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著,憋屈著,老丁家一年不知幾度的聚會就又一次到來了。
聚會地點依然是大姑家。
作為老丁家的大姐,大姑在家中的權威無人質疑,自然只有過年別人先到她家來的,沒有她先過去的。
白秀娟這幾天,幾度再丁薇手下都沒討到什么好,然而一大早拎著禮物時,還是忍不住多問他一句:“你給你大姑準備的東西她能喜歡嗎?”
言下之意,是要靠丁薇帶的那份禮物,多搏一份面子了。
丁薇落落大方。
“媽,你放心,大姑肯定喜歡。”
這回可是她掏了200塊錢,特意復印了一位大三做家教已經做出行業口碑的學姐的教案,厚厚的十幾本,之前被丁薇寄到家中,又被她帶了回去。
這不為的就是今天呀!
看著她篤定的樣子,哪怕白秀娟依舊瞧不上這女兒,可卻仍然得承認,丁薇說話就是有一股讓人安心的那個勁兒。
其實老丁家的人口組成也簡單。
丁薇的爺爺奶奶如今不在了,往上是丁薇大姑丁麗萍,往下還有丁薇的小姑丁麗梅,以及小叔丁海湖。
不過小姑丁麗梅從小就是被大姑帶大的,性格跟大姐截然不同,日常存在感極低。大姐說什么就是什么,向來對于老丁家的事半分主見也沒有。
小姑父是開出租車的,一年365天,恨不得能掙366天的錢。也就年三十的下午休息了半天,如今又出去跑車去了,大家都非常習慣,不到飯點他也不會舍得回來的。
不過也正因為小姑小姑父這個樣子,所以家底攢了不少,如今才17歲的女兒就已經被送往澳大利亞留學去了。
但是……
丁薇知道,這位小表妹在澳大利亞待了兩年,談了7個男朋友,等到回國后,除了語言學校學的那點東西還在肚子里之外,那個野雞大學的知識早就混光了。
而丁薇的小叔丁海湖常年在外地發展,妻子女兒都留在江州,也就逢年過節能回來聚一聚。時隔好些年,因為上輩子上班時,一年也就見那么一兩回的面,如今記憶早已生疏了。
大姑家住的也是單位小區的家屬院。
但他們兩口子屬于能拼能賺能計算的,單位分房子時還特意跟人家補差價換了套大的,如今一家三口住在120平的房子里,日子過得相當美妙。
這一點,從大姑打開門時喜氣洋洋的笑臉上就可以看出來了。
大姑是真開心啊,尤其是看到了丁薇,臉上的笑容越發深刻。
為了表示隆重,她甚至扭頭呼喊自己正在高三的寶貝兒子:
“海濤啊,先別寫卷子了,快快快,看誰來了!””
周海濤穿著個毛茸茸的睡衣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面如桃花的姐姐,此刻整個人都不好了!
丁薇連門都沒進,他這邊就直接說道:
“媽,我突然想起來剛才那道題怎么做了,我去學習了啊。”
“你這孩子……”
大姑心里相當有譜:
“天天不能只曉得死讀書,你是個男孩,放大氣一點兒……快快快,好不容易你姐有時間,你們倆在一塊聊聊,讓她給你分析分析大學,還有你這學習方面的缺點……”
大姑笑得燦爛極了:“你薇薇姐可是咱老丁家頭一個上明大的呀。”
“媽也不求你也上。但是985
,211,咱沖刺一下行不?”
把這話說完,顧不得看兒子難看的臉色,轉頭又喊著還在廚房里張羅的丈夫。
“老周啊,快快快,你們單位發的那啥車厘子,給薇薇洗了!”
這可真是下血本了,如今車厘子可貴呢,要不是老周在單位里也奮斗那么多年,兩口子還頗有地位,也輪不到發給他們。
不光是車厘子,大姑這頭又趕緊往桌上堆果盤。核桃,開心果,松子兒……那是應有盡有。
等到丁薇一行人客客氣氣地坐下時,她面前連牛奶都給熱好了。
丁薇:……
哎喲,這么隆重,怪不好意思的。
再看著她爸媽的臉色,丁薇這會兒都快笑死了。
大姑啊,大姑!
大姑真是會辦事兒,是親大姑沒錯了。
投桃報李,丁薇也趕緊把手里提著的那一捆筆記遞過去。
“大姑,我可想你啦,看我給你們帶了什么禮物?”
大姑趕緊嗔她:
“你這孩子,來都來了,還帶什么禮物呀?”
丁薇是指望著大姑的,這會禮數萬萬不敢丟,不僅有筆記,她還將一旁背著的大包打開。
那個背包白秀娟和丁海洋早上都沒注意,如今看來,里頭居然還藏了東西呢。
丁薇從里頭掏出一件兒羽絨服來。
“大姑,看,我給海濤弟弟買的衣服。”
天地良心,這次這件兒可真不是什么瑕疵品了。而是陳思雨在進貨時,讓老板搭著賣的一件男款羽絨服。
純黑色的,簡簡單單大大方方,正適合青春的男孩子,如今把包裝一拆開,空氣涌進去,抖了兩下,版型立刻就出來了。
畢竟送禮物也得挑人,大姑家里條件好,她海濤弟弟這會兒每個月還能有個幾件阿迪耐克呢,買那瑕疵品都不叫送禮物了。
對于中年媽媽來說,沒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丁薇這個禮可算送到她心坎兒上,就連周海濤原本還沉浸在被資料支配的恐懼中,但看著新衣服,少年人耍帥的心頭也起來了。
此刻二話不說,套上身對鏡子一照——
呀!居然真的還挺酷帥。
他終于放緩了對丁薇的警惕。
心想,大過年的,不就是聊聊天的事嗎?
他姐丁薇是真狠,上次幾十本資料打包過來,市面上能買到的基本都買到了,買不到的基本也都給他弄到了。
這次回來,總不可能還有別的新的東西要送吧,資料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呀。
這么一想,他也更放松了。
丁薇瞅見了他的小表情,此刻淡笑不語。
大家都是商量好的,說話間,小姑和小叔家里也都過來了。
整個客廳擠得滿滿當當,熱熱鬧鬧的。
小叔的女兒如今還在上初中,跟他們這些大學生話題不多,再加上常年只跟媽媽在一起生活,性格略有些孤僻,這會兒坐在那里就默默看著大家,也不多吭聲,存在感極其低。
丁薇上輩子總共也沒見她幾次,感情自然有限,這會兒想起來包里的另外一件禮物,決定待會兒再給這個小堂妹吧。
而且這會還身負重任,自然是先跟海濤弟弟坐的近。
她如今在老丁家的地位也僅次于大姑了,沒見在廚房做飯的姑父周磊都樂呵呵的出來,專門給她端一盤水果嗎?
那深紅色的車厘子又圓又飽滿,滿滿一碗,只放在丁薇一個人面前。
搞得白秀娟和丁海洋這個曾經大姑最愛的弟弟一家,竟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大姑,你看我眼光怎么樣,我海濤弟弟穿這羽絨服真帥。”
丁薇這話說的倒是真的。
她能有這個模樣,可想而知,父母的基因都算不錯,而且周海濤是受著寵愛長大的,意氣風發,少年青春,說帥也是真的帥。
大姑也滿意極了:“是啊是啊,你這孩子,怎么還給弟弟買衣服呢?錢夠不夠呀?”
丁薇笑得極其自然。
“夠的,大姑。我放假打了一個月的寒假工,賺了一兩千塊錢,一分錢沒舍得多花,給我爸媽買了幾件衣裳,肯定是夠的。”
“海濤弟弟這衣服是我特意在大商場買的,畢竟小孩大了,如今也得愛面子,不能讓人家覺得他穿的土。”
“這衣服帝都如今可流行了,那邊的大學生都這么穿。”
嗯……事實上,這年頭的大學生穿的五花八門,什么都有。比如鄭明河那個標志性的非主流粉色毛衣,丁薇萬萬沒想到,居然在學校里還引起了一小股潮流。
沒有刺繡,大家用黑水筆寫,也要在衣服上寫幾個認不出的火星文來。
這種不堪回首的畫面就暫且不提,反正大姑如今是感動的不行。
“你這孩子,錢你留著自己花就行,怎么還買東西呢?”
丁薇但笑不語。
看在大姑眼里,就是孩子又實誠又靦腆。
一旁剛試完衣服的周海濤看著自己純良的姐姐,只覺得心里這會兒也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他摸了摸羽絨服的面料,畢竟也是享受過的,知道這衣服肯定不便宜。
此刻心里頭忍不住想起之前他媽在耳邊嘀咕的那些話,再看自己的舅舅舅媽,就有點兒其他的意味了。
高三了,也算是半個成年人了,懂的事兒其實挺多的。
他舅他舅媽從小就對薇薇姐不怎么樣,怎么上大學了還變本加厲呢?
想想薇薇姐自己在學校吃不飽穿不暖,打個工那么辛苦,大過年的才回家,如今卻還給他買了衣服……
他姐真好。
周海濤暗暗吸氣,決定待會兒給他媽商量一下,除了給薇薇姐紅包之外,再偷偷塞給她點錢。
這么一想,仿佛他周海濤如今也充滿了男子氣概呢!
海濤弟弟看著鏡子里俊美的自己,不由美滋滋起來。
而就在這時,他聽丁薇又對大姑解釋了什么:
“大姑,看,除了衣服,我還帶了海濤弟弟最最最需要的東西!”
丁薇笑得特別不好意思:“大姑,這可是我花了六七百塊錢從我們學校有名的金牌導師那里買來的第一手資料,無論如何得叫海濤弟弟學透了。”
吹捧嘛,多簡單一件事。
“海濤弟弟之前有些松懈,所以成績才沒跟上去,但我看他的真實水平,只要加把勁,985,211不是問題。”
“大姑,你可千萬不能松懈呀。”
大姑臉上的笑呀!怎么說呢,就腮幫子又疼又酸,偏偏還合不攏。
她歡喜的不行。
“你這丫頭……唉,你這孩子。”
一連幾個嘆息話沒說出來,但其中的味道眾人都感受出來。
于是小姑丁麗梅立刻捧場:
“是啊,咱薇薇多會照顧弟弟。姐,你看咱們家孩子,多好,多實在。”
小叔也是點頭,看著她目光很是欣慰,。而小嬸兒這個一心跟丈夫同一戰線的,這會兒也趕緊靦腆地笑了笑。
“嫂,你真會教小孩,薇薇多好的孩子啊,我們萱萱到時候能有她姐一半的樣子就好了。”
這也是國人商業互吹時的通病,總愛貶低自家孩子。好在萱萱年齡還小,此刻也聽到麻木了,這會兒坐在那里頭也不抬。
甚至作為學渣的她,成績比之前的周海濤還要更差一點,眼睛看著丁薇姐給出的那么大一摞資料,內心只有慶幸的——
還好還好,這東西送的人不是我。
畢竟,天下學渣的心態都是相通的。
整個老丁家和樂融融,客廳里一片歡聲笑語,而在眾人的吹捧中,白秀娟和丁海洋一邊沾沾自喜,頗為驕傲,一邊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們當爹媽的也不笨,怎么這孩子就傻憨憨的呢?
他大姑家的什么條件,偏還要給他買這么多東西。
這真是……孩子走遠了不貼心,也不曉得大姑這半年來說自己多少次,讓自己下不來臺了。
想到被大姑支配的恐懼,白秀娟的臉色就有點繃不住,慢慢垮了下來。
丁薇時刻注意著呢,原本還在琢磨著怎么把話題引過去,沒想到她媽這么繃不住表情。
恰巧大姑如今心情平復,一錯眼兒看到了白秀娟的樣子,眉頭就是一皺。
這海洋家的……怎么說呢?
就是拎不清!
怎么,這個表情是什么意思?孩子親近她這個大姑還不能親近了?
薇薇當姐姐的,曉得關愛弟弟還錯了?
說起這個,大姑又想起來這么些年來白秀娟嘴上說些好聽的話,可實際上還真沒給自家海濤添過什么東西。
肯定錢都貼娘家去了。
大姑冷哼一聲。
這一瞬間,整個屋子的歡快仿佛都被按了暫停鍵,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只有周海濤還瞪著丁薇,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現。
他、他還是太年輕了!不懂薇薇姐的套路啊嗚嗚嗚……
太多了。
這卷子太多了。
這學習資料也太多了。
他做不完!
海濤抽泣一聲。
他媽咋那么會想呢?自己這一本線才穩住一回,這就又想985、211了,她兒子就不是那塊料啊。!
一時間,這小小男子漢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竟沒發覺他媽媽已經生氣了。
大姑丁麗萍當然很生氣。
大過年的,大過年的……
她不斷在心里這么跟自己說,然而忍了又忍,再瞧瞧白秀娟和丁海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的樣子,忍不住又是一氣。
血壓噌的一下子就起來了。
——天天就曉得裝癡賣傻、正經事兒一件沒辦,這弟媳婦兒當初真是瞎了眼才叫她進門兒。
瞧瞧他們家海洋多么優秀的人才,如今在單位里,幾十年都那個位置沒挪挪了。
攤上這么個媳婦兒,家里連個打點的人都沒有,能挪才怪呢。
再看看薇薇……天哪,這擱古代就是他們家出了個狀元呀!
這白秀娟自己金項鏈金耳環的沒少帶,看看薇薇大姑娘家了,耳洞都沒打一個,渾身上下連根紅繩都沒有。
皮筋兒都是黑色的!
還有這穿的什么衣服?
大姑眼睛多利呀。
離的這么近,她一眼就瞅見那衣服邊緣走線很不整齊,肯定是買的便宜貨。
再看看弟媳婦白秀娟——羊毛裙子打底襪,羊皮靴子呢大衣。
當然,雙標的大姑是絕對看不到她弟丁海洋身上穿的也是齊齊整整的。
這會兒就一個字——氣!
氣到四字真言大過年的都不管用。
“薇薇啊。”
大姑喘了口氣兒,慢條斯理地說道:“好不容易放假回來了,你也歇歇,給這水果這零食兒都帶著,去你海濤弟弟屋里,你們倆討論討論學習的事兒。”
周海濤此刻后知后覺,也感受到了客廳里無形的壓力,但男孩子天生不嫌事兒大,這會兒還想著聽些八卦呢。
沒想到他媽眼睛一瞪,他立刻縮了脖子,三下五除二摟了一堆東西,鉆進了自己房屋里。
丁薇也假作懵懂,跟著進去了。
眼看著房門咔噠一聲響,大姑這才松了口氣。
這怎么說呢?
也都一把年紀了,不能叫孩子當面聽著,得給他們留點臉。
她回過神來,眼睛死死盯著不爭氣的弟媳婦,讓白秀娟心頭如擂鼓一般狂跳起來。
“秀娟啊。”
大姑盯著白秀娟。
白秀娟頭皮一緊。
“大姐。”
“哎喲,我可當不起你一聲大姐。”
大姑陰陽怪氣的說道:“你要是認我這個大姐,我說話你就不會當耳旁風。白秀娟呀,你是個當媽的,你做人得講良心,得要點臉呀。”
白秀娟這就很郁悶了。
她今天明明萬分小心,她大姑跟孩子說話的時候,他她心里千般想法,也沒敢多說出來一個字啊!
就怕跟上幾次聚會一樣的,當著眾人的面就讓自己沒了臉。
偏偏丁海洋也是信服自己大姐的,一碰到這事兒就假裝沒聽見。
白秀娟怕他心里有意見,自然更不敢多吭了。
“大姐……”
她尷尬地笑了起來。
“你瞧你這話說的……”
“你別跟我嬉皮笑臉。”大姑瞪著她:“我算是看清楚了,你眼里就沒我這個大姐。海洋,你說實話,是不是你姐我年紀大了,說話不中用了。”
丁海洋是何等樣的人才,如今立刻保持立場:
“姐,你說什么呢?咱們家你說啥就是啥。”
那會兒一家幾個孩子基本上都是當老大的帶的,他們這弟弟妹妹也都是大姐之前帶出來的。
偏偏丁麗萍還頗有運道和眼光。
且不說一力主張拿著棍子趕著讓他們上學,就說那時候招工,使關系讓他們進單位,再到后期借錢給他們買房子,還有各種辦事人脈……
這大姑本事放在這兒,他們不服也不行啊。
他這么裝傻,饒是大姑心疼自己弟弟,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些怒火:
“好,聽話。你倒是會說,你倒是管管你媳婦啊?你們倆就這一個姑娘,糟踐孩子,自己心里挺舒坦啊。”
大姑說的語重心長:“海洋啊,姐知道你,你當初就想要個兒子……但問題現在政策不一樣了,這男孩女孩都一樣,那會兒我壓著你不讓你生兒子,你是不是還怨我呢?”
丁海洋趕緊搖頭:“大姐,這說的絕對沒有,絕對不是!”
他倒也說的情真意切:“那會兒你要不攔著我,這會兒我跟秀娟兒倆又沒工作,又沒本事的,有沒有飯吃還是兩碼事呢?”
年輕時白秀娟懷過一胎,剛懷上算命的就說是個兒子,那會兒丁薇才兩歲。
但那年頭,計劃生育計劃的多嚴格呀。且不說生孩子還要按年限排隊給指標,就說生二胎……行啊,你生啊!就算千難萬險避過去了,回頭生了,這頭交罰款不說,單位還得給你開出去,夫妻倆都沒得班上。
那會兒要不是大姑攔著兩人,丁薇這時候在哪撿破爛兒還不一定呢。
“那你看看你,這做的像個當爸的樣子嗎?啊!”
大姑越想越氣,越說越覺得肯定是弟媳婦心里對自己有埋怨,又不敢跟自己嗆聲,索性發泄到自己女兒身上去了。
這四舍五入的,不是還對自己怨念深重嗎?
她深吸一口氣:“看看你們一個個兒的,你看看你媳婦兒,穿金戴銀的,打扮的油光水滑。這衣裳、這鞋不便宜吧!啊?”
說著說著眼神就瞧不起了。
“你再看看你女兒,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正是打扮的時候,穿的衣裳那線都走得歪七扭八的,不定是幾塊錢買來的呢。”
大姑越說,越覺得就是那么回事。
不然薇薇這么好一孩子,他們是眼瞎了嗎?
“人家當爹媽的,都想給孩子搞好的,自己吃糠咽菜都行。”
“你們倒好,孩子吃糠咽菜,你們在這里大瀟灑。薇薇上學生活費不夠,我給你們說過幾次?不是我看著,你們能舍得一個月給600?”
“就這,一毛錢都不肯多給,還好意思說!”
“咱薇薇多好一姑娘啊。打工掙錢,還要給她弟弟買衣服買資料的,這得多費心多辛苦,你們當爹媽的想過沒有?”
“你們這分明是沒有心,這是有怨言。”
這一頂頂的大帽子扣下來,白秀娟也不傻,這會兒不辯解明白,以后都辯解不明白了。
天地良心,她雖然想給老丁家生個兒子,但是萬萬不敢生大姑的氣啊!
那會兒環境就這樣,生二胎就沒工作,沒工作哪來的錢吃飯呀?她這裙子、她這個羊毛衣,想都不要想了,回農村種地去吧。
她趕緊說道:
“大姐,真不是那樣的。”
她也是這幾天被憋得很了,這會兒逮到機會就大訴苦水:
“你不知道,薇薇這孩子她邪性的很。她就是跟我過不去,我上輩子欠她的!”
“今天我說讓她穿以前的衣裳,她非不干,非要穿自己買的那破爛衣裳。而且也不光她有這樣的衣裳,她這回還給我和海洋都帶了,都是這樣歪七扭八的……”
不愧是戰斗力只有0.5鵝的白秀娟。
此時此刻,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仿佛火上澆油。
不僅大姑覺得不能忍,就連一旁沉默的孩子小姑和小叔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
白秀娟后知后覺,此刻回味了一下自己說了些什么,不由心里“咯噔”一聲。
“好啊,好啊。”
大姑真是氣得手指頭都哆嗦了。
孩子姑父周磊如今也從廚房出來,站在那里不知聽了多久呢。這會兒見老妻有點受不住,趕緊過來扶她坐在一邊。
“你這也是當爹媽說的話!”
躺著這會兒若是能打人,就憑大姑年輕時那個悍勁兒,大巴掌能把白秀娟的牙給她抽飛。
“你聽聽,你聽聽!”
“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啊?”
“孩子在學校吃不飽穿不暖的,辛辛苦苦打個工打到過年都差點回不來,就這,省吃儉用的給你們買兩件衣裳,你們還挑出她的不是來!”
“怎么的?上個學回來還得給你們帶兩件貂絨大衣啊?”
隨著說的越來越多,大姑的戰斗力越發飆升,整個人都亢奮起來:
“行啊,咱們薇薇這么好一孩子,你說了她肯定不會不帶——你倒是給錢呀!”
“還說什么她自己非要穿這衣裳……我呸,你也是真不要臉。”
“你琢磨琢磨你剛說的話,你過年給她買新衣裳了嗎?大過年的,不穿新的穿舊的,走出去不丟人啊!”
“也就是咱薇薇老實,自己打工自己掙錢吃喝買衣裳。這大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山高水遠的,開學家里沒人送不說,錢都不給夠……不定在學校里被多少人瞧不起呢!”
那大城市的人,眼睛跟帶了鉆似的。
大姑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而且薇薇跟她們家海濤年紀差不多,想想海濤這么個寶貝兒子,穿著普通的衣裳鞋襪去學校,也沒個人搭把手……萬一要被那些男生們嘲笑,說他鄉巴佬之類的,大姑但凡是想想都覺得心里委屈的慌。
這怎么還有這樣當爹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