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記事

第四百八十六章:講個故事

走廊上一片寂靜。

現場那么多同學,呂麗又跟神經病一樣大吵大鬧,本就吸引了不少眼光。

更何況她最后鬧出的動靜如此大,電腦砸在地上也不是白砸的,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還有四周鴉雀無聲的氛圍,讓呂麗一瞬間腦袋暈暈乎乎,臉色在慘白之后便隱隱發青,此刻眼神瞪著陳思雨,簡直恨毒了她!

陳思雨怕嗎?

怕個鬼嘞!

她每天進進出出那么忙,恨不得個把月沒跟這討人厭的家伙打照面了,兩人同處一室都是在那么多人聚集的教室。

呂麗想使壞——不是她小陳瞧不上,她瞅著也沒那智商是不是?

至于說真刀真槍的沖上來搞破壞的勇氣——要說呂麗這性格,憋久了變態陳思雨還相信。

可就看她這個人,從來也沒光明磊落過,以前她們還不對付的時候,她就不敢正大光明的反駁。

如今這就能成長了?

嚇唬誰呢!

陳思雨成功用一句話,打破了這現場的寂靜。

人群中一陣騷動沒有人在乎她茶里茶氣的發言,反而都忍不住“噗噗哧哧”笑開了。

說陳思雨是交際小能手不是沒有原因的。

明擺著再刺激下去,呂麗說不定都要拼命了,她如今一句話,卻瞬間叫呂麗發青的臉色脹得紫紅!

而對于呂麗而言,這簡直又是另一番羞辱。

——小陳羞辱的光明正大,以至于在場沒有一個人同情她。

這年頭的筆記本可有幾斤呢,掄著往人頭上砸是明擺著要命啊。陳思雨要是狠一點,這會兒警察都該叫來了。

可人家還怕現場緊張開個玩笑——

難怪網店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就這份臨危不亂的心境,就比大家伙強多了。

沒報警的陳思雨那是壓根沒想起來。

這年頭,一般同學間的矛盾很少往警察那邊扯的。

她那是心眼好嗎?她是壓根沒想到。

這會兒看著呂麗的臉色,再看看那個碎得稀巴爛的筆記本,她這才后知后覺的心臟狂跳,然后扭頭跟后邊的女生說一聲:

“幫忙叫一下輔導員吧!”

呂麗仍舊跪趴在地上的膝蓋都痛了起來。

比輔導員更快的,是丁薇和謝言。

他們本來就在樓下還沒走,2樓又不是很高的距離,不然大家伙也不至于連謝妍的盛世美顏都看得那么清楚。

那咣當一聲,還有呂麗的尖叫,都被兩人收入耳中。

謝言。如今經歷過社會捶打表情,比之以前生動不少,立刻便露出一股辣眼睛的表情。

還順便不忘委屈道:

“你不知道,我剛才聽有人在喊你,立刻就想對你笑一笑的,可是好像聽錯了,一抬頭他在走廊上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謝秀兒此刻心疼的抱住自己,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的女朋友:

“我臟了”

“我犯錯誤了,我對別的女生笑了,你要懲罰我。”

這樣啊。

丁薇。一邊帶著他往樓上走,一邊笑嘻嘻的道。

這個錯誤確實不該犯,本來想著你工作辛苦想獎勵你的,既然有錯,那懲罰和獎勵抵消,就什么都沒啦。

謝言:……

論皮,還是他女朋友更皮。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到陳思宇旁邊。

履歷的眼神,這次連掩飾都不掩飾,直接盯著謝言,看得他眉頭一皺,趕緊下意識往女朋友身后縮了縮,以證清白。

“怎么回事?”

丁薇看著眼前明顯一邊倒的畫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校園霸凌呢。

而呂麗聽到她的聲音,一抬頭眼神里卻更加憤恨——

這些人恐怕每天做夢都想看自己的笑話,如今再問一遍,無非是想又一次把自己羞辱罷了!

她又看了看謝言,眼見對方仍是專注的盯著丁薇,心中說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來。

——憑什么?

憑什么丁薇那群人那么受歡迎?不就是寫故事嗎?她也會。

憑什么連自己喜歡的男生也要是丁薇的男朋友,她明明有那么多選擇,為什么還要跟謝言在一起?

為什么!

為什么?!

這無數個為什么,最終只揉雜成一股復雜的情緒——

丁薇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喜歡。

眼前這個男生,遲早有一天要為他的有眼無珠而哭泣!

而她專注事業,到時候說不定已經功成名就,憑借寫小說成功出版影視化,讓所有人都追悔莫——

念頭轉到這里,呂麗才終于反應過來——

她的筆記本!!!

自己珍愛的,向來不離手的筆記本!

那可是她斥巨資15,000元買的高級筆記本!

平時哪怕出去辦事,都要小心的鎖在宿舍的!

如今,已經碎得不成樣子了,屏幕都已經裂開——

最重要的是,她如今,已經沒有錢再去買一臺新的了。

二手的都不一定買得起。

呂麗:——!!!

這一瞬間,所有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擊敗了她。

她終于跪坐在地上,放棄所有的面子和掙扎,嚎啕大哭起來。

輔導員過來時,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呂麗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邊還有她摔的稀碎的電腦。

一眾學生們圍觀著,沒有一個人上前安慰,場面十分冷漠。

——開玩笑。

還安慰?

大家伙可都是同學呢,一兩年的交情,這家伙都敢掄著電腦上前砸人,誰良心多了狗吃不下,上去干這事兒啊!

學生們就算性格各異,心思多變,但此刻場面刺激,倒是都還挺冷靜。

“怎么回事?”

輔導員又第2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呂麗哭聲一頓,瞬間節奏有點跟不上,干脆擦了擦眼淚:

“都是我的錯……”

她這點一級蓮花的心態,連北海公園池子里的小蓮蓬都比不上,陳思雨當機立斷:

“本來就都是你的錯!”

接著扭頭看著輔導員:

“導兒,你可得問問清楚——我跟她無怨無仇,她扭頭就跟狂躁癥一樣拿電腦想砸我!”

“那家伙,險象環生岌岌可危命懸一線生死關頭,我都是靠著黨的保佑才與這死神擦肩而過,艱難求存九死一生福大命大——”

“你停停停停停!”

輔導員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你們最近教授還教相聲呢?”

說著又瞪了一眼陳思雨:

“你別說話。”

真叫陳思雨那嘴皮子一吧嗒,這事能寫50萬的小故事,還是再問問其他同學吧。

問了之后,輔導員明白了——這真是個簡單的故事。

他把呂麗單獨叫進了辦公室:

“說說看,你為什么拿電腦砸陳思雨?你知不知道那么重的東西砸人會出人命的!”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已經嚴肅起來。

也不是頭一回跟眼前這姑娘打交道了,上一次跟宿管阿姨在宿舍的那一番折騰,可叫他心有余悸。

——這年頭的小姑娘,心里都怎么想的呢?

這么好的大學,這么好的平臺,隨便學點什么,不香嗎?

怎么凈把新思放在這亂七八糟的事上。

呂麗眼眶一紅,一副后悔莫及又難以啟齒的樣子:

“對不起!我也是太受刺激,一時沒控制住——”

眼看著說著說著人又要哭出來,輔導員眉頭一皺——好在呂麗自從上次宿舍打交道之后,也覺得輔導員心里偏向別人,這會兒倒是及時收攏了淚水。

“她嘲笑我,說我是丑八怪——我一時沒忍住。”

說著又控訴起來:“我也是正正經經窮山村里考出來的,輔導員,你們城里人可能不清楚,像我這種重男輕女的家庭出生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

“我實在受不了……”

輔導員:……

他很快叫停了。

“說你拿電腦砸人的事,別扯你的家庭。”

輔導員心里也是夠夠的了。

農村家庭出身怎么了?他也沒見學生有瞧不起的,偏偏呂麗就愛拿這個說事兒——

這臺詞熟悉不熟悉?

上回在宿舍里她就也這么說的,換湯不換藥。

此刻他嚴肅道:

“呂麗,我老早就想跟你談話的——你總說你是窮山村出來的,咱們學校窮山村出身,最后做得一番事業和成就的人還少嗎?”

“山村攔著你上進了嗎?”

“你上期末的考試成績我就不說了,門門低空飛過,卡線卡的不要太準——山村出身的還能不讓你把分數考高嗎?”

“再說說你的家庭——重男輕女的家庭?”

“行,考進咱們學校不容易,學校有義務維護每一位學生的基本權利,你說說你們家是怎么阻攔你學習上進的,怎么壓迫你的,我這邊跟學校申請,派地方代表過去談話。”

“但你得先解釋解釋,期末考試可不是在家里考的——你在學校里怎么成績還上不去?”

“你該不會是聽網上那些人說只要不掛科,萬事都好吧!”

“我問問你,你當初考進這學校,費了多大的功夫?”

“咱們學校走廊上那么多名人偉人,那么多先進事跡——再不行,你在論壇貼吧打聽打聽你的學長學姐如今的日子。”

“好的公司招聘也是要看學生能力的,你覺得就你這水平,等到實習期找工作能有前途嗎?”

“明大是了不起,可你這種水平,其他重本或者本科里,有能力又上進的優等生不好找嗎?”

為了點醒自己的學生,輔導員也是頗費心力。

這些話,他真是好早好早就想說,但一來沒個契機,二來。上次溝通對呂麗的思路還心有余悸,拖著拖著就拖到現在。

可看看今天這糾紛,輔導員此刻就是后悔——

他早點說就好了。

呂麗的眼淚嘩啦一聲就下——

輔導員憑什么這么說?

這不是“何不食肉糜”嗎?

他怎么知道自己對未來的規劃和心中的苦楚?

此刻她也反駁道:

“難道我不想好好考?我不想好好學習嗎?”

“我沒有辦法——我家里窮,也不給生活費,我不想辦法怎么賺學費和生活費?”

“大城市里的人又冷漠又高高在上,我不多賺點錢,誰能看得起我?”

看著輔導員似乎一時被鎮住的樣子,她擦了擦眼淚:

“輔導員,實話跟你說,我畢業了就沒打算去公司實習,我現在在寫小說,這方面還挺有前途——我以后就打算做這個工作了。”

輔導員目瞪口呆。

好家伙,這姑娘口才不愧是中文系的——上辯論隊妥妥的能帶歪話題。

之前哭訴的重點,在于山村出身和重男輕女家庭。

他這邊說要處理了,人家話鋒一轉不接茬兒,反而說起家里的貧窮和自己的努力上進以及對未來工作的規劃——

可以可以。

輔導員心中嘆息一波。

“那你既然有好好學習的想法的話,為什么不申請貧困補助呢?”

“咱們學校在這方面放的是很寬松的吧,也沒有各種條條款款約束人吧?”

“助學貸款用來交學費,4年28,000塊錢,你只要在畢業5年內還清,就沒有任何利息。”

“依靠咱們學校應屆生如今的工資水平,我覺得是沒有太大壓力的吧。”

所以既然想好好學,又干什么拼了命的賺錢?打個零工,每個月掙夠生活費不就行了嗎?

更何況……

“申請了助學貸款的同學,只要這邊填表,學校會每個月發放500元補助,這個是不需要還的。”

“500塊錢你吃喝肯定是夠了吧,如果再有不夠的,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去街上發傳單,一天也能掙個幾十塊錢呢!”

“你說為了生活而荒廢了學業——我作為輔導員,每個學期開始都把貧困補助和助學貸款的事情講得清清楚楚吧?”

“你要是怕有人看不起——首先,誰要敢對這件事看不起,那我百分百能處理。”

“另外,學校里申請了這些的可不在少數——窮山村出來的又怎樣?”

“你們上一屆物理系的學姐,從小沒上過一個補習班,小學都在家里砍柴挑水,照顧癱瘓的奶奶——初一才讀書,一路都是吃的補助和捐款。”

“人家畢業5年,如今已經進了華科院。”

“呂麗,”輔導員看著她,眼神深沉:

“作為當代新青年、大學生,你要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至于你想寫小說……”

輔導員直直看著她,讓呂麗一瞬間臉頰火辣辣的,仿佛被看穿。

“你讀的是中文系,這么得天獨厚的條件,難道不值得你停一下腳步認真學習嗎?”

“不管怎么樣,哪怕編故事,也是積累越多越出成績吧。”