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

第八十八章 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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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八月十五,是中秋節。

這一日和平常沒什么不同,至多也就是姜府里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但就是這頓團圓飯,說是“一起”也不甚準確。因著姜玉娥被送往莊子上“養傷”,姜玉娥得到明年開春去寧遠侯府上,她其實年紀還小,但因著楊氏怕拖得太久,對姜玉娥反而不利,只得先讓姜玉娥嫁過去再說。

姜幼瑤大約終于也是知道了此事再無轉圜余地,便是不死心,成日被姜老夫人禁足也做不得什么,不到月余就消瘦了許多。原來的嬌艷可人如今看著竟像是風吹就倒,楚楚可憐。

不過這樣一來,姜元柏反而是更心疼了些。吃飯的時候姜梨便注意到,姜元柏對季淑然母女的態度溫和極了,應當是覺得周彥邦一事委屈了姜幼瑤,在補償姜幼瑤。

姜梨見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倒也沒什么別的感覺。盧氏卻是看不過去,故意堵季淑然似的道:“今晚的中秋燈會,大伙兒都要去吧。”

“幼瑤就不去了,”季淑然道:“幼瑤得了風寒,這些日子還沒好,出去了倘若吹風更是麻煩,你們去吧,我在家陪著幼瑤就是了。”

姜老夫人還沒有解姜幼瑤的禁足,因著姜幼瑤的性子和對周彥邦的感情,難免放她出去會找周彥邦。姜老夫人希望姜幼瑤死心,如果姜幼瑤一味糾纏周彥邦,也會讓寧遠侯府的人輕看姜家。

姜幼瑤自己也不愿意出去,雖然被禁足也很令人氣惱。但只要一想到出門去,眾人都要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她,姜幼瑤就覺得屈辱極了。周彥邦一事,雖然和她并無關系,卻連累她也成了這件風流韻事里的笑話,可憐的未婚妻。與其在外面瞧著別人的眼神鬧心,還不如自己呆在府里,眼不見為凈。

“我也不去了。”姜元柏道:“我還有朝務處理。”如今他覺得委屈了姜幼瑤,一心想要補償這個小女兒,季淑然母女都不去,姜元柏斷然沒有拋下妻女獨自前去的道理。

盧氏眼珠子轉了一轉,道:“你們都不去,梨兒怎么辦?總不能讓梨兒一個人去吧?”

一邊的姜元平輕輕咳了一聲。

“無事的,”姜梨笑道:“我也并不很想去。”

“梨丫頭和你二嬸一道去吧。”姜老夫人突然說話了,她道:“你今年剛回燕京城,中秋燈會也很好,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

姜老夫人都話了,姜梨自然不好推脫什么,雖然心里千般不愿,也只得應承下來。這下子,弄得姜元柏倒是兩難,一面是剛回京不久的長女,一面是受了委屈的幼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最后,他還是決定留在府里。姜梨看起來既懂事又大方,姜幼瑤卻從沒吃過什么苦頭,日后有機會,再補償姜梨就是。

見長子仍然只顧著季淑然母女,冥頑不靈的模樣,姜老夫人心中嘆息,搖了搖頭,吃過飯就回去了。反倒是姜景睿最高興,等老夫人走后,一個勁兒的對姜梨擠眉弄眼,散場后,還故意走在后頭,和姜梨道:“還說你不想去,老夫人一句話還不是得乖乖跟著?”

姜梨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懶得理會他。姜景睿就自顧自的說開了:“到時候你定會大開眼界的,這一路上的吃食、糖人、還有燈謎,聽說金滿堂今晚還要唱堂會,到時候帶你開開眼,喂,你別走哇——”

姜梨遠遠地將姜景睿拋在身后,步子越走越快,真是躲都躲不開。想著今晚不出門省的觸景傷情,偏偏姜老夫人說話,她要是回避還顯得太刻意了些。不過出門也并不是沒有好處,外面的人看見她出來看燈會,姜元柏和季淑然姜幼瑤等人卻不在,大約也要在心里指點幾句。

在外人面前,姜元柏總要顧忌著幾分,努力把一碗水端平吧。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著姜老夫人話,用過晚飯,天色暗下來后,姜梨就得被迫和二房的人一道出行了。

姜老夫人不在,她腿腳不方便,留在府里逗姜丙吉玩兒。大房里就只有姜梨一人出門,二房的人都是齊的。三房楊氏和姜元興也沒出來,姜玉娥除了這等事,如今姜元興出門見了同僚都要低著頭走,當然不會出去丟臉。姜玉燕更不可能出去了。

桐兒和白雪也跟著姜梨,兩個丫鬟都是第一次逛燈會,不時地出陣陣驚嘆。姜景睿故意落在后面,和姜梨并排走著,道:“你怎的一點也不好奇?我看你身邊的兩個丫頭看起來都要比你高興。”

姜梨的神情很平淡,和平時不一樣的平淡,姜景睿現,她甚至稱得上是漠然。雖然唇角帶著慣常的微笑,但就算是花燈暖融融的燈光,也不能照亮她的笑容。

不過這幅帶著點清寂的美麗卻吸引了不少游玩的公子哥兒,一路上,姜景睿光是現偷看姜梨的少爺們,就不下七八個。

燕京城的大街小巷,酒樓茶肆,到處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都是百姓們自己親手扎的。每個地方的習俗都大同小異,譬如燕京城的花燈,就和桐鄉的河燈一樣。只是花燈是掛在繩索山那個的,河燈則是漂流在水面。

有六角形的,也有做成燈臺模樣的。心靈手巧的人不在少數,別看平日姜景睿大大咧咧的,對這些美麗的東西竟也十分感興趣。不時地拉著姜梨說這個好看,還是那個好看。姜梨頗為無語,只覺得比起自己來,姜景睿才像是個真正的豆蔻少女,一臉天真爛漫,溫柔憧憬。

待看到一個兔子模樣的花燈時候,姜景睿就死活走不動路了。連前面二房的人都沒跟上,非要買下來。奈何這個做兔子花燈的老板也是個倔性子,只說這燈不賣,除非有人猜出上面的燈謎,作為回禮送給對方。

姜景睿一看到識文斷字的就頭疼,姜景佑他們又早早的走到前面去了。便一把扯住姜梨的袖子,道:“你不是校考第一嗎?來!猜這個,幫我贏了這盞兔子燈,我給你五十兩銀子!”

姜梨對姜景睿這種行為十分看不上眼,本想拒絕,但聽到他最后一句時,還是改變了主意。五十兩銀子也不少了,姜景睿不愧是個紈绔子弟,還真是揮金如土。愿意用五十兩銀子換這么一盞沒什么用處的花燈。可惜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姜梨也沒想到,她會有出賣自己才學換銀子的這么一天。

不過,有銀子總比沒銀子好,君不見天下多少讀書人,才高八斗,一文不名。

她便停下腳步,仔細的看向姜景睿十分青睞的這盞花燈。

扎花燈的人也是有幾分手藝,這樣動物形狀的花燈本就難扎,這人卻扎的栩栩如生。身子用雪白的布帛包裹,里面是竹子做好的骨架。一對帶著粉色的長耳,眼睛用兩粒紅豆點綴。隨著里頭燈火搖曳,兔子的眼睛也顯得靈動幾分,好似下一刻就要跳起來似的。

的確是一盞很漂亮的花燈。

再看向花燈底下木牌上寫著的燈謎,姜梨本是微笑著看著,卻在猛然間,微笑僵住,神情巨變。

只見燈謎上一行細小的字,赫然寫著一排熟悉的燈謎:眾里尋他千百度。

剎那間,姜梨的耳邊,似乎又回響起那個深情的聲音,他說:“這個字,就如我對你一般。”

前塵往事盡數落于眼前,姜梨灼傷般的縮回手去。

姜景睿催她:“怎么了?快猜呀!”

“我猜不出來。”姜梨冷冷的道。

“怎么可能?”姜景睿道:“你可是明義堂的魁,這燈謎又不是紅色的,便不是最難猜的,你怎么可能猜不出來?”

姜梨道:“猜不出來就是猜不出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她轉過頭拔腿就走,仿佛厭惡那盞燈至極,甚至不愿意多看那盞燈一眼。

姜景睿始料未及,卻又舍不得那燈,一時之間竟沒有追上姜梨。等他追上來的時候,人群里早就沒有姜梨的影子了。姜景睿當即就心道糟糕。

順著人群,姜梨在慢慢的走著。

盧氏他們已經走到了最前面,姜景睿又在后面,人群摩肩接踵,很快就會將人擠散,既不在原地,很容易迷失。

姜梨并不很害怕,她認得燕京城的路,眼角也瞥到最近出的城守備的位置,一旦真有什么問題,能第一時間就向離她最近的城守備呼救。

她也不愿意去找盧氏或是姜景睿,只覺得這是個難得的獨自的時刻。自打回京以來,她是姜梨,雖然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但偶爾時候,她也會記起,她原來的名字,叫做薛芳菲。

生怕過姜梨的日子過久了,就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還有想要做的事。沉溺于這個身份帶來的尚且安逸的生活,這不是她想要的。今夜的燈謎,像是一味苦澀的濃藥,澀的心頭麻,卻也令人短暫的清醒。

因此,能撅棄掉做“姜梨”的時刻,這么一個人待著,也很好。

桐兒和白雪卻不知道姜梨心里在想什么,眼見著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姜景睿一行人的身影,桐兒道:“姑娘,咱們還是去尋二老爺他們吧?什么都瞧不見了,等會子找不著回府的路怎么辦?”

“無事。”姜梨道:“我記得路。”

“人太多了。”白雪也勸:“咱們身邊一個侍衛也沒帶,要是出事了怎么辦?”

姜梨瞧了瞧自己,如今姜二小姐樹敵最狠的,也無非是季淑然母女。但季淑然母女便是要對她下手,也不會挑人這么多,眾目睽睽之下。姜幼瑤且不說,季淑然卻是十分縝密,半點把柄也不會給人留下。不過凡事都有意外,也不能以常理推斷,倘若這對母女喪心病狂起來,一切也是有可能。

她便歇下心頭還想獨自去走走的心思,道:“說的有理。”

白雪和桐兒皆是松了口氣,姜梨正要往前去尋盧氏的身影,無意間卻是瞥到不遠處有一人:“葉世杰?”

自宮宴過后,姜梨很少去明義堂,姜玉娥一事,到底是影響了姜家姑娘的名聲。姜老夫人讓平日無事盡量少出門,等避過這陣子風頭再說。是以姜梨也沒有機會再同葉世杰碰上一面。

此刻,就在不遠處的一個買花燈的小攤販面前,葉世杰和一個中年男子似乎正在挑選花燈,一邊說話,看起來分外熟稔。

姜梨猜測是葉世杰認識的人,想著打聽葉世杰近來的狀況,尤其是李濂有沒有再次拉攏與他,便打算去穿過人群,往那頭的葉世杰身邊走去。

卻不知自己動作的這一幕,全都被另一人盡收眼底。

望仙樓上,孔六正瞪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出神,他其實不大愛看這些花啊燈啊的,亮晶晶的晃人眼睛。不過比起呆在國公府看無聊的朝務,當然是熱鬧更好看些。何況這熱鬧里,還有許多令人賞心悅目的姑娘,能讓黯淡的夜色增添光彩。

只是今夜,孔六在賞心悅目的姑娘中,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哎,是姜二小姐!”孔六站起身,興奮地沖姬蘅道:“你快來看,是姜二小姐,沒想到她今晚也出來看燈了。不對,她怎么一個人?身邊一個姜家人也沒有,這是偷溜出來的?”

正在品茶的陸璣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道:“哪有偷溜出來還帶丫鬟的,外面人這么多,大概是和家人走散了吧。”

“走散了?”孔六眉頭一皺:“外面人這么多,歹人不少,年年都有女子被歹人擄走的,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難免惹人注意,要是出事了就不好了。”

“那你當如何?”陸璣好奇的看著他。

“我送她去找她家人啊!”孔六說的理所當然。

“孔六,”陸璣道:“你別癡心妄想了,別說那是輔家的千金,就是普通的姑娘家,也看不上你這樣年紀大的。”

“我年紀大?”孔六立刻暴跳如雷,“我正是最好的年紀,你懂什么?我這年紀怎么了?你才大,你他娘的胡子都這么長了!”

陸璣卻是一點也不生氣,笑瞇瞇的又伸手點了點外面,指給孔六看:“不是我說,你怎么比得上年輕的少年郎,你看,這姜二小姐,可不就是去找葉少爺了么?”

這話一出,不僅是孔六,就連一直在旁邊玩扇子的姬蘅,也忍不住往樓下瞥了一眼。

果然見在穿流的人群中,姜梨和身邊的兩個丫鬟正在往對街走去,因著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一條街的距離竟然也走的十分艱難。不過難得的是她的方向感極好,一直朝著一個方向,并未被接連而來的人流沖散方向。

而她前去的目的,毫無疑問,正是站著一名俊朗不凡的少年,葉世杰。

她想往葉世杰身邊走。

陸璣笑道:“這對表兄妹的感情極好。”

“這不廢話么,人家是親戚。”孔六一時忘了陸璣嘲笑他年紀大的事,專注的看著姜梨和葉世杰二人。

姬蘅也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看了幾眼,突然一合扇子,道:“文紀。”

黑衣侍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眼前。

“請姜二小姐上來。”

陸璣和孔六都沒想到姬蘅會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俱是齊齊看著他,目光難掩詫異。

“就說我請姜二小姐看金滿堂唱堂會,給她安排最前面的位置。”

孔六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人群實在很擁擠。

燕京城雖然比桐鄉大了許多,同樣人也多了許多。桐鄉最熱鬧的時候,亦比不過眼下燕京城的一半。很難想象平日里一條窄窄的街道,今日穿越也是如此艱難。

總算是要到達對面了。

正當姜梨心中暗暗松口氣,想要帶著兩個丫鬟往葉世杰那頭走的時候,忽然,有一個黑衣人,攔在她們面前。

桐兒嚇得差點尖叫,白雪也舉起了拳頭。那黑衣人卻像是面無表情似的,一字一句道:“姜二小姐,國公爺請您看金滿堂唱堂會,在望仙樓安排了最前的位置。”

“國公爺?”姜梨道:“姬蘅?”

文紀有些詫異,姜二小姐竟然面不改色的直呼大人的名諱,他點了點頭。

姜梨蹙眉,桐兒小聲道:“姑娘,這人突然冒出來,什么國公爺,莫不是唬人的……”

“不是唬人,”姜梨回答,“他是肅國公的人。”

這下子文紀心中更驚訝了,他確定姜梨并沒有見過自己,但姜梨何以說得這么肯定。下一刻,就聽見姜梨淡淡的聲音傳來:“肅國公喜美惡丑,這暗衛長得如此漂亮,定然是肅國公的人無疑了。”

文紀分明站的很穩,聽清姜梨說的話剎那,也差點滑了一跤。

倒是桐兒,此刻認真的抬起頭來打量起文紀,待看清楚文紀的臉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道:“真的!姑娘,他比咱們府上的侍衛長得好看多了!和二少爺差不多好看!”

文紀:“。…。”

白雪拉了拉姜梨的袖子,小聲道:“那姑娘,咱們還去嗎?”

姜梨看向文紀,文紀看不出來什么表情,她心里思忖幾番,終于還是嘆了口氣,道:“去吧。”

桐兒還是有些害怕,姜梨卻很無奈,她曉得,就算自己說不去,拒絕了肅國公,姬蘅也會有辦法來讓她去的。之所以這么有禮,不過是因為他想要顯得有禮一些,但這個人骨子里,留著獨斷專行的血液。

沒有人能拒絕他,因為他總有自己的辦法。

識時務者為俊杰,姜梨只得道:“走吧。”

她和桐兒白雪一道隨著文紀往望仙樓走去。

葉世杰正和葉明軒一邊挑花燈一邊說話,偶然的一回頭,忽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他差點脫口而出姜梨的名字,但還沒說出口,那身影便隨著人群一道淹沒,再也看不見了。

葉世杰疑心是自己看錯了,怔怔的看著出神,葉明軒付過銀子,一轉眼看葉世杰看著人群呆的模樣,問他:“怎么了?”

“沒什么。”葉世杰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心里暗道大約是錯覺。便是姜梨今夜出來,也不會獨身一人,總會有姜家人跟隨的。

他實在魔怔的過分。

望仙樓是燕京城最大的酒樓。

姜梨作為沈家婦的時候,曾與沈母、沈如云一起經過此樓。那時候沈母和沈如云十分羨慕,她倒不是很在意,相比起沈家人,她的欲望一向淡薄的要命。不過那時候起,她就知道,望仙樓是銷金窟,是上等人來的地方。

前生沒能踏足的地方,今生卻能如此大搖大擺的走進去,還是稱為“座上賓”被“請”進去,雖然此請非彼請,到底也是名正言順的。

一樓的堂廳里,已經來了一些人,不過姜梨被請到的地方,卻是二樓。

二樓的茶間里。

輔府已經十分奢侈了,但望仙樓比姜家還要講究。光是鋪在地面上的毯子,便是波斯長絨繡花毯,頂間點綴著寶石。屋子里點的熏香姜梨聞不出來,卻是極舒服極芬芳的味道,用薛昭的話來說,就是“一看就很貴”。

在“一看就很貴”的望仙樓二樓茶室,文紀幫姜梨撩開簾子走了進去。

姜梨見到了里面的人。

出乎她的意料,里頭除了姬蘅以外,還有兩個人,一人是個留著山羊胡的青衫文士,對著姜梨微微一笑,姜梨并不認識此人,只是微笑回禮。還有一人姜梨是認識的,是當初在校驗場校考“御射”一門的考官,上輕車都尉孔威,人稱孔六。

孔六見了姜梨表現的很高興,粗著嗓子招呼了一聲:“姜二小姐。”似乎有心相與姜梨攀談幾句,然而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合適的言語,便只能干澀的夸獎道:“姜二小姐的馬騎得不錯,箭也射得好!”

活像是在夸獎他收下的兵士。

陸璣和姬蘅都異樣的看了他一眼。

孔六撓著頭,嘿嘿一笑,不說話了。

姜梨這才看向姬蘅,這年青人今日穿了一聲淡紅的長袍,雖然淡,卻越襯的他容貌濃艷。他的皮膚比女子涂了脂粉還要白皙,嘴唇比四月的桃花還要紅潤,于是白的越白,紅的越紅,偏生一雙眼睛又是透亮的琥珀色,整個人都不沾人間煙火,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畫,即便是懶洋洋的把玩手中的金絲折扇,也美麗的隨時可以入畫成謎。

“國公爺找我,是有何事?”姜梨問。她實在摸不清姬蘅找她來做什么?

姬蘅瞧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他說:“我們好歹也算有些交情,姜二小姐不必生分。今日中秋,路上遇見有緣,金滿堂在望仙樓唱堂會,請二小姐共賞而已。”

姜梨納悶,他們哪里還算有些交情了,要論交情,都是些孽緣。姬蘅見過她在青城山上算計靜安師太和了悟,也曾見過她攛掇沈如云,攪渾周彥邦和姜玉娥的一池春水。而她也撞見過姬蘅和李家的人來往的秘密,彼此熟知對方的秘密,在某些時候,說是互相想要置對方于死地也不為過。姬蘅偏偏說的一臉云淡風輕,好似他們有多年的君子之交似的。

簡直匪夷所思。

而且他們也不是什么“路上有緣”,分明是姬蘅派人來,沒有給她第二條選擇的“請”上來的。

姜梨道:“多謝國公爺好意,不過我不愛看戲。”

“二小姐要想將來戲唱的更好,不妨多多琢磨名伶。”姬蘅含笑以對。

姜梨簡直差點笑不出來,姬蘅這話,好似又在提醒她宮宴這事。這真是,她做錯的一件事,便是不該被姬蘅抓住小辮子,成日這么要挾!

孔六左右看了看,對姬蘅和姜梨之間這種微妙的氣氛十分費解,不過他倒是還算和氣,對姜梨道:“姜二小姐,方才在樓上見你,身邊一個侍衛也沒有,也沒有你的家人,可是與家人走散了。每年燈會上走失的女子不在少數,歹人也多,便是有城守備,也并非萬無一失。不妨等看完這場堂會,我們找人護送你回府,讓你和家人會和。免得生出意外。”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孔六看起來比姬蘅真誠樸實多了,姜梨也很難生出惡感。而且孔六說的話也不無道理,眼見著夜色越暗,街道上的花燈越來越亮,出來賞月的人群也越來越擁擠,眼下獨身在人群里穿梭,實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眼見著桐兒和白雪面上也露出擔憂的神情,姜梨邊拿定了主意,暫且按孔六說的這么辦。

她瞬間揚起一抹笑容,十分溫純的模樣,道:“多謝孔大人。”

孔六有些受寵若驚,又忍不住得意的看了一眼陸璣,怎么樣,他沒有嚇著小姑娘,他年紀還不算大吧?

陸璣撇過頭去,懶得看他這幅蠢樣。

正說著的時候,樓下突然響起戲班子獨有的開場聲音。

金滿堂的堂會,就要開始了,這是開始的第一出戲。

------題外話------

喜歡小兔子花燈的二少爺姜景睿有一顆少女心(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