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氛圍陡然一變,原本敢怒而不敢言的文武百官竟紛紛期待的看向了場中的少女。
當初夏淺薇在鎮國府的壯舉直至今日還是令人津津樂道,這一刻所有人竟齊齊忘了關于夏三小姐的種種流言蜚語。
不少武將子女當即屏住了呼吸,在這個無人敢沖鋒陷陣的節骨眼上,永樂縣主敢站在那個地方,那份勇氣就已經讓人望塵莫及!
金國王微微瞇了瞇眼,定神看向那道陌生的身影,就在這時,那萬眾矚目的少女竟忽然揚起了一道燦爛的笑意,那對滿帶自信與張揚的眼眸頃刻間照亮了所有人原本陰霾的心情。
伴隨著那漸入人心的號角聲,夏淺薇纖細的手腕緩緩的舞動著手中的長劍,循序漸進,張弛有度。
“也不怎么樣嘛。”金國王后忍不住笑道,哪知道話音剛落,臺上的少女渾身氣勢陡然一變,隨著號角聲的消失,一段激昂無比的節奏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原本行云流水的長劍一閃,那道火紅的身影頓時騰空而起,修長的雙腿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凌厲的弧度來了個漂亮的空翻,緊接著殺氣畢現,那銀劍破空劈下,尖銳的摩擦聲比這戰歌更加撥動人心。
“看來,哀家來得正是時候。”
一道笑聲傳來,眾人只見已經許久沒有在這等場合露面的太后,竟由明王攙扶著緩緩出現。
皇后眼神一閃,立刻命人快速備了兩張席面。
太后一個手勢示意,似乎不愿意打攪臺上的少女,可四周的氛圍竟如同弦上的利箭,緊繃得好像隨時都會爆炸開來。
只聽撕拉一聲,夏淺薇手中的長劍突然劃破了身后的畫紙,那白色的碎屑如同戰場上的風沙洋洋灑灑,落在了她的身上。
“好身手!”席位間的衛玄麒看著那輕盈而敏捷的身姿,眼中的光芒抑制不住,一旁的夏柔純從夏淺薇出現的那一刻起,就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
倘若眼神可以化成毒汁,她恨不得讓臺上的少女瞬間變成一灘血水!
連金國王都漸漸收斂了方才輕蔑的神情,眼見著那張巨大的屏風漸漸顯現出一副剪紙畫,眾人終于明白,永樂縣主竟是一邊舞劍,以劍為筆,一邊為他們裁出一副壯麗無比的千軍出關圖!
隨著那激蕩的戰歌久久的回響在眾人耳邊,他們仿佛看見了那早已被遺忘的千萬骸骨,飄揚的破碎戰旗,鮮血淋漓的盾牌鎧甲。
臺上那揮舞著銀劍的少女瞬間化成了一把利器,威懾得眾人靈魂也跟著顫抖不已。
武將席面上的夏宜海早已說不出話來,那真是他的女兒嗎?
不,她是!
曾幾何時,他也曾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夏家的祖先亦是如此!
誰說只有男兒才能光耀門楣精忠報國?他的女兒,才是真正的巾幗不讓須眉!
眾人久久無法平靜,難以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他們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再看向金國王時已然沒有了方才的膽怯,竟連同辰皇,也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桿,坐得越發堅定。
眼見著戰歌即將接近尾聲,他們的目光竟舍不得從夏淺薇的身上挪開,那火紅的身影早已在他們的眼底深處炙熱的燃燒起來。
忽然間,一匹小馬快速的從屏風之后奔出,夏淺薇揮出了最后一劍,完成了那副雄偉壯麗的千軍出關圖,在那匹小馬迎面而來的瞬間,她快速的翻身上馬,將手中的長劍插入了臺中,隨后疾馳而去。
眾人竟是有種錯覺,仿佛這騎著馬的少女是從畫卷中躍身而出,好像下一秒她身后的千軍萬馬也要跟著涌出紙畫,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令人難以自拔。
正當意猶未盡之時,夏淺薇忽然拔出了掛在馬鞍上的長劍,舉起了一把彎弓。
她俯下身來,將長箭在地上摩擦了一陣,箭頭竟立刻燃起了火花,眾人只見那少女穩穩的在馬背上拉開了弓,心也不由得跟著提起。
“呵,莫不是打算燒掉那畫?”
夏柔純忍不住出言諷刺了一陣,她陰沉著臉色睜大了眼睛,只等著看夏淺薇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然而伴隨著一陣驚呼,那帶著火焰的利箭如閃電般飛射而出,竟是扎在了那副剪紙畫的前方,不知何時地上竟是撒了一圈粉末,在這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
隨后,眾人驚訝的發現原本潔白的紙畫在那一片煙火中竟漸漸染上了如同晚霞一般的顏色,如血如淚,耳邊似乎也回蕩起了萬馬奔騰的吶喊聲。
沒有人注意到,暗處的錦衣衛中,一名男子的視線越發炙熱與矛盾,他無比后悔自己在宮門前的沖動。
這樣一名令人驕傲的女子,前一刻自己竟還為了一點兒小事與她爭執,如今有多少人的心正在漸漸向她靠近,可唯有他,與她越來越遠。
冷玉寒緊緊握著自己腰間的佩劍,他突然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明明這一刻,他應該坐于席面上以最自豪的姿態告訴眾人,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可如今,他們卻已成了陌路人。
此時太后滿意的從夏淺薇身上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辰皇緩緩開了口,“皇上覺得,此圖如何?”
辰皇這才從那傾國傾城的少女身上收回了視線,自信的笑道,“這千軍凱旋,寓意極好。”
“父皇,兒臣倒是覺得,這是一幅劍冢圖。”
誰知,太子慕元竟是帶著一副沉重的語氣回道,辰皇的眉頭不由得一蹙,劍冢?太子怎么突然說出這么不吉利的話來。
慕元好似沒有看見他的不滿,而是望向那副奪目的剪畫屏風,“每一場戰役的勝利,唯有活下來的勝者能名垂千史,可我們總會忘了那些已然付出生命的亡魂,沒有他們,又何來的勝仗?”
席面間忽然傳來一陣驚嘆,只見原本染上壯麗晚霞之色的紙畫在那漸漸熄滅的火光中,竟變成了灰黑,如同祭堂之上的遺像,而那把插于畫前的長劍上,捆綁在劍柄的紅色綢帶正迎風飄揚,與后方的深沉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外刺眼。
眾人已然領略到了太子口中所說的劍冢圖,那種悲壯的氣息撲面而來。
“皇祖母,孫兒有一不情之請。”這時,太子突然站了出來。
太后一個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孫兒以為,此圖應該祭于皇家寺院之內,每年舉辦法會超度,助那些戰死于邊疆的英魂找到回鄉的路,愿紛爭不再,愿四國百姓安居樂業!”
這一番話久久的回蕩在眾人的耳邊,他們再看向金國王時,已然沒有了之前的敵意。
這場四國盛宴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維護眼前的和平盛世,逞一時之快只會傷了各國的和氣,最后受難的只有百姓。
沒有人注意到,皇后已然深深的望向了低調退出舞臺的夏淺薇,這一番話,是她教給太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