不是臣女的風格,就算王爺能保家父一時,通敵叛國的罪名依舊要有人來背,而這個合適的人選,臣女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